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遺風是被鳥叫聲吵醒的,這座山的清晨熱鬧極了,山雞在叫,鳥也在叫,各種聲音夾雜。周遺風身子酸痛,睜開眼,就見到天女坐在洞口,背對着她。

天女聽到她醒來,轉過頭,興奮地指着前面:“有鳥诶!”她像個小孩子發現了珍寶,語氣都興奮得不得了。周遺風笑,正開口準備說:“鳥有什麽稀奇。”就想到那座死氣沉沉的天宮,便配合她起身到了洞口,說道:“哇,真得是鳥诶。”

天女推開她,瞪她一眼,“你沒見過鳥嗎?幹嘛學我!”她在周遺風面前,越來越多種情緒,越來越多種表情,周遺風伸手揉她的臉,她連臉都是冰冰涼涼的,“我沒見過這麽可愛的你。”“

她的臉被周遺風揉得嘟起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周遺風,周遺風情不自禁,湊上前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松開手,尴尬地看着別處。

不合時宜地,周遺風肚子傳出聲音,她臉一紅,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餓了。”天女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那怎麽辦?”

周遺風拉她站起來:“走,本将軍帶你摘果子去。”

這座荒山很大,周遺風帶她在山裏竄來竄去,遇到明确認識、知道能吃的果子,她就會爬到樹上摘,天女在樹下撿,一路邊吃邊走,漸漸也就飽了。

走走停停,竟也不覺得無聊。

“我給你說個故事吧。”周遺風眼珠一轉,想到了主意。天女點頭,“好啊。”

“從前,山上住着一只小兔子,這只兔子長得特別好看,渾身的毛雪白雪白的,就總有其它動物觊觎它的毛發,想剪回去放在自己身上。于是呢,這只小兔子就特別謹慎,總是躲在兔子洞裏不出來。有一天,洞裏來了只狐貍,狐貍只是無聊,想來這個洞裏看看,大家都誇贊的小兔子到底有多好看,可小兔子以為狐貍也是來剪自己的毛發的,便想将她哄走,狐貍氣哄哄地走了。可是,沒過兩天,小狐貍又回來了,她想,你說趕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沒面子啊,于是她回到兔子洞,想要逗弄這只小兔子,可漸漸,她發現小兔子不覺得自己好看,也不喜歡自己的毛發。終于有一天,她鼓起勇氣對小兔子說道:‘你很好看。’小兔子問:‘你喜歡我的兔毛嗎?’”周遺風停下腳步,認真地看向天女:“小狐貍說:‘我喜歡你。’”

周遺風說完,臉紅到耳根,不由加快了腳步,天女在後面跟着,然後問她:“小兔子是女孩子嗎?”

周遺風點頭。

“小狐貍是女孩子嗎?”

周遺風點頭,又皺眉:“你沒聽懂這個故事嗎?”

天女不看她,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動物的世界真好,兩個女孩子也可以在一起。”

周遺風愣住,然後一言不發地低着頭走路,自己生着悶氣,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兩個人沉默地走着,氣氛沉重。

山上滿是綠色,一眼望去,是沁人心脾的舒暢,沿途有很多野花,小小的一朵朵簇擁着,擠成一團團的,可愛極了。天女忽然停下來,伸手想去摘一朵白色的小花,周遺風攔住她:“別要白色了。”她伸手摘下一朵粉色的,五片小小的花瓣展開,花蕊是白的,好看極了。她伸手将那朵花插在天女耳邊,那是她渾身唯一鮮豔的顏色,周遺風收回手看她,然後點頭說:“這樣好看!”

她收回手想往前走去,天女主動拉住了她的手,走在她旁邊。周遺風僵了一下,反握住她。

那朵花的香味在天女鼻尖飄蕩,心神蕩漾,她忽然開口:“哪怕午後急風驟雨亦或無聲日光鋪了一地……”周遺風疑惑地轉頭看她,她躲開了周遺風的眼神,自顧自地說着:“我心自在,無意與天辯個究竟。只怕是臨到了,故事還沒講完。”她終于看向周遺風,“你的愛意就已清醒。”

周遺風同她對視,兩人都深深得想看到對方心裏,沒有人再言語。

她們都活得過于清醒,她們之間隔着的不止是九個階梯,不止是一座宮殿,不止是一座山,而是無法改變的身份,是亘古難跨的常理。

兩個人一路上又吃了許多果子果腹,吃到嘴巴都發酸了。回到山頂,周遺風去撿樹枝,天女坐在懸崖邊發呆。

懸崖邊的風吹得很大,她的頭發被吹起,寬大的衣袖飄蕩,周遺風在遠處捧着樹枝,靜靜地看她,她仿佛随時會墜落,随時會離去,周遺風感到心驚。

她費力地在大風之下燃起了火,兩個人面對面坐在火堆旁。周遺風緊張地看着火焰,它在狂風下被壓倒,又升起,周遺風本以為這火會被吹滅,可它沒有,它忽然越燃越旺,那風越吹,它便跳躍得更高。

兩個人盯着火焰,然後又看向對方,她們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那團火光。她們越坐越近,然後貼在了一起。

周遺風指向那團火焰,風在她指縫間流過,她看向天女:“若由風滋長,我愛意滾燙。”她貼在她耳邊,吐出的氣息灼熱,“永不清醒。”

天女摸向她鎖骨上的紅痣,周遺風問她:“你喜歡?”她點點頭,周遺風握住她的手,“我送給你。”她咬住天女的鎖骨,在那處反複啃噬。天女躺在地上,她常年冰冷的身體終于變熱,周遺風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手指所到之處,無不點燃指下的肌膚,雪白終于被染上了點點殷紅。

她們身旁,燃燒着熊熊烈火,而風,未曾停歇。她們兩個人都顫栗着,迎接着前所未有的快樂,那是抛棄一切、無視世人所帶來的一種絕美的自由。

她們清醒地淪陷,這是以血肉為代價的一場醉生夢死,而快樂至上,不問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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