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謙修回去将碰巧看見的事情講給鄭紹禮聽,并壞笑着警告鄭紹禮不準去告訴倆個小孩真相,任由他們小小年紀便‘拖家帶崽’的承擔起‘生活壓力’。

鄭紹禮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從很早他就看出來這人在淡然的外表下,跟李昊‘一脈相承’的喜歡惡作劇。

“不覺得很可愛嗎?李昊說他們要共同養育這個崽。”

鄭紹禮搖搖頭,頗有些無奈的意味。

等他們吃完飯回去,天色漸晚,草叢裏的蟲鳴不覺得煩擾反而像在草叢裏展開了一場美妙而生動的音樂會。

兩個崽鬼鬼祟祟的抱着母雞跟在後面。

剛才死乞白賴的向牛大嫂要了這只母雞,就差沒說這是他們崽的媽了,牛大嫂雖然不知道這倆個小孩搞什麽鬼,卻還是笑呵呵的将母雞送給他們,還淳樸的說,“小娃娃喜歡它就拿去吧,晚上它還要下蛋哩。”

KK和李昊震驚了,“還……還要下?”

他們要養不起了!

李謙修在後面笑到肚子疼。

收拾好玩了一天累的睡着的兩個崽,母雞高冷的停在窗戶銜上看着愚蠢的人類們。

李謙修朝它做了個噓的手勢,将窗戶開了條小縫,方便母雞跳到窗外去,熄了燈退了出來。

他出來時,鄭紹禮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發呆,表情倔強又籠罩着難以察覺的悲傷。

李謙修頓了頓,問他,“你……沒事兒吧?”

鄭紹禮茫然的回過頭,過了半晌才飄忽的點了點頭,“沒事。”

李謙修無奈了,這到底算有事還是沒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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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口氣,從酒櫃上挑了一小罐被紅布密封好的酒,朝鄭紹禮搖了搖,“要不要……去泡會兒溫泉?”

……

初夏的風已然溫柔如月光女神的手,吹拂着裸/露在外的肌膚并無涼意。

李謙修舒服的嘆了口氣,水打濕的半截頭發順從的貼服在白皙的皮肉上,晃的鄭紹禮有些移不開眼,他掩飾的拿起土瓷杯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下。

李謙修忙道,“慢點!這酒喝着不烈,後勁兒可大。”

鄭紹禮沒有說話,感受着溫潤的酒滑過喉嚨,又鋪天蓋地的在胃中燃燒起火焰。

他看了鄭紹禮一眼,無意識的扯下溫泉旁的一株矮樹上的葉子,團在手心裏揉搓,看手心漸漸染上墨綠的汁液,“你……是不是遇見什麽事兒了?如果願意說,我就聽着。”

沉默。

李謙修也不再說話,仰頭閉目養神。

過了半晌,才聽見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今天……是我母親的生日。”

“我連她的生日都忘記了……”

他睜開眼,男人漂亮的胸肌半露在水面,線條分明的俊臉透着股茫然的悲傷,他像在跟李謙修說,又像在喃喃自語,“如果不是助理打電話來告訴我,我都忘記了,每年這個時候,我該去送她一束山百合。”

母親最喜歡的花是山百合,最喜歡的湯是蓮藕排骨,最喜歡的顏色是藍色……

除此之外,他好像……再記不起母親喜歡什麽了。

痛苦和迷茫一直包圍着他,因而演變成恨,從恨又變為執念,報仇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目标。

他現在得以存活在這世上,都是為了替枉死的母親和還未出世便難産而死的弟弟讨回公道。

可他如今,連母親的生祭都忘記了……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即将做什麽,只是慣性的随着計劃而行動,卻什麽也抓不住。

李謙修默默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鄭紹禮,一杯灑在他們身後的草地上。

鄭紹禮仰頭喝下,眼角有些發紅。

李謙修說,“她知道的,她一定知道你想說什麽。”

鄭紹禮側過身直直的打量李謙修,也許他醉意上了頭,平日的他,決不能用這樣的眼光看李謙修,“李謙修……你……跟別的小三兒子不一樣。”

李謙修噗嗤一聲輕笑,“有什麽不一樣,都一樣出生就帶着原罪。成為別人口中的‘私生子’,每天過的跟接受審判似得。”

“不,不一樣。”鄭紹禮道。

鄭晨也是私生子,可他向來嚣張跋扈,無時無刻不想着和他這個原配所生的哥哥搶權奪利。

李謙修不會,明明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繼承人,卻跑來C市這麽個地方守着一家小店度日。明明應該因為命運的不公平而變得狠毒也好,厭世也好,偏偏是這麽個濫好人的性子。

淡然的,像股抓不到的風。

讓他不敢相信,自己對小三的兒子産生了好感,甚至……更加熾烈。

酒意上了頭,燒的鄭紹禮喪失理智,迷迷糊糊的看着李謙修因吞咽而滾動的喉結,胃裏燃燒的火一路燒到了心髒,讓他血液都沸騰起來。

李謙修見他眼神飄忽,心知他酒勁上頭,忙奪下他手裏的杯子,勸道,“別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鄭紹禮哼笑了一聲,一反常态的伸出結實的胳膊搭在李謙修的肩膀上,靠攏他,眼神慵懶而迷離,像只沒睡醒的豹,“喝不醉的,我在美國,每天都這樣。”

李謙修沉默了。

鄭紹禮漠然道,“我七歲被送去美國,沒人管我,自由,非常自由。沒有人搭理我,沒有人……”

他自然而然的學會了抽煙喝酒飙車,除了毒品不碰之外,幾乎沒有他不玩的。

叛逆的像個堕入深淵的人渣。

直到認識同為叛逆少女的KK的母親艾琳。

那是個漂亮的美國少女,十六歲,崇尚英雄的年紀,理所當然的被黑暗吸引,堕入深淵。

艾琳有熱情開朗的性格和美豔的外表,迅速被冷漠的鄭紹禮吸引,被鄭紹禮拒絕後,也不氣餒,重新尋找新的愛情。

可老天從來都不公平,艾琳被本地幫會的一個白人男孩騙去‘那種’酒吧。

鄭紹禮去救人,卻被他們下了藥,和艾琳發生了關系,懷上了KK。

他曾經以為,自己不會再孤獨,盡管對艾琳只是友情,但,至少他不在是一個人,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

他開始重拾學業,打算在華爾街找份工作。

一切都像個美夢一樣開始。

可艾琳生下KK後又被所謂的‘真愛’欺騙,染上了毒品。

她自殺的那個晚上,去看過還在保溫箱的KK,又去看過還在圖書館努力學習的鄭紹禮。

然後,從他們第一次認識的那個車道旁的懸崖邊跳了下去。

“她什麽都沒留下,就這麽跳了下去。”

屍骨無存。

一切又像個噩夢般的結束。

倒頭來,他依舊孤身一人立于天地間。

李謙修伸手捂住他的閉着的眼睛,低聲道,“夠了,鄭紹禮,別說了。”

鄭紹禮伸手覆在李謙修掩住自己眼睛的手上,自顧自的說着醉話,“還是只剩我一個人……”

李謙修任由他按住自己的手,過了許久,才像嘆息似的,緩緩說着話,“我讨厭我的家庭,讨厭一出生就背着私生子的原罪,盡管我媽不後悔選擇了成為別人小三,我也沒有權利染指她的決定,可我就是讨厭。”

“所以我才想離開他們,躲得遠遠的,覺得看不到他們了,就可以刻意忘記掉什麽。”

“可我躲的再遠,身上依舊留着小三的血,我依舊愛着那個把我生下來的小三。鄭紹禮,你可以讨厭我,讨厭小三,但不要讓你的心全部都被仇恨占滿了好嗎?你還有KK,你還有選擇愛的機會,我沒有辦法讓你不恨,可我想告訴你,仇恨是把雙面刃,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在傷害你自己,人生那麽短,一瞬即逝,與其全部拿來恨,為什麽不能分出一點點用來愛呢。”

“我沒有經歷過你的痛苦,說着話看起來未免有些風涼,可鄭紹禮,人生那麽短,全都用來恨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也許你身邊有了人,可你卻因為恨視而不見呢?”

作者有話要說: 鄭爸其實就是個缺愛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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