第17章 西游記（十六）

悟歡并沒有聽到孫悟空的低語，他還沉浸在過去凄惶無助的那段日子。“我以前是個劍客，一次巧合知道了這裏，經過千辛萬苦終于到了靈臺方寸山。可是就是因為我的年紀大了，身上血氣過重，師父并不打算收我。我不舍得離開，在這裏當個打雜的也好。後來師父看我心誠，給我設下了酒色財氣四道幻覺考驗。全部通過了，才成為了師父的弟子……”

孫悟空張了張嘴，無可辯駁。比起其他師兄的歷練與考驗，他沒有受人何苦。剛從石頭裏蹦出來就被師父照顧着。他抱着師父的大腿，腳踏紅色祥雲，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腳下的景色都還沒來得及欣賞，就回來了。他喜歡高高在上、俯瞰一切的感覺，還央着師父多飛了幾圈。之後就直接在斜月三星洞內學習，因為他聰明，學什麽都快，所以在學業上反而有些吊兒郎當，不怎麽認真。

你不好好珍惜的東西，恰恰是別人求而不得的。

悟歡袒露了自己心底的陰暗：“我嫉妒你，也埋怨師父的不公。”

孫悟空看着悟歡的模樣，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來多寶對他說的話。他有些恐慌，是不是師兄們心裏也覺得不公，只是沒有像悟歡師兄一樣說出來？師父的對他好他知道，難道就因為他讓師父蒙羞嗎？而且他強烈的自尊心也在拷問着自己，師兄們都能通過的考驗，他一樣也可以通過！他會是讓師父最得意的弟子！

孫悟空坦然地盯着悟歡的雙眼，他覺得自己已經不需要找個高處來提高自己的氣勢了。悟歡也是第一次發現小師弟的眼睛仿佛珍珠散落在漆黑的夜空，更加明亮。悟歡聽到悟空自信地說道：“俺可以不理你的嫉妒和不平，只需要用時間來證明師父沒有選錯弟子。但是，俺決定親自接受考驗，讓你心服口服！”

悟歡看着蹦跳着遠去的孫悟空，卻隐隐有些後悔，他低聲道：“我不應該說那些的。”可惜悟空已經聽不到了。

孫悟空既然已經決定了重新面對和師兄們一樣的考驗，就不會退縮和後悔。他幹脆直接找上了周文。

周文正在看書，一邊看還一邊唱着：“啊~五環，你比四環多一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想到以前的神曲了，什麽“啊啊啊，我們的黑貓警長”“大頭兒子，小頭爸爸”之類的一天反複哼哼。還被孫悟空給聽個正着，這讓周文很是尴尬。就像是現代的時候老師和女友約會被學生撞到一樣。這些個活潑的小曲，實在是不符合他仙人般的外表啊。

然而出乎周文意料的是，孫悟空倒沒有鄙視他唱的歌，而是生氣了。我不就唱個不符合這個時代的歌曲嘛，也不至于生氣吧？周文暗暗地想。

“你居然給悟歡師兄編了首歌，你都沒給俺編過。”孫悟空委屈地說道，他雖然聽不懂師父唱的是什麽意思，但是“悟歡”兩個字可是聽的真真的。他害怕師父被悟歡師兄給搶了去，也怕師父聽了悟歡師兄的話，對他不那麽親昵了。

周文嘴角抽搐，五環=悟歡？悟空的耳朵該清理一下了，長這麽大都沒有挖過耳朵呢。話說回來，齊天大聖會有耳屎嗎？周文回神後，那邊孫悟空還在打滾，十分不滿周文的行為。

周文沒辦法，清了清嗓子，“你挑着擔，我牽着馬”不合适，那就只能唱這個了，“猴哥猴哥，你真太難得（？），五行大山壓不住你，蹦出個孫行者~紮兩個沖天揪，光這倆小腳丫？”周文越唱越遲疑，貌似串詞了。不管怎麽說，孩子哄好了就行。孫悟空表示自己勉強滿意。

呼嚕一下猴毛，周文才問起來孫悟空的來意。

“師父，你送俺回花果山吧。”孫悟空低垂着腦袋，說話的聲音也變得甕聲甕氣的。

周文想着小孩子鬧着要回家也正常，不過孫悟空必備的那些本事都還沒教給他呢，怎麽能走？基礎都還沒打牢。于是他溫柔勸道：“你想家了？等你學好了本事再回去好嗎？”

孫悟空立刻辯駁：“俺的家是斜月三星洞！花果山只是俺出生的地方！”

聽到這話，周文頗為欣慰：“既然如此，那為何要回去呢？在這裏呆煩了？有不開心的事情？”周文猜不到了，耐心地等待悟空的回答。

“俺決定要憑自己的本事從家裏走到這裏，跟師兄們一樣。”

“可他們都是西牛賀洲的本地人，花果山在東勝神洲，中間隔着兩個大海和一個大洲啊。你……”周文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知道孫悟空能創造這個奇跡，自己說的那些孫悟空也都能克服，因為他是與天齊高的齊天大聖！自己又何必打擊他的傲骨呢。

孫悟空現在對于兩個大海和一個大洲并沒有什麽概念，只記得當時在師父的雲彩上一眨眼就到了。聽師父的說法，那段路程很長很長？不過，他不怕。

“師父，你見俺什麽時候因為困難退縮過？！”

周文笑了，是啊，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遇到困難波折，孫悟空只會沖得更猛，還從來沒有怕過，是他杞人憂天了。

“悟空，你已經下定決心了？”

“師父，你就在家裏等着俺回來。”孫悟空小胸脯拍得啪啪響，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有了這句話，周文一拍桌子，大聲喊了聲：“好！為師等着。”周文突然想到了那個影片的名字——大聖歸來。

“那師父，你現在就送我走吧。”

“不收拾一下東西？”

“沒什麽好收拾的，要不是俺習慣了穿這衣服，這一身袍子都不必帶。”孫悟空心氣高的很，師兄不是認為他走後門嘛，他就完全憑借自己的實力從花果山走到這裏，所以斜月三星洞內的東西他一個都不打算帶走。他還特別提了句：“師父，不管我遇到什麽危險，你都不要出現幫忙，我要自己走這段路。”

孫悟空知道師父是有大神通的人，能掐會算，還可能有什麽觀察他們這群弟子的方法，所以才能在他和悟心被村民欺負的時候及時來幫忙，所以直接明說，拒絕了來自周文的任何幫助。

孫悟空覺得憑借師父對他的喜愛，最起碼也要猶豫一二，然後他再下一下決心，勸導兩句。沒想到周文已經被大聖爺的豪情壯志給征服了，絲毫沒有猶豫地答應了。

“好，你自己一路小心。”

“……”孫悟空傷心了，師父，我不是你最疼愛的小弟子了嗎？

看孫悟空撇着嘴的樣子，周文舉手保證：“你放心，我決不食言，打擾你的修行。”可是他說完，悟空好像更萎靡了，哎，這是進入青春期了嗎，這孩子變得好難懂啊。

“我現在就要回去。”孫悟空賭氣說道。他因為不爽而鼓着臉頰，可惜因為毛絨絨的猴毛遮擋，周文根本沒發現。于是周文再次痛快的同意了。

有了周文的幫助，回去的路是非常容易的，為了方便孫悟空認路，周文并沒有從西牛賀洲和東勝神洲之間那片廣袤無垠的大洋橫穿而過，而是特地繞了遠路。先是南下到西牛賀洲的邊緣，經過一片海洋，來到了南贍部洲，再度過一個海洋來到東勝神洲，最後才是位于東勝神洲海外的小島，花果山就在那座小島上。

花果山還是那個模樣，樹木叢生，百草豐茂，氣候溫暖，水汽充沛。林間各種動物都悄悄地打量周文和孫悟空，杏仁一樣溫潤的雙眼讓周文都想養寵物了。“記住大致方向了嗎？”周文不放心地問。

孫悟空沉默地點點頭。

“那，我就先走了……”

孫悟空繼續點頭。周文心想，既然你同意了，那別扯着為師的袖子不撒手啊。察覺到了悟空的不舍，周文轉口說道：“說起來你剛出世就随我離開這裏，應該對花果山很陌生才對，我再陪着你住一段時間好了，等你适應了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