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一整天,門庭若市。
餘冉下樓吃飯,正撞見紀肖鶴在門口送別客人,兩廂見面,俱是一愣,唯有紀肖鶴神色如常:“這是我愛人。”
客人很快反應過來,笑了:“行啊,老紀,打算什麽時候給我兒子發紅包?”
門阖上,餘冉才從樓梯下到地面:“你朋友嗎?”
紀肖鶴颔首。
他之前說的,要把他介紹給親人朋友,今天來的朋友一個沒落,全讓他見了一面。老人家被這群人煩得上樓午休,眼不見為淨,客廳更是熱鬧。
衆人哄笑着,向紀肖鶴讨要紅包。
紀肖鶴氣定神閑地笑:“歡迎各位初八來明輝找我要。”
這群人就鬧紀肖鶴,沒難為餘冉,還給他紅包,美其名曰見面禮,沒人帶現金,全是掃碼轉賬,機械女聲一次次響起,餘冉感覺自己像個路邊開雜貨店的。
“不容易啊,老紀終于嫁出去了,可以放心了。”
都是多年的熟識,互相熟悉脾氣,人都接到家裏,在父母眼下住了,還有什麽不明白?
李淼最來勁:“證領不了也擺個喜酒啊,我給你當證婚人,專業的,不收費!”
衆人又起哄,要拿老黃歷給他們查好日子。
鬧到最後,一人從紀肖鶴這裏得了瓶酒回去,算是請他們喝了喜酒。
直到把人都送走,餘冉才從渾身不自在的狀态裏解脫出來。縱使這些人都針對的紀肖鶴,他也覺得招架不住。
昨夜熬得晚,餘冉困得厲害,吃完晚飯就上樓準備休息。洗完澡出來,看見紀肖鶴坐在床邊,房裏只開着床頭小燈,他半身浸在昏光裏,側臉線條溫柔。
“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紀肖鶴沒動,沖他招手:“來。”
餘冉走過去,在他身側坐下。
他右手虛握着,道:“手給我。”
餘冉照做:“你要給我什麽?”
他這麽問時,紀肖鶴已經将東西放在他掌心了,是熱的觸感,被體溫烘暖的,有些重量。
兩人的手都沒動。“我好像知道是什麽。”
紀肖鶴背着光擡眼看他,眉眼裏都是笑意:“是什麽?”
餘冉将手從他掌下移開。
掌心裏躺着一枚鉑金戒指,邊緣盈着床頭的燈光,像托了顆星星。
“我猜對了。”他望向紀肖鶴,“就一個嗎?”
紀肖鶴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了個盒子出來:“自然是一對。”
這個盒子眼熟,餘冉努力回憶,沒想起來:“我應該見過這個盒子。”
紀肖鶴打開盒子,取出另一枚同樣的戒指,撚在指尖:“嚴靜在歐洲從事珠寶行業,在一家老牌珠寶商當設計師,這是我托她做的。”
餘冉這才想起來,紀肖鶴生日次日,嚴靜與嚴和來訪,當時嚴靜就是将這個盒子交給了紀肖鶴。
戒指沒什麽花式,表面簡單的一個環,內圈則另有乾坤,用粗體刻了兩人的姓氏首字母,正對的方向則刻了出生年月。
“簡陋了,你喜歡什麽樣式,可以再托她設計一對。”
餘冉不覺得,将戒指內圈對着光細細看了片刻,想戴上,被紀肖鶴截住了。
“按規矩,是要我給你戴上的。”
他将他掌心的戒指拿過去,示意他伸出左手。
外頭隐隐有煙花炸響的聲音傳來,不知誰家在明目張膽地犯禁。餘冉沒意識到自己的呼吸滞住了,直到那枚鉑金戒指套住左手無名指,被紀肖鶴推至手指根部,嚴絲合縫,不松也不緊,他才找回了自主呼吸的能力。戒指的內圈是涼的,挨着皮膚,汗毛好像豎了起來。
“趁你睡着時量的手指尺寸。”紀肖鶴托住他的手,拇指在戒指表面來回撫過,“返工過一回,本是要早些給你的。”
“現在也不遲。”餘冉向紀肖鶴要了另一枚戒指,要給他戴上,卻聽見他笑:“這是右手。”
換過手,他鄭重地将戒指為他戴上。
像是在舉行一場秘密婚禮,沒有賓客,可新人的激動與緊張依舊不減。
紀肖鶴用左手攥住他的左手,凝注着,片刻才道:“他們說得對,要辦個喜宴才合适,不用大張旗鼓,請至親好友就行,算個見證。”
餘冉想着,自己至親好友似乎沒幾個,要請也只能請蔓姐、李月妮,這兩位是在工作上陪他歷經風雨的人。紀培明就不說了,不論哪方請,他必要到場的。
“挑個好日子,你想在幾月辦?”
餘冉抱住紀肖鶴,将頭抵在他肩上,沒讓他察覺自己的失态:“都可以的,都可以。”
然而很快被識破了,紀肖鶴拍他的後背,笑言:“我衣領濕了。”
餘冉氣悶:“你就裝作不知道不行嗎?”
他賠罪:“下回記住了。”
次日,餘冉醒來時紀肖鶴已經醒了,窗簾拉着,室內漆黑,他開了盞柔光的小夜燈,靠在床頭看平板。
“今天沒客人來,不急着起床,賴一會兒。”他這樣說。
冬日的早晨是寧靜的。餘冉湊過去,把下颌挂在他臂彎裏,目光在屏幕和他的左手無名指之間來回游走。紀肖鶴在浏覽新聞網首頁,各板塊由上至下排着,只有新聞标題和幾張縮略圖。
滑過娛樂版塊時,餘冉咦了聲,紀肖鶴停住手。
【造星娛樂金牌經紀人婚內出軌,牽扯多名當紅明星!】
标題右側有張譚文寧的硬照。
紀肖鶴問:“認識?”
餘冉道:“一個公司的。”
他點進去看了眼,娛樂號寫的文章,果然是林岳陰溝裏翻船了。
餘冉沒細看,退出來,自己拿了手機上微博看。
大年三十晚上曝出的事,剛曝出時沒人注意,初一中午才熱起來,一傳十,十傳百,營銷號一下場,帶上熱搜。林岳的妻子似乎忍耐已久,并不打算留他到新年,将搜集到的證據整理好,直接甩上微博,光不堪入目的聊天記錄就占了三張長圖,半分臉面沒給。
這事發展了幾十個小時,又有更多事曝出來,有女藝人控訴林岳言語性騷擾的,還有說譚文寧得林岳撐腰,搶其他藝人的資源,好的都在他手上,林岳手下的其他藝人只能撿點他不要的邊角料吃,有藝人證實了這事,直接在微博表明自己忍耐已久,要跟公司讨個公道。譚文寧是明面上的人,陸陸續續,口誅筆伐的矛頭對準了他,各樣真真假假的黑料也出來了,譚文寧粉絲辟謠的聲音在網絡洪流裏像一片薄葉做的孤舟,輕易就被各方惡意打碎了。
滿眼都是牆倒衆人推。
餘冉自己經歷過類似的境地,沒有看笑話的心思,關了微博,不再關注。
微信裏李月妮昨晚發了消息來,也是講這事,他沒回,把接收的群發祝福消息清完了,問紀肖鶴要不要起床吃早餐。
“我煮面給你吃。”
于是兩人起了床。
下樓時發現客廳門開的,後院裏,旺財追着一只紅色飛盤跑過。
餘冉從餐廳的落地窗望出去,恰好看見旺財叼着那只飛盤跑向紀老先生,紀老夫人就站在邊上。他心裏驚訝,想讓紀肖鶴來看,卻看見他已經走出去,雙方似乎說了什麽,他折回來,紀老先生又起勢,将手裏的飛盤扔了出去。
紀肖鶴出現在餐廳門口,邊将袖子折上去:“受累,要煮四人份的了,我幫你打下手。”
他沒下過廚,餘冉就讓他幫忙洗菜,他洗得認真,将青菜掰開了一葉片一葉片地搓洗。餘冉開竈燒水,在一旁盯他的手,鉑金戒指在水裏更顯亮度,他又低頭看自己的手,左手無名指擡起一點,嘴角也忍不住翹起來。
擡頭,發現紀肖鶴在看他,目光相碰,他立刻抿住嘴,狀若無事去翻冰箱。
“煎蛋你要吃全熟的還是流心蛋?”
紀肖鶴将洗好的菜葉放進濾水盆:“流心。”
面最好煮,也是最快的。餘冉很少搞擺盤的花頭,但今天還是費心弄了弄,把荷包蛋和青菜排在面上,撒了蔥花,用手肘捅身側的人,問他如何。
紀肖鶴颔首:“是個大廚。”
餘冉遞給他一雙防燙手套,自己也戴上一雙:“誇大了。”
他笑:“怎麽會。”
初三那天,紀肖容和紀培明來吃晚飯,紀培明看見餘冉手上的戒指,啧了數聲:“再辦個婚禮我都不驚訝了。”
餘冉心想,你還真猜對了。“到時一定請你做花童。”
紀培明戳他的肩:“錢給夠,伴娘人家都當的啦。”
紀肖鶴恰好路過,聽見這話:“當真?”
紀培明趕緊擺手:“我開玩笑的舅舅。”
他也就敢私底下騷一騷。他要真當了他舅婚禮的伴娘,那英名盡毀就是五分鐘的事兒,那群損友有本事讓他的當日事跡流芳數十年,指不定老了孫子還會捧着照片來誇他,說爺爺年輕時候真漂亮。
想想就牙疼。
過年無非是會客、訪友、逛集市、登山那些活動。
初三晚上一大家人去逛了夜市,初四爬了山,初五才消停了。
餘冉放縱數日,終于下定決心要洗心革面減少食量開始健身,不然年後開工危矣。結果阿姨提着大包小包的家鄉特産回來了,餘冉的少吃計劃只得推遲兩日再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