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說放三天假,其實休了一個星期。

餘冉的媽媽問他需不需要她過來照顧,被他拒絕了。

他住了兩天院,之後幾日就待在劇組的酒店靜養,直到滿了醫生說的一周靜養期,才被允許複工。

因為這場意外,拍攝的計劃被打亂,餘冉的文戲被提到前頭來拍,天天和男女主一起對臺詞。

紀肖鶴依舊每天發旺財的照片給他,讓這位旺財的正牌爸爸不落下孩子成長的每一天。

有時候餘冉排夜戲,淩晨下工才會回複,偶爾紀肖鶴會秒回。

餘冉看了眼時間,心想大老板不好當啊,也要工作到那麽晚。

十月中旬,餘冉殺青。

他抱着劇組送的一大捧花,和衆人合了影。

他翻照片發微博,看見和男女主的三人合影,沈瑤瑤和張淮洺默契十足,兩個人各比了個V懸在他頭頂。

兩個月的時光一晃而過,離別時刻總是不舍的。

地上行李箱敞着口,要收拾的衣服和雜物堆了滿床,餘冉在暖色的床頭燈裏緩緩躺下,選擇九宮格圖片。

【餘冉V:又一段旅途結束了,希望穆成往後在江湖安好,友情來之不易,務必珍惜。】

穆成是他飾演的角色名。

很快就有了評論。

【小餘的腿毛:小餘!!!!!!】

【小餘的腿毛:先留言再看圖,啊紅衣小餘我可以!我有新頭像新背景了!】

【西瓜霜:紅衣哥哥絕美[哭泣][哭泣]好想快點看到劇啊嗚嗚嗚。】

【你滴小水:媽呀這位弟弟真好看,我爬個三秒牆。】

【蔻蔻醬:我立刻打開了我的PS。】

【給個鬼吞就充錢:@蔻蔻醬,姐妹發了圖麻煩艾特一下,靴靴。】

……

餘冉退出微博,點進微信,找到J的對話框打開。

餘冉:紀先生,我殺青了,大概明天晚上可以去接旺財,請問你有空嗎?

等了五分鐘沒有回複,餘冉放下手機,起身繼續收拾行李。

來的時候行李箱很空,回去的時候居然有點不夠用了。

他琢磨着,回家之後要好好整理一下,把用不着的清出來,看看是送人還是扔了。

一想到回家,突然想起得找鐘點工提前去收拾一下,畢竟兩個月沒住人了。

他打開手機,發現紀肖鶴回了消息。

J:有空。

J:這個月我都在家。

餘冉回複:好的,明天見。

J:明天見。[微笑]

餘冉回到虹城已是晚上八點,落地打開手機,看到紀肖鶴的消息。

J:幾點的飛機。

餘冉回複:已經到了,到市區可能要兩個小時。

虹城夜晚的道路總是很忙。

有粉絲送機接機,餘冉一貫把臉遮住,跟在李月妮身邊去停車場。

那輛大衆早叫人開走了,蔓姐派了車來接他們,餘冉跟粉絲道別上了車,打開手機看微信消息。

J:沒事,路上注意安全。

J:[定位]

餘冉發了個表情:[好的]

餘冉把定位轉發給司機,奔波了一天,上車沒多久就睡着了,等一覺醒來,還沒到市區。

窗外的高樓大廈和路燈飛速後退,餘冉睡得脖子有些難受,扭了扭頭。

他打開微信,看到紀肖鶴照例發了旺財的照片來。

無事可做,餘冉開始一張張往回翻,照片裏偶爾有紀肖鶴的貓出現,大多時候它都臭着臉,卻很親密地挨着旺財。

要不要養只貓?

這個想法剛出來就被餘冉否決了。

他這樣一年有半年不在家的,不适合。

旺財純粹是個意外,餘冉在虹城的步行街閑坐,有人在街邊賣狗,他玩着手機,那時候很小一只的旺財就跑到他腳邊,然後趴下不動了。

那個賣狗的年輕人過來抓它,餘冉聽見它嘤嘤的叫聲,突然就不忍了。

于是多了只狗。

紀肖鶴住的小區管理很嚴,進門登記了身份信息,又通知了業主,在業主的确認下,他們才被放行。

按着保安的指引,找到第9號別墅。

李月妮開了窗張望,給他比劃:“虹城最貴的地之一,這裏的房子,一平要這個數!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地上鋪着金子的地方。”

餘冉低頭給紀肖鶴發消息,嘴裏附和:“我也是第一次來。”

李月妮突然拔高了聲音:“那是不是旺財?”

餘冉擡頭,看見前方人行道上站着一人,個子很高,身姿挺拔,腿邊有一只兜來兜去的薩摩。

“師傅停一下。”

司機在路邊剎車。

餘冉推門下車,看見紀肖鶴牽着旺財走過來。

路燈燈光揚揚灑下,昏黃的光落在靜谧的夜裏,也落在紀肖鶴的肩膀上。

餘冉見他的寥寥數回,他都穿着板正嚴肅的西裝,看上去凜凜不可親近,餘冉覺得自己每回見他都緊張,大約也有西裝的加成在。

但在今夜,這個晚秋的涼夜裏,紀肖鶴穿着尋常的針織衣和休閑褲,牽着一只柔軟的大白狗向他走近,他心裏一直攥着的緊張竟在剎那間土崩瓦解了。

旺財看見餘冉很是激動,紀肖鶴松了繩,它立刻飛撲過來,繞着他的腿嘤嘤叫。

餘冉一邊應付激動的旺財,邊沖紀肖鶴道謝:“謝謝紀先生幫我照顧旺財。”

紀肖鶴說:“不必客氣,它很乖。”

餘冉牽起旺財的狗繩:“那我們先走了。”

紀肖鶴點頭:“路上注意安全,再會。”

車輛轉彎調頭,餘冉看見紀肖鶴還站在原處。

李月妮隔着窗戶偷偷摸摸張望:“冉哥,那誰啊?長得太帥了吧。”

餘冉的目光也定在他身上,直到視線被高大的房子擋住:“紀肖鶴。”

李月妮一臉驚訝:“這麽年輕嗎?”

餘冉疑惑她的驚訝:“他才三十一歲,當然年輕。”

李月妮立刻打開浏覽器,搜索。

紀肖鶴是虹城知名企業家,網上有些關于他的零星消息。李月妮搜完回來,不可置信:“為什麽我一直覺得他是五十歲。”

餘冉沒接話,專心薅枕在腿上的狗頭。

自把旺財接回來起,紀肖鶴再沒發消息來,餘冉頭兩天沒習慣,漸漸也平靜了。

甚至對自己每晚打開微信看一眼紀先生有沒有發消息來而感到疑惑。

他近期行程空白,就待在家裏休假,打游戲、遛狗,偶爾健身,生活頹廢而充實。

頹久了人反而有了幹勁,餘冉這天醒得早,去附近超市買了菜,回家對着美食視頻學新菜色,做完了,擺個盤,發了個久違的朋友圈。

吃完拿起來看收到的贊和評論。

【蔓姐:你有沒有健身?】

【李月妮 回複 蔓姐:蔓姐放心,他有的,我有他的打卡視頻,這就發你。】

【沈瑤瑤:親親,這邊建議加個濾鏡更好看呢。】

【紀培明:我明天回來。】

……

餘冉退出朋友圈,找到紀培明:你明天回來?你不上課?

紀培明很快回複:我舅後天生日,我請假回來的。

後天?

餘冉趕緊打開日歷看了眼,後天是10月21日。

餘冉想也沒想,發了一句話過去:幫我帶份禮物給你舅。

餘冉:你舅喜歡什麽?

紀培明:手表。

紀培明:你跟我一起去呗,去蹭頓飯,請了Coles的大廚。

餘冉:不太好。

餘冉退出對話框,朋友圈提示有消息,進去一看,發現J給他點了個贊。

他點進J的頭像,看見停止在幾天前的對話。

餘冉:到家了。

餘冉:[旺財的照片]

J:好。

餘冉做了半天手表的功課,看得頭暈眼花,最終決定去買某高端品牌時下熱門的一款,外形亮眼,價格合适。

當然,他自己是絕對不會花個近十萬去買個手表的。

紀肖鶴生日那天,餘冉還是被紀培明連拉帶拽地拖去了。

“反正你也沒什麽事。”

宴會不在紀家辦,地址在海邊的獨棟別墅。

夜幕初臨,賓客陸續趕來,各式豪車将車位擠得滿滿當當。

餘冉透過落地窗看樓下的景,看見衣香鬓影,高朋滿座,虹城權貴相聚一堂,搭了一場鼓樂齊鳴的臺。

餘冉垂頭看自己穿的運動休閑風,和這滿場格格不入。

身後,紀培明接了個電話:“幹嘛?在樓上,第三個房間。”

他挂了電話,很快,有人找了上來。

門被很重地推開,一個穿藍色魚尾裙的女孩子站在門口,餘冉被這動靜驚得回頭看,看見那個女孩子動作輕柔地阖上門,走過去踢了紀培明一腳:“我以為你一個人在……靠!”

紀培明“嘶”一聲:“姐姐,你別用尖頭高跟鞋踢人啊!”

那個女孩子不理他,走過來跟餘冉打招呼:“你好,你是餘冉對吧!我看過你的劇,我叫王玥,紀培明的朋友,之前通過他跟你要過簽名的。”

很久之前的事了,餘冉還有點印象。

他擡手,笑了下:“你好。”

紀培明在鼓搗游戲機。

王玥脫了高跟鞋躺在沙發上嘆氣:“這高跟鞋前面擠後面磨,真的是煩死我了,怎麽會有這麽難穿的鞋!”

她又看看房間裏的另外兩個人,羨慕道:“怎麽你們可以穿成這樣?”

紀培明道:“目的不同,我倆來蹭飯的,你們是來赴宴的。”

“哎,我爸爸給我下了死命令,今天要搞到五個男孩子的微信。”

紀培明問:“養蠱呢?”

王玥罵:“滾!”

她和餘冉加了微信,說算是完成爸爸布置的任務進度1/5。

七點已至,主角還未到,樓下名利場觥籌交錯,絲毫不受影響。

王玥去拿了點吃的上來,進門的時候表情很怪,像是看到了什麽東西。

她匆匆把裝着水果和甜品的盤子放下,去搖紀培明的肩:“你知道我看見誰了麽?”

紀培明興致缺缺:“誰?”

“羅嘉钰!”

這個名字一出來,紀培明就罵了句:“*!他怎麽來了!”

餘冉将注意力從電視屏幕上的游戲分了點出來,聽他們的談話。

“你舅生日,他肯定來。”

紀培明臭着臉:“分都分了!他還來幹嘛?”

王玥遞了一個盤子給餘冉:“吃嗎?”

又去駁紀培明的話:“你舅又不是跟他分手,他姐也來了呢,在樓下,和李家的在聊天,看起來還挺開心的。”

“我對他姐沒意見。”紀培明道,“我只對羅嘉钰這個煞筆有意見。”

餘冉大約能推測出這個羅嘉钰的身份,就是上回他搭紀肖鶴的便車時,電話裏的那個。

看樣子,紀培明很讨厭羅嘉钰。

七點一刻,紀肖鶴才姍姍來遲,與他同行的是他的姐姐,紀肖容。

紀肖鶴依舊是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裝,頭發後梳,戴着金絲眼鏡,氣質卓然。紀肖容身着湖水綠的修身長裙,挽着他的手,兩人在衆賓客的目視中步入會場。

王玥嘆道:“真希望我40多歲也能像紀阿姨一樣美貌。”

紀培明道:“死心吧,你醜,不可能的。”

兩個人又打起來。

餘冉的目光凝在紀肖鶴身上,直到他步入廳中。

原本聚在院裏的賓客也跟着湧入宴會大廳。

王玥擡手止戰:“該下去了。”

宴會大廳的空間很大,挑高穹頂懸着一頂鐵藝歐式大燈,上頭的蠟燭做得十分逼真,餘冉下樓的時候掃了好幾眼。

大廳邊角立着幾位侍應,賓客很多,看不到紀肖鶴,只能聽見他的聲音:“感謝大家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希望各位今晚能盡興。”

他似乎是舉起了手中的香槟杯,因為所有人都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餘冉從旁邊的侍應手上拿了支香槟,像廳中其他人一樣,抿了一口。

紀培明拍了下餘冉,湊近問:“你怎麽不吃東西?”

餘冉搖頭,放下香槟,從衣服口袋裏亮出禮盒的一角:“怎麽送?是統一放哪裏嗎?”

紀培明囫囵吞下蛋糕,拉着他走:“放什麽,直接給我舅。”

餘冉自覺自己屬于不請自來的客人,并不是很想和紀肖鶴碰面,但紀培明太果斷,一下就把他帶到了紀肖鶴的面前。

“舅舅!”

紀肖鶴正端着香槟杯同人交談,聽見聲音,側首回望。

“失陪一下。”紀肖鶴沖正在交談的幾人示意,回身向他們走來。

他看見餘冉,露出笑意:“你也來了。”

那股莫名其妙的緊張又把餘冉的心髒擠滿了,他不敢看紀肖鶴的眼睛,慌忙掏出禮盒,雙手捧到紀肖鶴面前:“生日快樂,紀先生。”

紀肖鶴還沒動作,突然有個聲音說:“我哥從來不戴這個牌子的表。”

餘冉看向說話的人,是個穿着白色西裝的年輕男人,頭發很黑,前額的頭發偏長,襯得皮膚蒼白,看起來有點陰森森的。

他也在看餘冉,語氣只是陳述事實的平靜:“這個表配不上他。”

氣氛突然尴尬,餘冉下意識看向紀肖鶴,拿着禮盒的手僵住,本能地垂下。

其實那個人說得在理,他做功課時看到很多表都是十幾萬,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一塊,他挑這只表,除了它是熱門款,還因為它相對便宜,雖然對他自己而言算是奢侈品,但紀肖鶴這樣身價的人,這塊表的确不合适。

只是當面被人這麽直白地指出來,實在難堪。

紀培明不欲破壞舅舅的生日宴,只能壓低了聲:“羅嘉钰你有病吧?”

紀肖鶴示意紀培明幫自己拿酒杯。

“不是要送我的嗎?”紀肖鶴向餘冉傾近了些,伸手将禮盒拿走,當衆打開看了眼,“這款表,我最近在看,餘先生真是及時雨。”

紀肖鶴笑:“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餘冉呆呆的:“啊……不用謝。”

紀先生似乎用了香水,他靠近時,餘冉嗅到一股很淺淡的木質香。

紀肖鶴從紀培明手裏取回香槟杯,沖餘冉舉杯示意:“有事,先失陪了,廳裏有食物,要是不想吃這些可以去後廚,你們自便。”

紀肖鶴一走,那個羅嘉钰也跟着走了。

餘冉和紀培明回到樓上。

紀培明還在生氣,上了樓他就肆無忌憚了,很大聲地罵:“羅嘉钰這個煞筆!沒情商的玩意兒!他就是個災難!”

餘冉心想,的确挺沒情商的。

他的思緒忍不住飄回到剛剛宴會場裏的紀肖鶴身上。

他嘴角的笑,垂頭時鼻梁的弧度,握着香槟杯的手,還有身上的木質香,鮮明地在餘冉的腦子裏打轉。

心中的郁氣一掃而空。

餘冉覺得自己的酒量大概退步了,不然怎麽才喝了一點香槟,就醺醺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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