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西游記（三十五）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一臉尴尬的孫悟空。孫悟空慌亂之中趕緊将手中的東西給扔掉，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用一雙無辜的黑眼睛瞅着周文。

“你在幹什麽？！”周文還有些起床氣，說話也是低沉的很。他一只手臂撐着床，側身看着孫悟空，黑色的眸子沒有往日的溫度。悟空一愣，對這樣的師父陌生得很，他忍不住喊了一聲“師父——”。

周文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思緒才清晰起來，找回了平日的感覺。剛剛的失控就被他就忽略過去了。他的頭皮針紮的疼，竟然不是幻覺，他按了按後腦勺，無意間扯到了頭發，才注意到自己的頭發已經亂得和雜草一般。

周文嘴角抽搐，捧着自己鴉黑的長發，沒好氣地說道：“這是你弄的吧，給我個解釋。”那麽順滑的頭發都能打成死結，他也真是佩服悟空的手藝了。幸好他自己的毛短，打理起來很容易。那若是長毛猴，就別叫“美猴王”，幹脆叫“毛疙瘩王”算了。

孫悟空心虛不已，所以眼神飄忽，不敢直視師父。他的思緒漸漸飄到了一炷香之前。因為修煉了大品天仙訣，他的無感也更加靈敏，深夜便聽到了師父痛苦的呻、吟聲。因為擔心，他不經禀報，就闖了進來。

房內倒沒有敵人，只是師父卻像是沉浸在了噩夢之中，一頭冷汗，嘴巴顫動，眉頭鎖成了疙瘩。悟空輕輕喊了兩聲，師父卻沒醒，他只好親自端來了熱水為師父擦汗。後來看師父那麽痛苦，就學着猴城人類的樣子，給師父揉按太陽穴，緩解疼痛。

揉按之間，一不小心就會碰到師父如黑色絲綢的長發，特別礙事。他原本真的只是想把師父的頭發梳理好，免得壓到後扯得頭皮疼。結果他手藝實在不過關，再加上不夠專心，将涼涼的長發把玩了一陣子，那頭發就越纏越緊，再也弄不通了。

師父的長發格外柔順，在指尖劃過帶着涼涼的絲柔觸感，還透着清淡的香氣，所以真不怪他貪玩啊。

“說！”周文生氣地逼問。

孫悟空這會兒卻不怕了，現在的師父和剛剛不太一樣，生氣也不會氣太久的。悟空故作理直氣壯地說道：“師父，俺在夜裏練功的時候，聽到你房裏有動靜，便過來瞧瞧。結果看你在做噩夢，也叫不醒，就只好給你擦臉束發，讓你能輕松些。”孫悟空視線所及，就是還沒端走的木盆。

“擦臉還算有理，這又跟束發有什麽關系？”周文可不好唬弄，“你肯定少說了什麽，不準隐瞞。”

“……”這該怎麽說？說自己玩了一下師父的頭發？這簡直大逆不道。孫悟空深知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的道理，堅決不說。

“好好好，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吧？去寫檢讨書，五千字，必須感情真摯，邏輯通順。”周文指着門口，趕悟空出門。悟空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周文一直擺着生氣的臭臉，沒有更改主意。

等到悟空走了，他才長嘆一口氣，重重地躺在床上，伸出雙手出神的看着，還是那樣潔白細膩如玉石，精致非凡，他用了幾十年，今日看來，真是陌生又熟悉。

自從那次雷劈之後，他就這樣一天天的做夢。做夢是人類最正常的事情，可是他穿越而來已經多少年都做過一個夢了，如今換了情況，更顯得不正常起來。這中間究竟有什麽玄機，他不明白。

夢中經歷的事情都忘了七七八八，但是那個巨人的臉倒是記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雙眼睛，竟然和悟空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弄得他剛剛都忍不住遷怒了。這樣不對，世間相似的人多了，他想那麽多幹什麽，現代的時候一些模仿秀都能以假亂真呢。只是，那些夢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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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這樣的疑惑，周文苦思不得其解，因為太過勞累，竟然想着想着又重新睡着了。再次回到夢中，周文發現自己的位置移動了，竟然不是在世界樹上，而是在巨人手中樹枝上。巨人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将世界樹連根拔起，周圍廣大面積的混沌靈氣都因此沸騰起來。

離開了紮根的混沌靈力，根部失去了滋養，世界樹以光速萎縮枯敗起來，最終化成了齑粉。最後剩下的就只有巨人手中的一根細樹枝。世界樹消失，混沌世界的靈力失去了世界樹根系的束縛，變得混亂不堪。這導致巨人沒有思考的時間，便将樹枝叼在嘴中，趕緊舉起雙手，憑借一己之力分開混沌世界的清濁二氣，使它們規律地上升和下沉。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巨人随着天地的變化而繼續增高。周文一開始開能看到對方□□的雙腳，到最後，就連對方□□的大腿都看不到了。

世界樹的生命力實在是太過頑強，就算是一根小樹枝，竟然能重新生長出根系，紮根于巨人的舌頭上，吸取對方的血氣存活長大。因為沒有當初混沌世界的特殊環境，再加上周文的刻意控制，小樹枝長得并沒有太過誇張。

清氣漸漸變成了藍天，而濁氣漸漸變成了褐色的土地。這中間的靈氣含量大大降低，不過卻是溫和了不少。

“我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們？”周文修煉了許久，竟然産生能控制住新的樹苗了，還能說出話來，只是還不能變成人形。

“吾只承認對你不起，至于其他，吾不悔。”巨人許久不曾發出聲音了，說話時舌頭都有些發僵。

“你慢點兒，我的根紮在你的舌頭上，你一說話，就晃得我頭暈。”周文趕緊說道。

巨人從胸腔內傳出雄渾的笑聲，聲震四方。

“吾自名盤古，可須吾贈你一名？”

“我有姓名，周文。”

“四方天地曰周，陰陽運行曰文。好氣魄。”

“慢點慢點兒。”

盤古嘆了口氣，就聽見周文輕呼道：“我的葉子！”不免擔心自己的嘆氣把小樹給吹歪了，便閉口不言。只是剛剛他嘆的一口氣，就化作了最初的雲霞。

“美啊。”盤古忍不住感慨道，只是他說話的聲音又慢又輕，盡量不對周文造成影響。

周文點點頭：“嗯。”天地初現，這世間還是太單調了，之前誕生的三千生靈所剩無幾，剩下的也不知道躲藏在何處，如今不過多了幾朵祥雲，便覺得大不一樣。

“吾去也。”說完這句話，已經撐着天地三萬六千年的盤古終于疲憊不堪的倒下了，他的身軀變成了山巒，他的血液彙成江海，筋脈形成道路，肌肉化作田土。汗毛成了花草樹木，汗水化作草木上的露珠，牙齒骨頭變成金屬玉石。他躺在地上，親眼看着整個世界豐富起來，眼睛裏充滿了感情。他的頭發變成夜空，上面的頭皮屑成了閃爍的星辰，最後升到天空中的是盤古的左眼和右眼，分別化作了太陽和月亮，照耀四方。

因為盤古是面朝着東方仰躺倒下，全身最有價值的地方都落在了東方，而西方就只有一個腦袋，最重要的眼睛和頭發還都升天了。自然就導致了東方富庶，西方貧瘠。

此刻太陽和月亮同時升起，而且是從西方升起的場景，周文只見過這一次。可是他內心卻充滿了傷感，為了盤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