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也許是林溪熬得藥膳起了作用, 也許是沈默這幾天經常和她待在一起,總之沈默的病好得很快,兩天以後便覺沒什麽大礙了,原來發燒過後的頭暈症狀也已消失。
病好後, 沈默便帶林溪去了書房。
短短幾日沒有來書房, 沈默一進去就有煥然一新之感。
原來的窗紗和軟簾都換成了簇新的煙青色的素紗和玉色無紋紗绫的軟簾。
房間頓時就多了幾分素雅。
此外桌上和角落又多了幾盆盆景, 入眼只覺一片綠意,好像空氣都多了幾分清新。
沈默深深吸了口氣, 便喚捧硯去取練字的麻紙和字帖。
麻紙拿來以後,林溪才發現這麻紙和她平時練字的宣紙一點也不一樣,不僅不平滑, 質地還很堅韌,摸上去也比其他紙厚。
林溪練字的時候就知道沈默為什麽要她用麻紙練字了,因為麻紙表面很粗糙,質地又堅韌,所以練字的時候需要格外用力。
她在這裏只寫了一張紙,手腕就覺得有些酸痛。
她甩甩手, 活動了一下手腕, 才開始寫下一張。
這幾天她一直待在房裏,沈默看書她就練字, 雖然字寫得仍是很醜,可是整本《金剛經》卻已經背誦了下來。
兩張紙寫完, 《金剛經》的內容已經被她默寫了三分之一。
看看時間, 不過才過去半個多時辰, 看來三十遍《金剛經》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多。
林溪正要拿走寫好的第二張紙,就見沈默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指着其中一個字道:“這個字寫得不錯,已經得了字帖的精髓。”
林溪聞言就有些汗顏,那個字不是別字,正是她上一世練字時寫得最多的“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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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掉那個“三”字,沈默又點了幾個林溪寫得比較好的三千大千世界的千字和大字。
沈默點完便見林溪揉了揉手腕,就道:“你剛開始練字,先別着急,今天上午寫完這兩張字就夠了。”
林溪也知道循序漸進的道理,便依言收了紙筆,又問沈默,“你要不要也休息一會兒。”
沈默讀書讀得累了,習慣作一兩張畫放松一下。因此等林溪這話落下他就點點頭,然後吩咐一旁的捧硯磨墨。
林溪難得有機會看到沈默作畫,便讓捧硯下去,親自給沈默磨墨。
沈默想起她之前拿走的那兩幅畫,覺得她大抵是喜歡自己的畫作的,便問了一句,“你想看我畫什麽?”
林溪不假思索道:“牡丹,越大越好,越豔越好。”
沈默拿筆的動作就頓了一頓,“你喜歡牡丹?”
這個時代的人多追捧梅蘭竹菊,以彰顯自己的風雅,只有極少數人才喜歡這代表富貴的牡丹。
在沈默看過來的目光中,林溪點頭道:“喜歡。”她喜歡牡丹,無關風雅和富貴,就是覺得牡丹的花開的夠大,夠豔,很合自己的眼緣。
沈默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收回目光,開始構圖準備作畫。
林溪就見他先拿筆在紙上劃了輕微的幾道,決定了大概的構圖後,方才開始落筆。
在他作畫的時候,林溪不敢出聲打擾,只在一旁觀看。
因為沈默畫得最多的便是墨蘭,因此桌上常備的只有朱膘、石青、石黃、蛤粉等少數幾樣顏料。
林溪便見沈默用這幾樣顏料,先後畫了三朵牡丹,一朵為橘紅色,一朵為姚黃,一朵為粉色。
三朵牡丹都如鬥大,花瓣鮮豔亮麗,葉片碧翠欲滴,栩栩如生的同時又透着一股濃豔張揚的感覺。
林溪目不轉睛的看了許久,然後指着那朵姚黃道:“這朵是不是這三朵中畫得最好的?”
她因看畫,站的本來就離沈默比較近,伸出手指時正好微微朝他側過了身來,頭上戴的那支翡翠玉步搖便輕輕晃了一下。
夏天的日光照在她穿的那一件水綠色繡纏枝薔薇的夏衫上,襯得她的膚色瑩白若玉,空氣中也隐隐飄着一股她常用的茉莉清香。
沈默不由得就想到兩句舊詩:缥缈見梨花淡妝,依稀聞蘭麝餘香。
林溪久久沒等到他的回答,便把目光從畫上移開,正好對上了他那雙望着自己的眼睛。
望見林溪疑惑的眼神,沈默馬上就回過了神,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不等林溪再開口他就道,“你還喜歡我畫什麽,我再給你畫兩張。”
林溪馬上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歡喜道:“我還要一幅荷花圖,一朵是粉色,一朵是紅色,荷葉不要墨色的,要那種深碧色。”
她曾經在書畫城看見過一幅名家畫的荷花圖,喜歡的不行,可是價格卻讓她望而卻步。
如今有了機會,便把那幅荷花圖的細節都回憶了出來。
沈默就照着她所說的,畫了一幅工筆荷花圖,畫上的荷花一朵粉色,一朵紅色,荷葉深碧,瞧來與真花也不差什麽。
林溪開心得不行,“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沈默見她開心得像個孩子,嘴角也浮起了一抹笑容。
林溪看完荷花圖,又要他畫了一幅玉蘭花圖。
玉蘭花畫完,時間已近中午。
林溪小心的把三幅畫放好,準備等畫晾幹找人裝裱起來,将來挂在睡覺的東次間。
午飯後,林溪仍跟着沈默來書房練字。
練完兩張字後,林溪的手腕又有了隐隐酸痛的感覺,等沈默從西次間出來看她練字時,林溪便問他,“有沒有什麽鍛煉手腕力道的方法?”
沈默道:“有,篆刻就能鍛煉手腕力道。”
林溪之前聽沈梓馨提過沈默學過篆刻,正好她也想學,當下就讓沈默教她。一來是可以鍛煉手腕的力道,二來可以間接讓沈默多休息一會兒。他畢竟病剛好,還是不要太費心神的好。
捧硯拿來篆刻的工具以後,沈默給林溪找的練習材料既不是印章也不是什麽玉石料,反而是拇指粗細的小蠟燭。
沈默左手執蠟燭,右手執刀具,只見蠟屑随着沈默的動作不斷落下,沒一會兒那小蠟燭就被雕刻成了小葫蘆的形狀。
沈默把那只小葫蘆放在她面前做參考,又教給她基本的刀法。
于是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林溪就與那堆小蠟燭較上了勁,等最後一只小蠟燭用完,她雕的小葫蘆終于似模似樣了。
她揉揉發酸的手腕,看看時間已經接近申時正,就先一步回了遠香堂,開始給沈默熬藥膳。
晚間沈默回來,那道山藥排骨湯也已經熬好了。
這幾天,沈默已經習慣了喝林溪親手熬制的藥膳,不僅味道清淡可口而且幾乎天天都不重樣。
他喝排骨湯的時候,林溪也在喝湯。
沈默發現她少見的沒有動大廚房送來的那道水晶雞,那道水晶雞是廚房的拿手好菜之一,每次呈上桌,林溪都要多吃半碗飯。
可是今日她不僅沒動那道水晶雞,連其他涼菜也沒有動,只是恹恹的喝着碗裏的熱湯。
沈默便問道:“你不舒服嗎?”
“沒,沒有。”林溪臉色有些微的不自在,她那會兒來了月信,雖然原身并沒有痛經的毛病,可是也會有些腰酸的小不适,沒想到卻被沈默發覺了。
她剛想再盛一碗熱湯,那邊沈默已是拿起了她手邊的青花碗,親自給她盛了多半碗湯,“若是不舒服,我去叫人把唐大夫請來。”
林溪聽他要把唐大夫請來,忙擺手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怕他不相信,又多了一句,“就是女人家的小毛病而已。”
她一提女人二字,沈默想到曾經無意間從丫鬟嘴裏聽到過的某些話,再一看林溪喝的那道大棗桂圓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林溪看到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這幾天要麻煩你去別處睡了。”
林溪臨出嫁前那晚,林大太太派來的韓媽跟她說了一些嫁人後需要注意到的事項,其中有一條就是女人來月信後,需得跟夫君分房睡。
沈默雖不知道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到底是怎樣,可是也知道自己在一旁,也許會打擾到她,便點點頭,說了聲好。
林溪不由松了口氣,她身上不方便,夜裏肯定要起來好幾次,他去別處睡最好。
飯後,林溪便讓霁月帶着兩個小丫鬟去打掃沈默原來睡得西爽閣,又讓人把鋪蓋送過去,這才問燈下讀書的沈默,“那邊都已經收拾好了,要不要給你派個人過去值夜?”
沈默放下書道:“不用,我睡覺時不習慣外面有人值夜。”
等沈默走後,林溪洗漱畢,就躺到了床上。
不知是不是身邊少了個人的緣故,林溪剛躺上去時,怎麽也睡不着。然後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沈默的睡覺習慣,本來她從李媽媽口中得知這件事後,是想等回門過後就讓沈默回西爽閣睡的。
可是後來因為出了沈默發燒一事,就把這事丢在了腦後。如今想起來,沈默這幾晚是不是都沒有睡好。要不要就這個機會,讓他搬回西爽閣那邊好好睡。
可他真要搬走,不知為什麽,自己好像有點舍不得。
林溪糾結來糾結去,最後也沒下定決心,臨睡着時只有一個念頭,大抵今晚沈默回到西爽閣那邊能睡個好覺了。
事實卻與林溪想的完全相反。
沈默回到西爽閣那邊以後,不僅沒有睡個好覺,反而翻來覆去一直睡不着。
身邊沒有了那股淡淡的茉莉清香,沒有了枕邊人的悠長呼吸,他幾乎難以适應,一直輾轉難眠到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