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溪看他的樣子,估計又是一夜沒睡, 這時候時間還早, 她就想讓他多睡兒。因為怕自己起床的動靜吵着他, 林溪刻意放緩了動作,可是她的動作已經夠輕了, 沈默卻還是被驚醒了。

“什麽時候了?”沈默一睜開眼便問。

林溪道:“丫鬟們還沒來敲門,應該還沒到辰時。”

話還沒說完, 沈默就坐了起來,“今日是你回門的日子,不能到得太晚。”

林溪有心想問他昨天出了什麽事,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不再多睡會兒嗎?”

沈默搖搖頭, 說道:“我剛才已經補了一覺了。”

林溪看他堅持, 就不再勉強,提前把丫鬟們叫了進來。

好在小廚房已經準備好了早飯, 等他們吃過飯, 老太太那邊命人送來回門的禮單,時間也不過剛到辰時正。

時間雖還早,可是天氣炎熱,沈默就沒有騎馬, 和林溪一起乘坐的馬車。

馬車剛到達林家門口, 林澤就帶着林家的幾個少爺迎了上來。

林溪被沈默扶下馬車, 就見林二少和林三少對視了一眼, 似是想不到沈家的這位二公子生的這麽出衆。

林澤雖然也晃了一下神, 可是很快就恢複了鎮靜,對林溪二人笑道:“知道你們今日回門,大姐和二妹特地從府城趕了回來。”

林澤所說的大姐和二妹是林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她們姐妹兩人先後都嫁到了府城。

府城離晉城至少有兩日路程,姐妹兩人所嫁的夫家規矩又極多,所以這兩年姐妹兩個很少回娘家。林溪的婚期定下來以後,姐妹兩個本想趁着這個機會回娘家住幾天的,沒想到卻出了沖喜這個意外。姐倆接到沖喜的消息後,緊趕慢趕終于在回門之前趕了回來。

從門口到林老太太的安壽堂,林溪飛快的回憶着原身與這兩個堂姐的交集,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大姑娘與原身的關系還算不錯,可是二姑娘性子卻有些窄,和原身因為小事起過沖突。

她心裏想着心事,沒注意到林澤和沈默交談甚歡,一行人快來到安壽堂時,林大太太和林二太太就迎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兩個年輕的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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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林大太太身後的應該就是原身記憶中的林大姑娘林湘,她約莫二十來歲年紀,五官端正,身材微豐,臉上總是帶着微微的笑容,是長輩們最喜歡的那種福氣相。只見她穿着蜜合色纏枝蓮紋紗衣,淺金色挑線鑲邊裙,鬓邊插了一支鎏金嵌寶如意釵,柔和中透着幾分溫厚。

而跟在林二太太後面的林二姑娘林湄只比林湘小上一兩歲,樣貌有七成像林二老爺,唯有那雙眉眼像極了林二太太,穿着寶藍色繡玉蘭的薄緞對襟褂子,下面配了條淺紅流彩暗花绫裙,頭上插着鍍金點翠镂空青金石釵,神色顧盼間很有幾分林二太太的精明厲害。

林溪的注意力全在她二人身上,自然留意到當林湘和林湄看清沈默的長相時,神色都有瞬間的怔愣,不過前者卻是很快就轉移了視線,而後者的眼中卻閃過了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緒。

不過這抹晦暗不明的情緒很快就被她掩了下去,快得讓林溪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當她和沈默被衆人簇擁着拜見過林老太爺和林老太太後,林老太太執着林溪的手說她瘦了時,就聽林湄道:“果然祖母眼裏只有三妹妹,我和大姐這麽長時間沒回來,也沒見您老人家淌淚抹眼。那知道的當說林家有三個姑奶奶,不知道的還以為林家只有一位姑奶奶了呢!”

她這番話雖說的是玩笑話,可是話裏的酸意,衆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林湘不大計較這個,聽了只微微一笑。

林老太太卻是擦了擦眼淚笑道:“幾年不見,二丫頭你這張嘴越發厲害了,我是說不過你,改天我跟你婆婆說去。”

“哎呀呀,祖母我錯了,您老人家饒了我吧!”

林溪在旁看着林湄唱作俱佳,幾乎奪去了她今日這個主角的光芒,也不在意。

倒是林湄笑鬧過後,發現林溪沒有像從前那樣氣得發脾氣,由來就有幾分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便适時的住了口。

林老太爺這時方才開口道:“沈默,你随我去書房走一趟。大郎,你也來。”

林溪猜到林老太爺多半要考較沈默的學業,這個倒是不消擔心,所以她很放心的看着沈默跟着林老太爺離開了。

林大老爺和林二老爺以及幾個少爺沒坐一會兒也走了。

當安壽堂只剩下女眷時,林二太太便笑道:“三姑奶奶真是命好,我看沈默這孩子生的又好又知禮,怨不得老太爺那麽喜歡,巴巴的就把人叫到書房去了。”

這話從林大太太口中說出來不足為奇,可是林二太太卻甚少誇人,因此這話一出,不但林溪覺得詫異,就是林湄都多看了自家娘親一眼。

她本來就愛攀比,當看到沈默明顯要比自家夫婿出色許多時,心底便開始泛酸水,要不然之前也不會說那樣一番話了。

林溪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雖然不知林二太太對她的态度為何突然會變得這麽好,可是好話誰都愛聽,她就笑道:“二伯母又取笑我了。祖母,你可要替我做主。”

林老太太就笑着摟住林溪,“傻孩子,你二伯母是誇你呢!”

“我還當二伯母害眼饞病,看見別人家孩子生得好就想扒拉到自己家呢!”

一句話落下,衆人想到林二太太的性子忍不住都笑了,林二太太笑着上前要撕林溪的嘴,林溪就躲,林老太太就攔,一時鬧作一團。

這份熱鬧獨獨沒影響到林湄,她的眼睛落在林溪身上,總覺得對方變化委實有些大,從前那個任性嬌蠻愛發脾氣的三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大方開朗的少女。

林溪很快就注意到了林湄看向自己的目光。

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不是朋友而是對手。

好在林湄不會在晉城多待,自己也已出嫁,所以林溪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任由林湄不時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自己。

午宴仍設在大花廳,林溪記着沈默身體不大好不能多喝酒,正要派人跟林澤說一聲要他照應一二,就見林老太太不着痕跡的朝她使了個眼色,她便上前去扶她老人家。

林老太太悄聲道:“你祖父那邊,我已吩咐過了,你且放心就是。”

林溪就放下了提起的心,接着被衆人硬按着坐在了客首的位置。這時她見席上仍沒有江吟秋的身影,就問了一句:“江姐姐怎麽沒來?”

林大太太道:“這個是晉城的規矩,新人不能見新人,她馬上就要出嫁,而你才剛過門,按理是不能見面的。”

林溪以前還從未聽過有這個說法,不過入鄉随俗,她也不一定要在今日見到江吟秋,就輕輕笑了笑略過這事不提。

席間,因為林湘和林湄難得歸寧一次,今日又是林溪回門的日子。林老太太便命底下人拿來了府裏自釀的木樨荷花酒。

“這木樨荷花酒在梨花樹底下埋了有好幾年了,今年你祖父過生辰,我都沒舍得拿出來。”林老太太等那壇木樨荷花酒拿來以後,就吩咐丫鬟拿那套白瑪瑙酒杯來。

丫鬟執着雕花銀酒壺把酒倒進白瑪瑙酒杯,只見在白瑪瑙杯的襯托下,杯中的酒液呈現出一種好看的金黃色,且又清香四溢,光是聞着就覺得有了一股醉意。

這樣獨家秘制的家釀酒,林溪還是第一次見到,當衆人舉杯朝她敬酒時,林溪便喝了一口。一入口,就覺這酒不似後世的白酒辛辣醇厚,而是清香中帶點甘甜,有點像她喝過的威士忌兌飲料,可是卻比它要有餘韻得多,也爽口得多。

林溪一直以來的酒量都很好,加上今日衆人又對她頻頻敬酒,尤其是林湄,仗着自己酒量好,頻頻來勸酒。

所以即便有林老太太攔着,最後林溪還是喝了不少酒。

霁月扶着她回涵碧軒的路上,她方才覺得自己喝多了。

也許是她穿來的時日尚短,右手上的綠線還未真正改造好她的身體,也許是這木樨荷花酒的後勁太大,總之林溪覺得自己頭暈的厲害,若不是有霁月攙着,她恐怕得一頭栽下去。

好容易挨到涵碧軒,她剛被霁月扶着躺下來,沈默就從綠猗軒那邊回來了。

他一看林溪臉頰通紅的睡在床上,就問道:“二奶奶怎麽了?”

林溪酒意上來,意識已經開始模糊,還是霁月答了一句,“剛才在席上,衆人一直勸酒,二奶奶就喝了不少酒。”

林溪只聽得門開了又關,接着就有一方溫帕給自己細心的擦去臉上的汗珠。

那人的動作又輕又柔,擦在臉上還有些癢,林溪就忍不住去拉那人的手。

沈默正拿着帕子給林溪擦臉,右手就被人拉住了。

“別擦了,癢。”

好半天,才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好。”

林溪方才滿足的笑了笑,許是覺得那手的觸感很好,她不僅沒有馬上松開沈默的手,反而把它放在臉頰邊蹭了蹭。

沈默的身子就是一僵,他有心想要把手抽回來,林溪卻不放,嘟囔道:“讓我再握會兒。”

她嘟囔的語氣讓沈默想起了一件事,他便趁着她醉酒的機會道:“你很喜歡佛經嗎?”

“不喜歡。”頻頻被人打擾睡覺,林溪不由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回答了這麽一句。

沈默想了想,又換了個問題,“那這句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呢?”

他本來是想知道林溪為何會在夢中翻來覆去的背誦這句經文,可是沒想到這句話剛落下,他就見躺在床上的林溪慢慢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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