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扇子
這件事的最終解決辦法是謝青杉被關了禁閉,破了相的魏紫則被攆出了侯府,至于受了驚吓的姚黃則先卧床休息,結果到頭來還是讓蓮舟成了整個一方院唯一的一等婢女。
“這下子不用擔心在院子裏還有人欺負你了吧!”謝青棠用扇子捂着嘴,眉眼帶笑道。
“您該不會認為是我煽動四公子去找姚黃/魏紫的麻煩吧?”蓮舟驚訝道。
他搖頭,“你跟青杉的性子我都了解,我不會這麽認為的,不過……”扇子在他手中翻出一個花,繼續道:“你現在是紅極一時,卻也危機四伏。”
“求指教!”
謝青棠避開她那雙亮閃閃的眼睛,無奈道:“你只要在這個時候才想起我。”
“公子說的是什麽話啊!我一直都很仰慕公子!”蓮舟展露一個閃亮的笑容。
謝青棠拿着扇子抵着下巴道:“嗯……蘇夫人一向看你不順眼,加上這次的事,等她查明之後一定會知道青杉他實際上是為你出頭。”
蓮舟挨得近了些,凄凄然道:“我也知道啊,所以大公子快來幫幫我吧!”
“我自然會護着你的,不過……”謝青棠微微一笑,神色間蘊含着攻擊性,“你是因為謝青棟不在才找我求救,難道我堂堂侯府大公子、未來的小侯爺在你心目中就這樣屈居人下?”
這是怎麽了?怎麽又突然扒出這一茬?
“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英雄。”蓮舟看着他的臉色謹慎道:“不過,還是大公子懂得心疼人,這不我一遇上困難就想到大公子您了!”
但是,我最喜歡謝青棟了。
謝青棠心中自然知道她是在給自己帶高帽,哄着自己給她辦事兒,但是,聽了她這一番話,心中就是格外的舒坦,怎麽看她怎麽順眼,就想把她的事兒都揀過了一肩擔着。
“嗯,你這話說的還叫我滿意。”
蓮舟抿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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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想要害死你這小小一個婢女還是簡單的,最近四弟的院子裏失蹤了一個婢女,結果被人發現死在井裏……”他看着蓮舟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心中有些怪自己說的太直白吓到了她。
“反正,現在天下不太平,侯府也不太平,雖然有我護着你,不過你也少自己作死。”
蓮舟用哭腔道:“奴婢哪裏敢啊!奴婢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
謝青棠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本分?你要是本分,老三能允許你去聽他講經?你要是本分,老四會為你出頭?”
這話說的就像我天天跑出去勾搭男人似的,我冤不冤啊!
不過,這偌大的侯府怎麽一點隐私都沒有啊!
“要我說你就長得稍微好看一點罷了,哪裏值得半個侯府的主子都為你動了起來。”
蓮舟點頭,您說得對。
謝青棠單手支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她的面容。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是這蓮舟就是長得招人喜歡。
“大公子?大公子!”
“嗯?咳咳……”謝青棠捂着嘴假咳了幾聲,臉上卻熱辣辣的,剛剛說人家只是長得好看一點點,轉過頭就看人家看得入了迷,可真是自己打臉。
“要我說,姚黃還是要當院子裏頭一份兒的婢女,畢竟,她比你合适,而你長得就太過招搖了。”
喂喂,我的臉會哭的!
“你也要好好向她學習,什麽時候你能夠把她那一手藏拙學到手,什麽時候你才算是真正能夠當一方院中的第一人,我手邊最得力的幫手。”
蓮舟低着頭,乖巧地點了點頭,可她心裏想着些什麽誰也不知道。
“好了,你也別哭喪着臉,我還沒怎麽說你呢!”他收起扇子大步邁到她身邊,低聲道:“你也別太過擔心,最近大小姐跟小王爺的婚事商量的差不多了,蘇夫人忙得焦頭爛額說不上就忘了你這回事兒。”
“大小姐?”蓮舟一時有些懵,首先想到的是年齡較大的謝婉容。
謝青棠一臉苦笑不得,“瞎想什麽呢!我們侯府的大小姐可只有一位,別人為随便改變一下姓氏便也能做侯府金枝玉葉的小姐了!”
說話真毒……
“小王爺和大小姐議親?”蓮舟的眼睛慢慢睜大,也就是說姜子午要去謝雲裳了!
“這有什麽可驚訝的,要不然那天小王爺前來侯府你還真以為是來游玩的嗎?”謝青棠趁着蓮舟思考什麽不注意,飛快地探出手從她腰間扯下一個香囊塞進袖子裏,卻一不小心把扇子帶了出來,“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蓮舟無語地看着地面,“莫非公子也被這消息驚到了?”
“你以為我是你嗎?”謝青棠一臉優雅從容,指着地上的扇子對她道:“掉到地上都污了我的扇子,就賞給你了。”
蓮舟蹲下身子撿起他常握的扇子,翻來覆去看了看也沒有什麽灰塵啊,況且地上鋪着毯子,每日都有奴婢跪着打掃,哪裏會污了這把扇子?
這扇子可是上好的檀木骨架、南嘉綢制成的,上面的十裏紅蓮圖也是當世名家手繪,這……這得值多少銀子啊!
蓮舟揚着頭懷疑道:“公子真的要把這把扇子給我?”
謝青棠點頭。
“不後悔?”
“你以為公子我是什麽人啊,區區一把扇子而已。”謝青棠一伸手将她拎了過來,不正經地挑了挑眉毛,笑嘻嘻道:“況且公子我還有最貴重的扇子呢!在它面前,其它扇子都是過眼雲煙!”
蓮舟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就像要往外蹦銀子似的。
最貴重!
“是什麽樣子的啊?”她小心翼翼地打探。
謝青棠摸了摸自己袖中的香囊,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貓,“當然是美人留下朱唇印,令我相思到天明的扇子喽?”
蓮舟一臉疑惑,直接将他故意營造出暧昧氛圍打破。
“你這腦袋可真是越來越不頂用了!”謝青棠恨恨道:“你好好想想自己在我扇子上留下過什麽?”
蓮舟一臉“你在做夢吧!”的表情看着他,“我什麽時候接觸過公子的扇子?還留下了東西?公子可不能這樣欺負我呀!”
究竟是誰欺負誰呀!
謝青棠氣極,擺擺手道:“你走,你快走。”
蓮舟笑着應了一聲,便飛快地掀簾出去了,只留下他氣鼓鼓地瞪着門簾,想了會兒,他又忍不住自顧自地搖了搖頭。
“我這是在幹什麽啊……”
蓮舟剛出門正迎面遇上萱草,蓮舟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臂道:“萱草忙嗎?”
萱草嘟着嘴道:“怎麽不忙,四少爺一通鬧騰這院子裏折了多少人!”
“誰說不是呢!”蓮舟笑着蹭了蹭她。
“不過也有好處,終于不用見到魏紫那副指指點點、笑面虎的樣子了,她真是活該,不過,同是伺候公子的人,看到她站在那麽高的位置也能被主子們說打就打,說罵就罵,好生傷感。”
蓮舟拉着她往外走,點頭道:“可見在侯府中奴婢就一輩子是女婢,無論是一等、二等還是三等。”
萱草同樣唉聲嘆氣了一番,兩人拐進一條林蔭小路,細碎的陽光如金粉似的撒下,萱草看着她低聲詢問:“看着姚黃、魏紫的下場,我也不想在侯府待下去了,何苦做人家的奴才,任由人家打罵呢?”
蓮舟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可存夠贖身的錢倒是容易,卻不知道主子會不會放我們離開。”
“我倒好,一個二等婢女也不至于留我很久,倒是姐姐你……”萱草遲疑着抱緊她的胳膊,“不過看着各位公子都是對你蠻好的,即便沒有贖身也能夠在侯府中生活的好,更何況聽門房的人說,眼下平民的日子是越發的難過了,街上乞讨的難民都多了起來,聖上雖然在玉京城門派了軍隊阻攔難民湧進,可總是會有漏網之魚的。”
蓮舟心一顫,派軍隊阻擋難民?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了?那這大秦豈不真是搖搖欲墜了,不知道謝青棟成大事的把握能不能更大一些……
外面流民四處,盜賊數不勝數,起義叛軍也有不少,不知道他出門在外如何了……
“姐姐,在想什麽呢?”萱草碰碰她的胳膊,笑道:“難道是在想二公子?”
“你這丫頭!”蓮舟笑着就要去拍她,萱草扭身一躲,直接朝前跑去。
“哈哈,你可追不上我!”
蓮舟想着一定要把萱草這丫頭好好收拾一下,便捏着裙角追了上去。
兩人嬉鬧着還沒有跑幾步,就聽到旁邊發出一聲嘲笑。
“哼,林子大了什麽鳥兒都有!”
蓮舟和萱草的動作頓時僵住了,她們兩個往後退了幾步,扭頭看去,卻沒有發現任何人。
哎?難道是白日見鬼?
她們兩人對視一眼,頓時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呵,不懂規矩的,見到主子不知道請安?”
萱草身上顫抖着厲害,她緊緊地抓住蓮舟的手,顫聲道:“給……給主子請安。”
蓮舟眼尖一眼看到林子陰影裏一團模糊的身形,便定了定神,拉了拉萱草,示意她向那裏看去。
芳草萋萋處,謝婉容蹲在樹叢後,眼圈深黑,眼袋明顯,黑漆漆的眼中霧煞煞的,看得人瘆的慌。
蓮舟定了定神,恭恭敬敬地請了一個安。
謝婉容冷笑一聲,直接吐出四個字——“惺惺作态!”
蓮舟捏緊拳頭,低頭不語。
“我說!”她突然嚷了起來,将萱草吓了一跳。
“二小姐有話請說。”
她的手指直接插入泥土中,冷冷道:“小王爺是不是要與謝雲裳定親了?”
蓮舟頭皮一麻,裝傻道:“奴婢不知道,想必這麽重要的事情主子們也不可能對我們說。”
謝婉容沒有再說什麽,只是低着自己的腦袋“嘿嘿”的笑着。
“若主子沒有什麽事情,那我們就先離開了?”蓮舟試探道。
謝婉容立刻扭頭冷冷地瞪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再昏暗中顯得如此詭異吓人。
姜子午要是娶了你,回頭洞房第一夜就要被吓死。
“你們這兩個賤婢居然也敢嫌棄我?”她怒氣沖天,眼中似乎又鬼火在燃燒,直接捏着手裏的泥團朝蓮舟、萱草兩人砸了過去。
蓮舟忙拉着萱草後退幾步,柔聲道:“二小姐息怒,我們真沒有那個意思。”
謝婉容抱胸站了起來,用眼角斜睨着她們,“你們當我不知道?你們全都是向着那個賤女人的!同樣沒有見到小王爺,憑什麽她就可以嫁給小王爺!”
憑的是人家是侯府正經主子,蓮舟實在覺得她這般張牙舞爪不太理智,可能是真有病吧……
蓮舟低着頭作恭敬認同狀。
謝婉容啰裏啰嗦抱怨了一大通,間或辣手摧花,小路上鋪滿了殘枝碎花。
終于,她說累了,抱着雙臂倚在樹上,眉眼刻薄,嘲道:“滾吧,兩條侯府的狗,再讓我見到你們,看我不撕了你們!”
萱草吓得一哆嗦,立刻就扯着蓮舟跑遠了。
什麽仇什麽怨啊!
“你說咱們招誰惹誰了,偏偏受了她這一番驚吓。”萱草跑出好遠,才皺着眉頭抱怨道。
“誰說不是呢!所謂的老先生、老神醫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她老是這樣可真就……”
“那位如夫人也是,一心只想着争寵固寵,就從來沒有聽說過她去看看自己女兒的。”
蓮舟搖了搖頭,輕聲道:“這侯府裏的水往往比我們想得要深啊!”
“只希望這天下安穩,侯府也能保得住,那可真就阿彌陀佛了。”萱草雙手合十,虔誠地許願。
蓮舟沉默地看着她的側臉,心道:恐怕不能夠了,即便是在這侯府中也有想要攪亂天下,奪得天下的人。
不知怎麽的蓮舟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謝青棟,卻越想越相思,越想越難耐,
同樣的一片天空下,謝青棟執鞭立馬回頭看向玉京的方向,心中自有挂念,所以常懷不安。
而他身邊一個布衣男子微微搖晃着手中的鵝毛扇,閉着眼睛道:“公子自有心上人,我也有挂念,又何必在此磋磨。”
說罷,他的坐騎——一頭小毛驢便嗷了一嗓子。
謝青棟回過頭,緊緊地看着他,“我心中有她有天下,只有追求我志才能贏得她一直的青睐。”
那人晃動這鵝毛扇,閑适道:“哦?世間竟有這般女子?”
“她不曾說過,但我卻知道,如果我真的因為她放棄自己的志向,她也會看不起我的。”
“倒也和公子相配。”
謝青棟微微一笑,沉聲道:“難道先生不也是如此嗎?如果不施展自己的才華,實現自己的報複,你還會認得你自己嗎?你會看得起自己嗎?更別提先生身邊你愛的和愛你的。”
那人沉思良久,終究嘆息一聲,“公子說的有道理,卻未免太過兒女情長了些。”
他沉吟道:“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卿如何不丈夫。”
他看見那人停止搖晃扇子,似乎在沉思什麽,便接着道:“若我真的無情,先生倒是應該為天下蒼生擔心了。”
“此言有理……”
“那先生是同意了?”
他的話音随風飄落,這風是來自玉京,也許是蓮舟扇底風。
作者有話要說:“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這句話我是從易中天的一本書上看來的,不知道出自哪裏,寫在文中經過自己的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