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秦國(三)

周文假裝沒看到胡亥對他的敵視, 溫和笑道:“公子多想了,趙某并無此意。”

胡亥昂着脖子, 一副“我看你還怎麽狡辯”的模樣,弄得周文十分尴尬, 這孩子水潑不進,油滴不近, 怎麽那麽難搞?話說古人不都應該講究“天地君親師”嗎?到了胡亥這裏就成了天老大, 他老二了。周文格外懷念自己以前乖乖的學生。

胡亥拿起了一串冰糖葫蘆, 紅豔豔的山楂陪着金燦燦的糖漿,顯得格外賞心悅目。他舔了一口, 就立刻被那甜甜的味道給征服了。看他眯着眼睛的滿意模樣,周文悄悄松了口氣, 果然只要是小孩子就很難有讨厭甜食的。

可是顯然他放松的太早了, 胡亥登時神色一變, 眉頭緊蹙, 一手拿着糖葫蘆, 一手捂着肚子開始哀嚎:“哎呦, 疼死我了,這東西有毒!”

胡亥痛的滿地打滾, 周文慌張地想要上前查看, 卻被阿牛和阿狗給推開了。無數個念頭閃過,周文心裏急道:“不應該啊, 這東西是我親手做的,又親自端過來的, 是誰能在這中間下毒?難道是毒藥抹在了串糖葫蘆的竹簽上?還是放糖葫蘆的盤子上?秦王宮裏能成功讓二十三名公子公主活到成年,就足見嬴政對王宮的掌控能力,宮鬥什麽的根本不可能。難不成是敵國的細作?嬴政發現了嗎?”

周文是第一次遇到食物中毒這樣危機的情況,頓時就慌了,急得團團轉,偏偏阿牛阿狗等人還把他當成最大嫌犯,一步都不讓他靠近。有那機靈的奴婢趕緊跑去找疾醫,還有的去通知大王。

“公子,您沒事吧?”阿牛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沖着守在各個院子裏的侍衛吼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把趙高給抓起來,等待大王發落!”

“諾。”幾名侍衛手執長戈,朝着周文撲将過來。周文要不是看到了呼痛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打滾地也格外歡暢的胡亥,差點兒信了他的邪。這小子在裝病!若真是什麽毒藥,必然是見血封喉的,怎麽會一根糖葫蘆都吃完了才毒發,而且這麽久了患者氣力還這麽足?

他剛剛實在是被唬住了,才能往這方面想,現在只恨不得抓住胡亥打他一竹筍炖肉,以償他的擔心。天知道他從來不贊成對孩子進行打罵的,可是現在居然牙根發癢。

因為心裏窩着火,面對襲來的侍衛他絲毫沒有留情。趙高出身低賤,心比天高,為了走到更高的地方,文武雙修。他雖說自宮以明志,卻也是成年之後,所以并不影響他的體格力量。趙高這具身子本身底子好,而周文學自三星洞藏書的本事才能發揮出來。

秦人尚武,守衛王宮的侍衛個個人高馬大,肌肉虬結。面對肉山的包圍,周文心态平和,沒有絲毫恐懼,僅憑一雙肉手迎戰五名侍衛。他更擅長以柔克剛,一個側身抓住長戈的木柄,一腳将一名侍衛踹飛過去。對方的長戈也成了周文的勝利品。周文将有戈的一頭對着自己,将長柄當做棍子使,一招橫掃千軍就撂翻了剩下的四個人。

侍衛們一看周文本事不賴,一時間見獵心喜,被撩翻也沒有喪失理智,反而興致勃勃地重新爬起來和周文對招。周文幹脆把長戈往旁邊一扔,雙拳對上十手也絲毫不落下風,就連寬大的袖袍都能成為他的武器,甩過去人臉便火辣辣的疼。而且他的招式輕盈自在,仿佛在跳舞一般,行雲流水,一招緊挨着一招。

等把五名侍衛給打服了之後,周文趁機掃了胡亥一眼。對方也不喊疼了,小嘴張得倍兒大,都能看到裏面的小舌頭了。

“不打了?”嬴政冷酷而又威嚴的聲音傳了過來。秦王宮面積不小,因為最小的兒子中毒,他顧不上坐車,一路狂奔過來,頭上還流着汗珠。疾醫也随後而至。

胡亥看到嬴政的身影,眼睛都在發光,大聲喊着“父王”,原本想跑過來親近一二的,結果想到自己還在裝病,就只能失落地繼續一臉痛苦。

“不知大王駕臨,臣有失遠迎。”周文拱手作揖,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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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看你剛剛打得挺開懷的啊,怎麽不繼續呢?寡人扔下一堆事務來這裏,你們幾個可得好好演藝一番才是。”嬴政鷹隼般的黑眸掃過周文、侍衛、胡亥,以及服侍胡亥的奴婢們。最胡來的胡亥都垂頭大氣不敢喘一下,更別提其他人了,就連周文都暗暗心驚不過才三十歲的嬴政就擁有了這般強悍的氣勢。

嬴政是一個标準的工作狂,被打斷了政務,結果還是一場烏龍,這很難讓他不生氣,他面色黑沉如水,大馬金刀地往席上跪坐下來,胡亥也老老實實地站了起來。一群人跟闖了禍的小孩子面對教導主任一般,就算周文這個班主任都有些扛不住了。

他可是當過菩提老祖的人啊,怎麽能被一個人間帝王給吓住了!周文昂首挺胸,結果一對上嬴政上挑的劍眉,他就有些慫了,教導主任都沒這麽可怕。

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周文打算先笑一笑緩和一下氣氛。

“疾醫,去給胡亥看看,免得留下什麽後患。”嬴政開口說道,僵持的場面才緩和過來。疾醫邁着小快步到了胡亥身邊,望聞問切一番。他能随侍大王身邊,自然是醫術武功都有兩把刷子的,只看胡亥的臉色和脈象,就能斷定對方是在裝病。這是大王也是心知肚明,可他不能說出來,就詢問道:“小公子可是哪裏還有痛感?”

“也沒什麽大礙,就是這裏還有一點點兒難受。”胡亥胡亂指了個位置,結果他父王一看過來,他就什麽瞎話都不敢編了,只低着頭趕緊道,“我全都好了,哪都不疼。”

“可否讓臣看一下公子吃的東西?”疾醫問道。

“諾。”阿牛捧着剩下的幾串糖葫蘆上前,疾醫拿了一串之後,阿牛正準備退下,嬴政招了招手,道:“給寡人一串。”

那邊疾醫還假裝着辨毒,善于嘗試新鮮事物的嬴政就已經咬了一顆了。因為加了豆沙,糖葫蘆的口感更好,山楂的酸味清淡,使得甜味兒不至于過膩。周文可以打包票,嬴政吃第二顆的時候絕對比第一顆速度要快,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國君對此物的喜愛,嬴政雖然城府頗深,可是他從不掩飾自己對人或事物的偏好,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便百般維護,算是另一類的真誠。

只是吃了兩顆,嬴政就将糖葫蘆給放下了,他問疾醫:“結果如何?”

“小公子并未中毒,之前之所以腹痛,可能是吃得太急,撐着了。”疾醫小心回道。

嬴政冷哼一聲,也不戳破疾醫的話,轉而對胡亥說道:“寡人看你就是對你的夫子缺乏敬畏之心,你可知姜太公曾說過弟子侍師,敬同于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胡亥不知!”胡亥聽到這話兩腮肉發顫,一看就是氣急了,敢梗着脖子和嬴政對着幹。也就是因為他是小兒子,再加上嬴政事忙,平日裏對他難免放縱了一些。兄姐也和他玩不到一起去,只能和小奴婢玩,沒有人對他言傳身教。

嬴政被胡亥給氣笑了,道:“那你知道什麽?!”

“吃飽了肚不饑。”

“這倒是人之常理,那正好餓你幾頓,你就知道該怎麽對待自己的老師了。”嬴政随意一句話說出來,可是沒有人敢輕忽,只能應諾。

周文心想該怎麽給小孩兒偷渡些吃的,好培養一下感情,結果胡亥就哭得崩潰了,嗷嗷道:“我就知道父王偏心,兄長他們都有父王教導,現在卻要把我丢給那個姓趙的。為了這個家夥,父王還罰了我兩次……”胡亥哭得賣力,躺槍地周文無辜地眨眨眼。

哪有兒子敢在嬴政面前哭號的?弄得他頭痛,也有些不知所措,兒子多了都是是非。可是他确實沒時間管教這個小兒子,誰讓他生的時機不對,母族又弱,找不出從小引導他的近親。就算是他這樣,嬴政為了平定六國的事業也不可能顧得上他,要不是前陣子胡亥鬧得太厲害,他連趙高這個人才都不舍得分過來。

“好了,不準哭了。”嬴政不會哄孩子,只能把臉一板,企圖吓住對方。胡亥的膽子大得很,他從小胡來慣了,哪想過太多,嚎得更大聲了。周文生怕胡亥惹怒了始皇帝,趕緊把胡亥抱在懷裏,輕柔地拍着他的後背,嘴裏哄着。

“走開,本公子是你能抱的嗎?!”胡亥這死孩子根本不領情,對着周文揮舞着拳腳,幸好胡亥年紀小,周文還hold得住。

“趙高,寡人把他教給你,不必縱着,該嚴厲時必須嚴厲。”嬴政說完,不等胡亥新一輪的哭號,就離開了。只是周文看着他的腳步略顯匆忙啊。

作者有話要說:

周文hold住了,始皇大大沒hold住,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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