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西游記（二十四）

孫悟空啞然失笑，恍然大悟道：“這倒是俺考慮不周了，此一去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來，也許永遠回不來了，你們直接選出新繼任的猴王便可，不用顧慮俺。”又不是人間的那些人，光想着争權奪位，為個勞心勞力的位子打個頭破血流。

“這怎麽可以？！”老猴王急得聲音都高了，孫悟空是不在乎猴王的位置，可猴群卻不能沒有他的庇佑啊，老猴王好不容易看到美好的前景，怎麽可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孫悟空跑了，誰來幫他們度過死劫？因而他斷然拒絕了孫悟空的提議，開什麽玩笑，這個話題沒得聊。

老猴王的态度弄得孫悟空頗為感動，不管他走後猴群是否真的易主，至少這一個他是受猴擁護的。

“那仙佛居于何處？天庭和靈山俺恐怕暫且去不得。”那兩處可是仙佛的聚居地，不會容許一個無名小輩闖到那裏，而且那裏的人恐怕也沒時間傳道受業。

“仙山古洞之中，便是他們隐居之處。”

“仙山古洞？那倒是巧了，俺師父便是在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內傳道。”孫悟空拍掌大笑，只是他被老猴王盯着，竟是笑不下去，眼睛越瞪越大，不可思議道，“俺師父便是那仙佛中的一員？”所謂燈下黑便是如此，孫悟空只知道師父有騰雲駕霧的本事，卻從未往仙佛的方向想過。

老猴王點點頭：“恐怕是了，只是這靈臺方寸是佛家的用語，斜月三星又暗合仙家的癖好，我也不知道尊師是仙是佛了。不過不管是仙是佛，能在那裏學到長生不老之術的可能性最大。”老猴王也不曾往神聖那方面想，大家都以為封神之戰後聖人皆隕落了。

經老猴王點撥，遮住孫悟空眼睛的迷霧消散，他有種直覺，只有師父能教他想學的東西。之前他還一直擔心師父會不會老死，如今煩惱盡消，急着見師父的理由又多了一個，他心內火熱，恨不得立刻就到師父面前。

孫悟空決定了要離開花果山，表面上說的是尋找長生不老之術，大家便鼓掌歡送，沒有不贊成的。為了給孫悟空踐行，衆猴把石桌石凳擺開，放上辛苦搜集的各色瓜果，種類數之不盡，再配上釀造的美酒，便是人間的百味珍馐也比之不得。

孫悟空之前的筏子被棄之不用，集衆人之力又給他用松枝新做了個筏子，配上竹篙，放上些果品，便可出海了。孫悟空原本是會袖裏乾坤的把戲，可是這十年來他只有那一套服飾，一直穿着，即使再小心，也變得破爛不堪，髒兮兮的了，宛若布條挂在身上。袖子都沒了，更別提使出袖裏乾坤攜帶東西了。

孫悟空孤零零一只猴站在竹筏上，順着海波，越飄越遠，顯得他越發渺小。

“大王，一路平安！”絨絨大聲喊道，在一衆祝福大王學會大神通的猴子聲中間，格外顯眼。孫悟空聽了，心裏暖暖，伸出手臂猛地搖了搖。漸漸地，孫悟空已經看不到他的猴子猴孫，他撐着竹篙，懷揣着希望，背對着日頭前行。這一次，他沒有再迷失方向，這讓孫悟空高興極了。

許是孫悟空的運氣好，一路航行沒有遇到什麽風浪，否則他的小筏子非被掀翻不可。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了自己和猴子們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沒有準備水。

孫悟空尴尬地撓撓頭，他如今還是肉體凡胎，所以準備了不少水果果腹，還有準備孝敬師父的一壇子猴兒酒，因為擔心筏子的承重，便沒有帶着其他東西。一開始，孫悟空精神頭特別好，撐竹篙也特別賣力，恨不得直接把竹筏開到西牛賀洲去。累了的時候，他就吃倆果子，花果山的果子個大香甜，既緩解了他的思念之情，甜甜的味道也讓孫悟空的心情更好。

一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孫悟空用自己的結實的身軀證明了不喝水只吃水果是不行的。他中間還嘗試過喝海水，不僅鹹的要命，還越喝越渴。孫悟空對師父道了聲對不起，把猴兒酒也拿來解渴了，然後……他哭了。平日裏喝着甘美無比的猴兒酒，怎麽喝完後喉嚨只覺得“幹沒”無比呢。

一開始孫悟空是站着的，後來是坐着的，等到解渴的水果都吃完之後沒多久，他就只能躺着了。

大海無邊無際，初見覺得震撼遼闊，可是呆久了，就會被空曠的海面給逼瘋。

孫悟空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睛被日頭曬得發昏，他知道此時應該閉嘴，省得口幹舌燥，可是他寧願自言自語，也不想被寂寞逼瘋，于是他喋喋不休道：“俺堂堂美猴王居然是硬生生渴死，哈哈，幸好沒有人知道，不然可就丢大臉了。若是能找到三星洞，俺一定要喝它一大缸山泉水，以後俺再也不嫌棄水沒滋味，不如美酒甜果了。也不知道猴子猴孫……”說着說着，孫悟空的累得昏睡過去，至少睡着了之後，他就不覺得饑渴難耐了。

正睡着，有涼絲絲的東西落在了他的臉上，一滴兩滴，越來越多。海風吹着，自帶皮毛大衣的孫悟空也打了個寒噤。他睜開了眼皮，天空黑雲密布，大雨傾盆而至，孫悟空就仿佛是蔫了的小花，澆了水立刻就精神起來。他一躍而起，開心的吆喝，張開大嘴，讓雨水讓嘴裏落。

孫悟空感動地幾乎要落淚，他想着：“不鹹的水真好喝。(_)”蹦跳了一通，吆喝了半晌，孫悟空這才想起來得趕緊把酒壇裏都裝滿水，下一次下雨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水又一次喝完了，幸好他也很快到了岸邊。

孫悟空老遠便棄了筏子，踏水而來，他從來沒覺得土地是這麽的親切。海邊有不少捕魚挖蛤蜊的人，孫悟空許久沒見到人了，一看到這麽多漁民，調皮的性子上來，故作張牙舞爪的吓唬人，嘴裏發出嗷嗚的野獸叫喊。漁民都是見識少的，哪裏見過這樣毛臉雷公嘴的妖怪，東西也顧不上要，逃命要緊。還有那癱軟在地的，孫悟空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爛布條，幹脆扒了人家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搖搖晃晃好不得意。

因為之前被人類捉住，孫悟空對人類很沒有好感，所以這次欺負起來也沒有絲毫愧疚。那腿軟跑不動的還以為妖怪大王扒了他的衣服是要生吃了他，吓得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沒趣，沒趣。”孫悟空嫌棄地踢了踢地上的人類，他帶着有色眼鏡看人類，自然覺得人類哪哪都不好。附近的人都跑光了，孫悟空将地上的魚和蛤蜊拾起來離開了，找了個有枯柴的地方美美的吃了一頓海鮮大餐，他在海上吃生魚吃得都快吐了。

許是東勝神洲更加富饒的關系，人們大多溫厚和善，見到了精怪了只是躲避起來。這裏民風不如西方的彪悍，要是西牛賀洲的那群人，早拿着農具追打過來了。孫悟空一邊暗自得意，一邊偷吃了不少人類特色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