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夏夜長┃七月下旬,雨來

志願交上去之後就算正式畢業了, 該回家的全都回家去了。盛昱龍一直在絞盡腦汁想着怎麽把陶然留下來。

雖然說以後陶然去了廣州,他們也有見面的機會,但是那一年能見幾次, 何況大學裏莺聲燕語, 陶然又生就這麽俊秀的相貌,一兩個狂蜂浪蝶撲上來不怕, 但耐不住前赴後繼啊,陶然大學肯定是要談戀愛的。

要說抓住機會, 還是得抓住是大學開學前的這段時間。他空有滿腹欲望, 但奈何找不到好的方法。

最讓他生氣的是陶然。陶然自從喝醉那次之後, 明顯防着他了,洗澡都會關好門,再也沒有穿着內褲在他面前晃蕩過, 除了出去吃飯,在家從來不跟他獨處,而是天天跟着柳依依她們瘋。

盛昱龍很不高興,但又不好表現出來。結果晚上和周強出去吃飯的時候碰見了陶然和柳依依他們。

天下着雨, 陶然沒帶傘,和柳依依共打了一把,旁邊還有兩個女生。女孩子笑起來就是咯咯咯咯的, 盛昱龍聽了覺得很是刺耳。周強笑着說:“陶然,往哪跑。”

陶然回頭看到他們,笑着叫了一聲“強叔”,周強笑着說:“跟同學出來玩啊?”

“嗯, 你跟六叔出來吃飯麽?”

“可不是,你六叔說你都不管他了,整天在外頭瘋。”

“整天在外頭瘋”是盛昱龍的原話,當時周強問他怎麽最近都沒見陶然,他就甩了那麽一句,周強當時就笑了。

一般都說女孩子瘋,哪有說男孩子瘋的。

果不其然,陶然聽到之後臉色有些不好看,還有些尴尬,柳依依她們老老實實地站着,想笑又不敢笑。

陶然就說:“我們去博物館玩了,剛回來一起吃了個飯。”

“你這是要回家麽?”盛昱龍說,“過來吧,別讓人女孩子送你了。”

陶然只好把手裏的傘給了柳依依,道了謝。柳依依說:“那明天見。”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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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她們都有些害羞,所以都沒好意思跟盛昱龍和周強說話就踩着雨水走了。陶然站在盛昱龍傘下,說:“你們是吃過了,還是沒吃呢?”

“吃過了。”周強說,“好久沒見你了,怎麽,做了大學生就不認你強叔了?改天一塊吃個飯,算給你慶祝。”

陶然點點頭,說了聲“好”。

周強說:“那我先走了,還得跟英子帶吃的。”

“龐阿姨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剛做了檢查,就是最近脾氣比較大,老佛爺似的。”

盛昱龍和陶然往家走,一把傘兩個人打有點擠,盛昱龍就摟住了他的肩膀。陶然本能地想要躲避,卻被盛昱龍牢牢抓住動彈不了,他佯裝鎮靜,說:“你們喝酒了麽?”

“喝了兩瓶啤酒。”盛昱龍說,“那倆女生都誰啊?”

“柳依依的朋友,剛認識的。”

“那個黃岚有找你麽?”

“沒有。”

“你那鋼筆是不是她送的?”

陶然愣了一下,點點頭,然後說:“你怎麽知道?”

盛昱龍沒回答說,只說:“什麽破鋼筆,我給你買了一個牌子的,放你桌子上了,她那個你放起來吧。”

陶然沒說話。

這雨從昨天就開始下了,看天氣預報,說中國大部分地區都在下雨,有些地方六月底就開始下了,都沒停過。下了雨之後天氣就涼爽了下來,空調都不用開了。

“黃岚問我說有沒有看到她說的話,她給我的鋼筆是不是帶了什麽紙條?”進門的時候陶然終于憋不住問盛昱龍。

盛昱龍居然“嗯”了一聲,說:“都是些不要臉的話。”

陶然一怔,臉色微紅,眉頭皺起來問:“什麽叫不要臉的話?”

“她一個女孩子,你都拒絕她多少次了,她還又是遞情書又是塞紙條的,叫要臉?一點矜持都不懂。”

“那個情書又不是……那個紙條呢,你扔哪兒去了,你怎麽又亂翻我的東西?!”

“早扔了。”盛昱龍說,“你不是不喜歡她,那看什麽?”

陶然覺得跟盛昱龍真是講不通道理。他覺得盛昱龍平時挺正派的,怎麽一扯到這些事上就蠻不講理。還說別人不要臉,他的行為舉止又哪裏要臉。

他生氣地往自己房間走,盛昱龍在身後說:“我知道你,考上大學了,翅膀硬了,就對我愛答不理了。”

陶然一愣,回頭看了盛昱龍一眼,說:“我什麽時候對你愛答不理了。”

“我又不是傻比,我還能不知道。”

一個長輩在你面前說自己傻比,這話簡直讓陶然無所适從。他張了張嘴,半天才說:“你想多了,我哪敢。”

“你是因為那天喝醉的事情跟我鬧脾氣麽?”盛昱龍問。

陶然臉上有些熱,既然盛昱龍都提了,他也沒有退縮:“我也不是跟你鬧脾氣,我就覺得有點尴尬,不知道怎麽面對你,那天我們是不是做什麽了?”

沒想到這話說出來之後會那麽尴尬,陶然滿臉通紅,說:“我雖然都不記得了,可我也……”

“當時我也喝多了,你又纏着我,我就……”

“就怎麽了?”

“就睡了。”

陶然腦子轟地一下,本能地說:“不可能!”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他就覺得是真實地不可能:“我們倆男的,怎麽睡?”

“親了,摸了。”

陶然臊的滿臉通紅,還是覺得不可能:“那肯定是你摸我,親我!”

盛昱龍愣了一下,嘴角咧開,想笑,又忍住了:“你不是喝醉了不記得了麽,你怎麽就知道你沒親我,摸我?我告訴你,就是你先纏上我的,我又喝了酒,就沒忍住,我都沒跟你劃清界限,你倒先把我冷落了。”

陶然看盛昱龍信誓旦旦,腦子裏一片空白,男人喝醉了酒,真的連性別都不分就會做那些事麽?他沒有經驗,他還真不知道。

其實他隐約記得他那天好像做了個春夢,但也只是模糊的一個印象,自己都不能确定。

盛昱龍大言不慚地說:“你是不是該對我負責任?”

“負個屁……的責任。”陶然慌亂地爆粗口,“我都不記得,你逗我的吧?”

“那就算了,當我沒說,反正你也不記得,就當什麽都沒發生。”

盛昱龍說罷就進他卧室去了,留下陶然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客廳裏。

這可能麽?

這也太讓他吃驚了。但他又不覺得盛昱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盛昱龍是他六叔啊,即便渾,那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就算平日裏再流氓,也不至于拿這種事來開玩笑。都說酒後亂性,難道是真的,他也不能避免?

他的頭都大了,臊的滿臉通紅。他想盛昱龍竟然都還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麽,他如果真的像盛昱龍說的那樣,主動“纏上”盛昱龍的,那也太不要臉了,盛昱龍這些天都是怎麽看他的。

他又想起前段時間盛昱龍趁他酒醉親他那次,可能盛昱龍本來就有這個傾向,結果他又火上澆油,導致盛昱龍不能控制住自己,那天盛昱龍的确也喝了不少酒。

陶然越想越覺得可信,剛從盛昱龍嘴裏聽到的時候還覺得不可思議胡說八道,這麽一再聯想,竟然覺得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他又不記得了,也無法辨別盛昱龍有沒有說謊。

他呆呆地回到自己房間,在床上坐了老半天,連洗漱都不敢出門了,草草就睡下了,聽着外頭嘩嘩啦啦的雨聲,一夜未眠。

他倒不是驚慌失措,而是覺得好丢人,很羞恥。他一想到自己跟盛昱龍摟在一起親親摸摸的,就覺得頭都要炸了。

第二天早晨六點多,他撐着酸澀的眼睛,聽到客廳裏傳來窸窣的聲響,知道是盛昱龍起床了。他趕緊用毯子蒙住了頭,心想他要怎麽辦。

他不能再在這個家裏待下去了,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盛昱龍,他要回家。

想到這裏,他立馬從床上起來收拾行李,東西太多,一趟肯定是拿不完的,他就把一些常穿的衣服打了包,正收拾磁帶的時候,房門開了,盛昱龍問:“你這是幹什麽?”

陶然立即站直了身體,不肯去看盛昱龍的臉,低着頭說:“回家……學校裏沒什麽事了,我該回家了。”

盛昱龍走到他跟前,他看見盛昱龍修長結實的小腿,趕緊又把頭側了過去。盛昱龍問:“為什麽?”

居然還問他為什麽,他可沒有盛昱龍那麽強的心理素質,發生了這種事還能若無其事地跟他相處。他紅了臉,說:“那天……我真的喝多了,一點都不記得了。”

“所以你這就不負責任了?”

陶然扭過頭來,擡頭看向盛昱龍:“負什麽責任……你又不是黃花大姑娘,我又沒把你……不就親親摸摸,你都睡過多少女人了,你……”

他試圖給自己找理由,但這些話真的不是他平時會說的,他覺得異常窘迫,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想到盛昱龍說:“嗯,也是,是我該對你負責任。”

“我也不用你負責任,我也不是大姑娘,我……”

“看不出來,我們陶陶這麽開放,睡了一覺也覺得沒什麽。那既然這樣……”盛昱龍說着,忽然伸手攬住了他的腰,用力一帶,他就撞到了盛昱龍身上。他吓了一跳,立馬推開了盛昱龍:“你幹什麽……”

動作淩厲,語調尖銳。

盛昱龍抿了抿嘴唇,說:“既然你不覺得有什麽,我也不覺得有什麽,那你還跑什麽?”

他接着說:“你突然回家,你爸媽肯定要問你怎麽了。不知道你會怎麽說,但他們如果要問我,我肯定是要說實話的。”

“……”陶然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麽實話?”

“咱們倆喝多了酒,睡到一起了。”

陶然簡直目瞪口呆:“這種事,你……你怎麽好意思跟我爸媽說。”

盛昱龍仔細觀察着陶然的表情,活像一個老狐貍,問:“你怕我跟他們說麽?”

陶然想這哪是怕不怕的問題,這種丢人的事說給他爸媽聽,還要不要臉了。別說他跟盛昱龍睡了,就是跟個女的睡了,被他爸媽知道他也尴尬的要死了。

“你幹嘛要跟他們說啊,你……”陶然臉漲的通紅,眉目都變了。

“你不走,我就不告訴他們。反正我不怕丢人,大不了你爸揍我一頓,從此咱們兩家斷絕來往。”

那也不行,陶然不能接受這個結局,被他爸媽知道他和盛昱龍做了那些個羞恥的事情,就算跟盛昱龍老死不相往來,他在他爸媽那裏也擡不起頭來啊,想一想他都要死啦。

他一夜沒睡,本來腦子都有些不靈光,如今又急又臊,半天不知道說什麽。盛昱龍往他床上一坐,說:“就是這張床。”

“……”陶然想他一頭撞死算了。盛昱龍的厚臉皮,他總算是體驗到了。

“你……你怎麽這樣啊……”陶然慌亂到眼淚都湧出來了。他真的是很少哭的人,印象中一年也掉不了一回眼淚。但他這次真是慌了,又怕又臊,他真的不敢叫他爸媽知道這件事,太羞恥了。他隐約嗅到了威脅的味道,心裏更加畏懼,更加後悔自己當天喝那麽多酒。他該長記性的,他不該喝酒。

盛昱龍見他眼淚都出來了,一時有些不忍心,想伸手把陶然拉過來,沒想到陶然居然後退了一步。就是後退這一步,讓盛昱龍狠下心來,他皺了皺眉頭,說:“你哭什麽?”

“你……你不能跟我爸媽說,對你沒好處。”

“我說了,你不走,我就不告訴他們。就是咱們倆之間的秘密,誰都不知道,你看行麽?”

陶然抿着嘴唇,看了盛昱龍一眼。

盛昱龍就知道了他的選擇,這才站了起來,往外走:“洗洗臉,咱們去外頭吃早飯。”

陶然忽然說:“我……我不是同性戀……”

盛昱龍身體頓了一下,沒回頭,還是走出了他的房間。陶然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沿上,手裏還拿着兩盒磁帶。

他還是太稚嫩了,對于性了解的太少,因為無知而變得愚昧,懦弱,對于十八歲的陶然來說,上床是天大的事情,屬于結了婚的夫妻才能做的,而他和盛昱龍發生的事,更是禁忌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羞恥秘事。其實這件事如果讓人知曉,對他和盛昱龍來說危害是一樣的,區別就在于盛昱龍不在乎,或者足夠強大,放蕩,而他保守而青澀,承受不了這樣的傷害。

而盛昱龍卑鄙地利用了他的單純稚嫩,欲望的達成總是伴随着險惡自私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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