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從福景苑回來後, 林溪就按着自己原來的計劃, 指揮丫鬟們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房間。
之前為了喜事, 房裏擺了不少喜慶的物件。這些物件中不乏有些貴重的東西,都要收回放置妥當,空出來的位置則要重新布置,還有她昨天從林家帶回來的十幾盆花卉, 也要安置妥當。
林溪和丫鬟們忙了一上午,才把房間重新布置好, 那些貴重的古玩玉器都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些輕巧雅致的小物件。原來那些大紅大紫的簾子帳幔被褥,也都換成了林溪喜歡的素雅顏色。
沈默中午從書房那邊回來的時候,就覺房間煥然一新, 原來喜慶富貴的擺件都已撤下去, 反而多了些清雅古樸的物件,房間的角落裏還多了幾盆花卉。
“怎麽樣,這樣看起來好多了吧?”林溪看見沈默便問了一句。
沈默收回落在花幾上的榆樹盆景的目光, 點點頭道:“不錯。”林溪和他的品味還是比較接近的。
“既然你覺得好, 那麽要不要我幫你布置一下書房?”林溪有心想把自己蘊養的幾盆花卉安插到沈默的書房,要不然她也不會這麽早撤去那些喜慶的擺設,無非是借着這件事向沈默開口而已。
沈默本來想說不要的, 可是看着對方期望的眼神, 他不由得點了點頭, “好。”
于是用過午飯, 林溪便跟他一起去了書房。
其實沈默的書房布置得很好, 物件雖不多,可是看着簡單大氣。因此林溪只讓人在窗下添了兩張花幾,放了兩盆茉莉花,又在書桌上放了一盆榆樹盆景。
做好這一切,林溪裏裏外外又看了一遍,發現用來作畫的東次間的窗紗和簾子都舊了。
“底下的人也太不經心了,這外面既有這麽多花木,為什麽還要配銀紅色的窗紗,應該用淡青色的窗紗。還有這簾子應該換成素色的,才配得上這屋子。”
林溪覺得這書房布置得很好,偏偏這兩樣東西拉低了整個書房的檔次。
她記得自己的陪嫁裏有幾匹煙青色的素紗,用來做窗紗最好。還有那幾匹玉色無紋紗绫拿來做簾子也不錯,便親自帶人回房去取東西。
林溪帶來的箱籠都堆放在遠香堂的西廂房,她這裏正帶着丁香幾個丫鬟翻箱倒櫃,跟着霁月從外面沖了進來,急切的喚了聲二奶奶。
林溪看霁月這個樣子,就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放下手裏的布匹,問道:“這麽慌裏慌張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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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卻沒有開口,反而看了幾個丫鬟一眼。
林溪便讓丫鬟們退下,又問了一遍,“到底出什麽事了?”
霁月道:“二奶奶不是讓我管着底下的幾個小丫鬟嗎,我就讓柳枝盯着翡翠和碧玉兩個。今日二奶奶您跟着二少爺出去又回來,柳枝就見翡翠從小廚房端了兩盞酸梅湯出了院子。她遠遠跟着翡翠,只見她進了書房,沒多一會兒,就聽裏面傳來一陣哭聲,接着翡翠被兩個小厮架着出了書房。然後沒多久,二少爺也出來了。柳枝跟在他們後面,只見他們一行人去了福景苑。”
“福景苑?”林溪聽到這裏,就知道翡翠多半是惹了什麽禍事。
她想了想,覺得這件事還是由沈默出面處理比較好,自己過去的話應該會讓沈老太太更為惱火,因此她只說知道了,讓霁月随時留意福景苑那邊的情況。
接下來,林溪找出來那兩樣素紗和紗绫後,就把那煙青色的素紗放在一邊,打算先用那玉色無紋紗绫做幾個懸挂的軟簾。
幾個丫鬟中,以桂香的針線功夫最好。
林溪拿出沈默畫得那幅白梅圖,讓她照着這幅白梅圖,往簾子上繡兩枝白梅。
桂香剛動手繡了兩個梅花,底下人就說老太太院子來人了。
來人是福景苑的一個婆子,她向林溪請了安,就道:“老太太讓我來取翡翠姑娘的包袱,順便讓我傳話,讓二奶奶去一趟福景苑。”
林溪便猜翡翠闖的禍應該不小,不然沈老太太應該不會輕易把翡翠叫回去。
她就把和翡翠同房的碧玉叫了進來,讓她帶婆子去取翡翠的包袱。
碧玉一聽去取翡翠的包袱,臉色先就白了幾分,忍着心中的不安領婆子去了。
林溪看着她們去後,想了想,覺得老太太叫她去多半是興師問罪的,便留下霁月和桂香,吩咐她們道,“你們在房裏好生做針線,二少爺回來,就說我去看大太太了。”
她吩咐完丫鬟,便只帶丁香一人去了福景苑。
剛到福景苑,她就見翡翠委委屈屈的跪在廊下,原來精心畫好的妝容被淚水一沖,已經花得不成樣子。
林溪走到她跟前,她就朝林溪撲了上去,“二奶奶,我冤枉啊!我不是有意的......”
她還未哭訴完,珊瑚就從房裏走了出來,只一個眼神,翡翠就閉了嘴,老老實實的低下了頭。
珊瑚方才朝林溪笑道:“二奶奶,老太太正在房裏等您呢!”說着打起簾子請她進去。
林溪進去以後,就見沈老太太歪在羅漢床上,一副沒休息好心神煩躁的樣子。
林溪言行就多了幾分小心,上前問了沈老太太的安。
沈老太太睜開那雙雖老卻不渾濁的眼睛,“我叫你來沒有別的事,翡翠既是你房裏的人,她惹了禍,怎麽處罰她,我總要問過你的意思。”
林溪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道:“祖母這話什麽意思,翡翠姑娘惹了什麽禍?”
沈老太太的語氣立刻冷了幾分,不知是因為翡翠惹禍而生氣還是因為林溪裝傻,“這事二郎沒跟你說?”
林溪道:“孫媳一直在房裏做針線,确實不知此事。”
沈老太太便借題發揮道:“你這個二奶奶是怎麽當的,怎麽連底下人惹了禍都不知道?”
林溪知道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麽都是錯,索性不開口,任由沈老太太發作。一頓數落,換回以後的清淨,還是比較值得的。
沈老太太看她低着頭不言不語,心中的氣才慢慢平複,“府裏現在只有二郎這麽一個男丁,我自然盼着你們早點為沈家開枝散葉。可是二郎說你還小,一定要等你及笄以後再圓房。他如此為你着想,你這個做正妻的更要大度賢惠。”
林溪聽到及笄以後再圓房這幾個字,不由微微一怔,她和林老太太原本以為這是沈老太太的決定,沒想到卻是沈默的意思。
她心裏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連沈老太太後面說了什麽也沒聽見。
直到沈老太太嚴厲的看了她一眼,她方才回過神,聽清了她老人家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大伯母昏迷以後,我向白雲寺許了三百本《金剛經》,如今還剩三十本,這三十本《金剛經》就由你來抄寫吧!也定定你的性子。”
沈老太太說完,就讓珊瑚取來了三十本空白的線裝書,連給林溪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從房裏出來,林溪望着丁香懷裏的那三十本線裝書,暗暗嘆了口氣,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明明不要翡翠服侍的是沈默,可是最後被罰的卻是她。
三十遍《金剛經》倒沒什麽,可是她的字卻是有些見不得人,她正在暗自發愁,就聽丁香道:“二奶奶,你看這天色,莫不是要下雨?”
六月的天原本就是陰晴不定,她們主仆來時還是豔陽天,沒想到半個多時辰以後,天色就陰沉了下來,沒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就滴落了下來。
她們這時候已經走到了花園,沈府的花園不像林府亭臺樓閣兼具,一眼望去全是花木,連個遮雨的地方都沒有。
一時淋雨倒沒什麽,就是那三十本線裝書淋濕了不好和沈老太太交代。
主仆兩個便把那三十本線裝書分作兩半,一人一半抱在懷裏,冒着雨點跑了起來。
好在遠香堂距離福景苑并不遠,主仆兩個抄了一條近道,終于趕在雨下大之前回到了遠香堂。
霁月帶着桂香忙迎了上去,林溪把懷裏的線裝書取出來,剛慶幸這些書沒被淋濕,就聽霁月道:“二奶奶,你們路上沒遇到二少爺嗎?”
林溪聽到這句話,心裏當即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為什麽這麽問?”
霁月有些不敢看她,“二奶奶你走沒多久,二少爺就回來了。我們照二奶奶你說的,說你去了景平苑。後來外面落了雨點,二少爺就讓我們去景平苑給二奶奶你送傘。我們只猶豫了一下,二少爺就起了疑心。我們沒辦法,只好說了實話。二少爺一聽二奶奶你去了福景苑,當即就拿着傘出去了。”
林溪回來時特地抄了條近道,所以剛好與他錯過了。
雨越下越大,還夾雜着陣陣斜風,林溪剛走出遠香堂,身上就已濕了一半。
她正不知要到哪去找沈默,就見前方緩緩行來一把油紙傘,傘下的人渾身上下俱已濕透,不是沈默是誰。
林溪趕緊上前幾步,把自己的傘傾過去遮擋斜吹過來的雨絲。
沈默用手擋了一下,說了聲不用。
林溪有些着急,“我沒事,你可不能淋雨。”
沈默聞言抿唇道,“我不能淋雨,那你就能淋雨了嗎?”
他的語氣一如往常,可是林溪分明卻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一絲生氣,她有心想解釋一二,卻見沈默固執而沉默的把傘推了回去。
斜吹過來的雨絲打在他的臉上,林溪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他的臉色又白又冷,渾身上下透着一股疏離。
林溪不由就是一怔,她認識的沈默什麽時候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如今這副樣子分明就是生氣了。可是她不讓人告訴她去了福景苑,是不想挑撥他們祖孫的關系,可是好像沈默并不這麽認為。
林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回了遠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