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薄荷味
秋雨潺潺，連串的水珠打下來，在窗臺濺起星點的水花。
陸眠星就站在陽臺前，手裏捏着那張從院長交給她的盒子裏拿出來的老舊相片，指尖不住攥緊，迷離的眸光與外邊的雨色混着，滿是壓抑的情緒。
明明上一秒還充滿鬥志，下一秒卻連這種情緒的壓抑不住。
陳舊的老照片裏，女人穿着病服坐在花園裏，臉色蒼白，卻還在笑着，溫柔和善，但讓人覺得那笑容格外悲涼。女人在照片裏笑得這樣溫柔，卻從沒在陸眠星面前笑過，她和陸眠星說她開心不起來。她說，她比誰都努力生活，比誰都想要活着。但最後卻日日夜夜被病魔折磨，甚至在陸眠星面前自殺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控制不住的情緒襲來，仿佛被誰被扼住呼吸，喘息不過來，陸眠星跑到衛生間，用水把自己沖醒，手死死抓住洗手臺把手，渾身不住的戰栗起來。
就像Mr.King說的，如果她不回來面對這些，她永遠不知道自己不是好了，而是更嚴重了。以前每次她總是用各種方法去把情緒壓下去，Mr.King反而神情更加嚴肅，他說，star你要試着去面對它。
面對才是這世界上最需要勇氣的事。她好像做不到。
陸眠星緩過勁來才想起要給Mr.King打一個電話，聲音還有些虛弱：“教授，我想我又要麻煩你了，我情況不太好。你說的對，我過不去。”
“眠星，你，到底怎麽了？”
陸眠星眼神清明回來，啞着聲開口，“怎麽是你？教授呢。”
“老師他有一個會，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因為那個男孩？”路沉舟臉色沉下來，接受治療的七年來，他從來沒聽見過陸眠星這樣的聲音，情緒也從來這麽失控。陸眠星的病七年來反反複複，對發生過的事避而不談，Mr.King教授說原生家庭造成的傷害對一個人來說是不可估量的，遇到任何刺激的事物都可能讓情況更糟。
他在意，七年裏陸眠星畫的那個男孩子。
陸眠星好像反應了好久，才發現路沉舟在問薄桢言，尾音拉長，不知如何作答，“他啊？”
倏爾，又覺得自己太過怨天尤人，陸眠星笑聲清透，沁入人心，“見到了。”
像是說服自己，陸眠星又說，“他很好。”
“你說謊。”路沉舟清隽的眉眼愈發沉重，他是在五年前碰見陸眠星的，那個時候陸眠星就是Mr.King教授的病人。五年來，對陸眠星的了解又何止這些，什麽樣子是在說謊，他也不明白為什麽他這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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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陸眠星都不知道，她每次提到薄桢言的時候，格外小心翼翼，越是小心翼翼就越容易被人看透人心。
“我不騙你。我怎麽騙得過你。他真的很好。”陸眠星斂眸，語氣輕描淡寫，眼神卻不由的飄忽起來。
“你的病是不是就是因為他？”
“不是。既然教授不在，我就不打擾你了。”沒等路沉舟說話，陸眠星就挂了電話，手瞬間失了力，手機掉落在地上。
天黑下來，雨夜朦胧，房間裏沒有開燈光線昏暗不清，陸眠星就蜷縮在牆角，依稀能看見手機屏幕透出來微弱的光。
“又麻煩大家了，因為想起了不開心的事，情緒又惡化了。”
“我本來不想麻煩大家的，但我真的太害怕了。”
“數羊也害怕。”
“我也很喜歡和你們說話。”
……
聲音又慢慢地弱下去，彈幕都炸了，開賬號以來，陸眠星情緒第一次這樣失控。
——star！開心起來，我們都在啊啊啊啊
——star，你和我們說說話啊，求求你了
——star，你在哪，我們去找你玩，好不好
——星大，想想開心的事嗚嗚嗚
——star的小男主呢快來照顧你的女主啊啊啊
——star打電話給小男主，他一定可以治愈你的！
……
看到屏幕裏提到薄桢言，杏眸裏的光暗了又暗，用虛弱又沙啞的聲音低低回應。
“他如果知道就好了……”
·
薄桢言當然沒告訴陸眠星他在哪學習，但每天陸眠星總能找到他，跟在他身後，不厭其煩。
就像不曾聽到那些重話，沒心沒肺。
蘇遇和林逸像是找到了一個共同話題，極有興味地瞧着端正坐着看書的薄桢言，故意說陸眠星給薄桢言聽。這幾天下來，兩人就算不清楚往事，也猜了個準，陸眠星也許就是薄桢言藏着的最大的秘密，如果兩人真的什麽關系都沒有，又怎麽變成現在微妙的樣子。
“薄桢言你給新同學灌了什麽迷魂湯啊，天天追問我你在哪學習，應該是真喜歡你了，要不幹嘛天天追在你後邊。”
“還有新同學是不是今天參加預選，廖教授對她還挺滿意的。這下桢言你很有可能可要和新同學低頭不見擡頭見了。”
“所以上次那奶茶新同學給的？”林逸想起那天薄桢言的奶茶，恍然大悟。
“上次在奶茶店，你們原來認識……”蘇遇本來不确定，後來發現陸眠星就是奶茶店的主人公，終于明白薄桢言那天突然離開的原因。
“你們兩個煩不煩。”薄桢言聽兩人唱雙簧相聲說了許久，終于看不進去書，耐着性子開口。
蘇遇和林逸相視一笑，異口同聲：“不煩。”
薄桢言一恍神，想起七年前他問陸眠星煩不煩。陸眠星也笑着一張臉，嬉皮笑臉對他說：不煩。
薄桢言放下書，站起身，眼底諱莫如深：“讓她來。”
來了就能死心了。
·
S大國賽預選照常舉行，陸眠星的病情卻有點加重，在Mr.King的警告下，陸眠星還是加大了點劑量，她要做的只是阻止自己不去做傷害自己的事，至于副作用只能放到腦後。只是，自己越來越離不開藥，陸眠星眸光微閃嘆了口氣。
躲在儀器室角落裏的陸眠星看見許琳走過來，不慌不忙地藥藏在身後。
“新同學你原來也參加啊？”許琳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一臉驚喜，視線若有若無地往陸眠星後面藏着的東西瞥。
陸眠星說來并沒有和許琳有太多交集，許琳語氣裏的親昵更不知道從何而來。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陸眠星确信許琳是因為薄桢言而來。她參加國賽的事情，整個測繪系不會有人不知道，現在過來打招呼想來也不會是好事。
陸眠星眼角彎起弧度，禮貌地也說了聲，“許琳同學，你也是啊。”
“你和桢言認識啊。”
陸眠星一恍，明白了許琳的來意，也是聽到了不知從哪聽來薄桢言喜歡她的謠言，來探她口風，應了聲，“是啊。”
“那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
陸眠星也不知道薄桢言喜歡她的話是從哪裏傳出去的，但總歸對她來說，也不算壞。比，薄桢言不喜歡她這樣傷人的話好多了。
“很好啊。怎麽了？”
“我和桢言高中以來，感情也挺好的，但從來沒聽見他提過你的名字。如果不是現在見到你，我都不知道眠星你呢。”許琳像是恍然大悟，話裏有意無意地挑刺，陸眠星自然不會聽不出來。
“你見他提誰了嗎？他就這樣。”陸眠星邊笑邊搭了搭許琳的肩，“看來許琳同學還是對他不太了解。畢竟不是哪個人都像我一樣那麽用心。”
幾人不小心撞上那個陸眠星兩人暗諷，躲在後頭聽牆角聽出了些興致，“情況不樂觀啊，許琳好像和新同學杠上了。”
“看不出來新同學原來也這麽硬氣。”林逸倒是有點意外，看不出來陸眠星一旦說到薄桢言，态度會這麽冷然，嘲諷人于無形。不過許琳這人的确嚣張得過分，喜歡薄桢言鬧得衆所周知，也難怪聽見薄桢言喜歡陸眠星的謠言會這麽失态。
“新同學其實真的說的對，其實不提才在……”意。
兩人不約而同看了一眼主人公，薄桢言目光在兩人中稍作停頓，又漫不經心的移開。
眼裏的警告畢顯，因為求生欲林逸也沒說下去，和蘇遇對了對眼神。
兩人還沒讨論出結論就發現薄桢言轉身走了。
“聽見了？”蘇遇快步追上薄桢言，湊在薄桢言身邊問道。“你不擔心？
“擔心什麽？”
“許琳可很難纏。”
“渾身帶刺。”薄桢言不可置否，好像陸眠星所有反應都在意料之中，只是像回憶般習以為常，“哪裏會吃虧。”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期期真的不建議和言言一樣試探，雖然言言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啦。
替我愛愛他。雖然他現在好像有點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