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株草

白芨很早就知道自己是喜歡同性的,但是艾薩克這樣的極品,他真心覺得自己配不上。別看他內心活動豐富,還時常言語調戲人家,其實就是仗着人家聽不見。

真正的他慫得不行!

白芨出生在一個傳統的家庭裏,爸爸媽媽甚至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在體制內。他上面還有一個大哥白英捷,比他大了六歲,畢業之後也考了進去,沒兩年就混出了成績。

但是白芨不一樣,他天性散漫,腦袋裏天馬行空,喜歡新鮮事物,熱愛自由自在無拘束的生活。

父母給他的人生規劃就像枷鎖一樣,把他牢牢地困在原地,讓他苦悶又憋屈。

白父性格霸道,習慣了發號施令,對孩子就像對下屬一樣嚴格。白母也不遑多讓,她脾氣急,稍有不如意就喜歡動手打罵。

白芨從小就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長大,一直規規矩矩,乖巧聽話。

他唯一一次鼓起勇氣反抗,就是在高考之後拒絕填報父母指定的專業。

但是全家人都無法理解他,長輩們苦口婆心地勸,白父白母也是軟硬兼施,三番兩次找他談話,期望他遵循父母安排好的路走。

白芨看着漸漸老去的父母,心裏忐忑又愧疚。

同樣的安排,大哥肯拼肯幹,年紀輕輕就成了父母的驕傲。為什麽他就不行?他這樣反抗真的就是對的嗎?

父母親早早地給他規劃好一切,終究為了他好……

白芨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孝,沒過幾天就屈服了,聽從父母的意思報考了他們喜歡的學校和專業。

他畢業後也考進了體制內,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直到該結婚的年紀,他還沒有絲毫動靜。

白父白母急了,怕他跟大兒子一樣因為工作耽誤了婚事,遂發動親戚朋友給他介紹,安排了一場又一場的相親……

白芨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放假的時候寧願呆在宿舍裏,看着天空一呆就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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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工作他都可以聽父母的,但是婚姻,他真的沒法昧着良心騙人家。

他知道自己的不同,可他不敢告訴父母,他們接受不了。

大哥結婚那天,他這個當伴郎的也被灌了不少酒。送走賓客,他攙着滿身酒氣的大哥搖搖晃晃地回新房,眼看要到新房門口,大哥突然轉頭,大着舌頭對他說,“小,小芨,哥想了很久,實在不行你走吧。過幾年再回來,爸媽那裏有哥照顧,不差你一個……”

“……哥記得你小時候可喜歡笑了,一笑兩個小梨渦,可乖可萌了。”然後他的話音一轉,“你知道你現在笑得有多苦嗎?哥看你這樣難受啊!”

白大哥一邊說,一邊借着酒勁兒捶着自個兒的胸口,他哭了。

白芨吓懵了,酒也醒了一半,就這麽僵在了原地——

他哥什麽意思?他是不是知道了……

白大哥擦了把眼淚,啞着嗓子道,“哥這些年攢的錢,轉了一半到你的卡裏。出去玩兒吧,高興了再回來!帶個男人回來也沒關系,哥認!等你老了也不怕,我讓你侄子給你養老,他敢不養我就打斷他的腿!”

白芨的眼眶也紅了,“哥,你、你、你知道了?”

白大哥滿身酒氣地重重點頭,認真道,“知道了,這有什麽?不就是同-性-戀嗎,國外還可以結婚呢——”

“哥!”白芨猛地撲了上去,抱着他哥的腰就開始痛哭,“對不起,哥,我也不想的,可我就是改不了!我一直擔心爸媽他們要是知道了怎麽辦?哥,我好怕!”

“別怕,哥在呢。”白大哥看他哭,自己也忍不住掉淚。

大喜的日子,兩兄弟在新房走廊外抱頭痛哭,幸好白大嫂沒有出來,不然還當白大哥多不願意娶她呢。

白芨像是要把多年的委屈、害怕還有苦悶全都哭出來,哭到後面身子都在發顫。

白大哥倒是把滿身酒氣都哭散了,他抹了把眼淚,把弟弟抱在懷裏,就像小時候弟弟被鄰居小孩欺負了,哭着回家抱着他求安慰一樣。

“小芨,聽哥的,離開家去哪裏都好。錢不夠了找哥要,哥給你打,爸媽那邊哥去做思想工作,他們同意了你再回來。”

白芨抖了一下,“哥,別告訴爸媽!”

“好好好,哥不說,他們不會知道的。”

過了一會兒,白芨又道,“……哥,我現在腦子有點亂,你讓我回去好好兒想想行嗎?”

“好,慢慢想,別做傻事!你的事除了我誰都不知道!”

白芨破涕為笑,“哥,我沒那麽脆弱。”

除了家人,其他人知不知道他其實不在意。

白大哥無奈,“我看你每天渾渾噩噩,就差飄沒了!還敢沒那麽脆弱!”

白芨抹了把鼻涕,作勢要抹他哥西裝上。

白大哥連退幾步,整個人靠在了門上,“別別別,一萬多呢,別讓我有陰影了。”回頭看了一眼房門,擺手趕人,“好了,快回去吧,路上小心點兒。”

白芨笑着點頭,“嗯。”

哭了一場,他心裏的郁悶散了一半,心情也好多了。

一個人在馬路上踢踢踏踏,散着步慢慢走回家。

反正晚上了,也沒人看得見他紅腫的眼睛和鼻頭。

大哥的建議,白芨這會兒越想越覺得可行。放下了顧慮,他整個心都開始飛揚了起來。

可能老天爺也知道白芨想通了,迫不及待地用地上的一個黑洞,把他送到了修真大陸。

白芨是囫囵個兒穿過去的,幸好自身根骨不錯,被師傅撿回了神農門,不然他在深山老林把自己餓死都不一定。

那時候白芨沒想別的,他就想他大哥了。他就這麽穿越了,大哥要是以為一走了之了還好,要是他認為自己做了傻事,大哥該多內疚啊!

白芨想想就覺得心疼。

可惜他回不去了——

前塵往事仿佛歷歷在目,白芨還以為他早忘了現代的日子,因為一想家人他的心就鈍鈍地痛,只能盡量不讓自己沉浸在回憶裏。

在神農門的一百二十多年,他還養成了在心裏逗比吐槽的習慣,權當給自己找樂子了。

大哥的希望是讓他開心,不管在哪裏,他身上的束縛都已經解開了。

還不高高興興的過,白芨怕對不起他大哥!

艾薩克可不知道他的一個笑容讓白芨想了這麽多,他再敏銳,也讀不出一株植物的表情。

既然答應了白芨,艾薩克就沒想過賴賬。他花了點兒時間,催動自己的獸核半獸化右手。白芨眼睜睜地看着他白玉纖長的右手漸漸變粗變長,表面長出了青藍色的光滑鱗片,鋒利的爪子也彈了出來,好似鷹爪一般帶着倒鈎。

媽呀,這是神獸吧?

難怪那麽厲害,頭發都帶着靈氣呢!

艾薩克用左手拉出一根長發,用爪子輕輕一劃,銳利的銀光閃過,那根銀發晃晃悠悠地飄落下來,掉到了白芨的葉片上。

白芨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聽到艾薩克悶哼一聲,步伐也跟着踉跄了一下,嘴角很快溢出了一絲藍色的血絲。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也迅速褪去獸化,還原成了人手的樣子。

白芨愣住了,剛剛那一下,艾薩克身邊的靈氣也亂了一瞬。

就好像他割下的不是頭發,而是他自己的血肉一樣,對他的身體傷害非常大。

白芨不解,為什麽會這樣?艾薩克的頭發是什麽特殊的存在嗎?

既然這樣,他又為什麽要答應自己!

發現自己好像吓到了小七,艾薩克伸出拇指在嘴角輕輕一劃,迅速擦幹那絲細小的血漬,跟着握拳輕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解釋道,“我逗你呢,怎麽,吓到了?我以為我們家小七膽子大得很呢。”

白芨靜靜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的臉色似乎比剛才進門的時候更白了一點。

見它還不動,艾薩克指了指那根頭發,溫和道,“收起來吧,別讓其他人看見了。”

白芨看看那根頭發,又看看艾薩克,遲遲沒有行動。

艾薩克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葉子,“小七,你不用覺得愧疚,其實我很卑鄙。”

“我希望你收下我的頭發,以後奈法需要的時候,也請你給我一點藥植精華,救他的命。”

白芨愣愣地點頭,他不懂什麽藥植精華,不過換成修真界的語言,艾薩克指的應該是植物的草本精元。

他們神農門每兩個月都會取十滴草本精元,并不會對植物什麽造成影響。

草本精元雖然不能跟整顆靈植相比,但地級以下的丹藥完全夠用了。

看完艾薩克取頭發的過程,白芨相信,這根頭發對艾薩克來說,肯定比草本精元于他更重要。

如果艾薩克的要求只是這樣的話,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其實艾薩克幫了他不少了,他帶他離開那片荒蕪的土地,讓他吸取靈氣,給他施肥,給他看電視……

只要艾薩克不要他的命,白芨都願意報答他。

偏偏艾薩克很滿足,很開心,他灰藍色的眼瞳褪去了鋒利,整個人簡直溫柔得可以化水了,“謝謝你,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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