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趙家嫁女兒的正日子那天,林溪一早就起來梳妝打扮, 又特地讓霁月給了她梳了一個倭堕髻, 挑了支金蝶戀花釵并一對金累絲葫蘆耳墜。

衣裳則選了姜黃色滿繡牡丹花卉對襟長衣, 底下則配了條碧色緞織暗花攢心菊長裙。

沈默從西爽閣過來的時候, 她已經梳妝完畢, 臉上還施了點薄薄的脂粉。

沈默印象中, 林溪除了敬茶那日穿的稍稍豔麗些, 其他時候都是淺色衣衫, 頭上戴的也是以玉首飾為多,甚少見她穿鮮豔的服飾, 也甚少見她佩戴什麽金銀首飾。

所以見到她這身盛裝時,沈默還有一瞬間的恍神。

她的容貌本來就生的明媚嬌豔,這麽一打扮,越發添了幾分動人之色,舉止間卻又透出世家女子的端莊與穩重,看上去格外賞心悅目。

林溪發現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就笑道:“今日要去趙家賀喜, 所以才這樣打扮, 你覺得怎麽樣?”

沈默點點頭:“挺好。”這身衣裳雖然顏色亮麗, 可是卻不是很豔, 不至于奪了主人家的風頭,同時也不會太過素淨, 去別人家賀喜剛剛好。

可是林溪去福景苑的時候, 沈老太太卻嫌她頭上的簪釵太少, 特地命珊瑚拿了一個匣子,取了一對金嵌花嵌珍珠寶石頭花,一朵給了她,一朵給了一旁的沈梓馨。

沈梓馨穿了身藕荷色隐芙蓉紋的衣衫,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等沈老太太好生叮囑她一番,方才跟在林溪身後出了福景苑的門。

一直轉過福景苑附近的垂花門,沈梓馨方才長舒口氣,“我真怕祖母不讓我出門。”

沈梓馨長這麽大,出門的次數寥寥可數,這次她在沈老太太跟前求了好長時間,沈老太太才松了口,答應林溪帶她一起去。但是卻嚴令她不許離開林溪半步,要不然以後再也不許她出門。

林溪覺得沈老太太和沈大太太未免将沈梓馨管的太嚴了一些,不過這話卻不好說,只道:“今日趙家嫁女,來賀喜的人肯定不少,你記着不要離我太遠,免得我找不到你。”

姑嫂兩個說着話,就到了垂花門處,早有下人備好了馬車。

馬車上的角落裏還放了冰盆,一進去就有股涼意。

林溪自從右手多了那條綠線以後,平時既不怕冷也不怕熱,加上沈默素來怕冷不怕熱,所以遠香堂從未用過冰盆。

Advertisement

不過有了這冰盆,馬車裏确實涼快很多。

林溪靠着車壁,一邊與沈梓馨聊天一邊回憶趙家的人和事,也沒過多久就到了趙家。

趙家負責招待內眷的趙大奶奶黃氏看見林溪攜着一個少女下了馬車,遠遠就迎了上來,與林溪寒暄幾句後,就問起沈老太太。

林溪笑道:“老太太本來想親自來的,不過最近天熱,老人家有些中暑,便打發了我過來。”

趙家是林老太太的娘家,兩家一向走得很近,黃氏也見過林三姑娘幾次。素日雖覺得她有些嬌蠻任性,可是沒想到嫁了人後,整個人好似變了一副模樣,看上去又溫和又穩重。

黃氏不由得就對她改變了幾分印象,“這幾日天熱得不行,老姑太太今日也沒過來,不過你大伯母和二伯母都來了。”

黃氏說的老姑太太是林老太太。

林溪第一次參加別人家的喜宴,聽到林大太太和林二太太都來了,不由得就松了口氣,有這兩個長輩在,多少也有個依仗,便問道:“兩個伯母什麽時候來的?”

黃氏領着她穿廊過院,“兩位太太一大早就來了,現下正在我婆婆的院子。”

黃氏說的婆母是趙夫人,也就是趙四姑娘趙瑜的親娘。

趙夫人住的地方離垂花門不遠,院子外面種了兩株高大的榆樹,院子裏面青石鋪地,看上去格外整潔幹淨。

房間裏坐滿了來賀壽的客人,林溪只認得坐在最中間的那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帶着沈梓馨上前問安。

雖然原身與趙瑜的關系并不好,可是趙夫人對待林溪的态度卻很親切,問她在沈家過得好不好,又把沈梓馨誇了一遍,方才道:“吉時還沒到,要不要叫丫鬟領着,你們去瑜兒那裏坐坐?”

趙夫人想着林溪和趙瑜年紀相差不大,雖然兩人有些不睦,可是終究是自小長大的交情,便問了這麽一句。

林溪看在座的衆人多是長輩,就點頭笑道:“我也想見見四表姐。”

趙夫人就喚了一個丫鬟,領着林溪兩人去了趙瑜住的新柳閣。

新柳閣相比趙夫人那裏的熱鬧,要冷清一些。

林溪和沈梓馨進到趙瑜的閨房時,房裏只有幾個丫鬟婆子。

趙瑜已經梳妝畢,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麽,聽到腳步聲,她方才擡起頭,臉上原本帶着三分不耐煩,但是當看到來人是林溪時,那三分不耐煩頓時被一種複雜的神色所取代。

林溪從容笑道:“表舅母讓我來看看你,許是讓我看看你這裏可有我要幫忙的。”

來者是客,趙瑜勉強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很淡的笑意,“坐吧!”

有丫鬟搬來繡墩,林溪拉着沈梓馨坐下,想起常跟在趙瑜身邊的吳家姐妹,就問道:“怎麽不見吳二姑娘和吳三姑娘?”

趙瑜淡淡道:“我沒讓她們過來。”

今日雖是她的大喜之日,可她臉上一點喜意也沒有。

林溪很理解她這時的心情,可是想到她心中的那個人是誰,心裏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她也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沈梓馨看她不說話,也就不肯開口說話。場面一時冷了下來。

好在沒過多久,又有人來看趙瑜。

林溪借機便領着沈梓馨出來了。

路上,沈梓馨沒忍住,輕聲問林溪,“趙姐姐怎麽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林溪道:“可能是第一次做新娘子,有些緊張。”

兩人說着話,快走到趙夫人住的院子時,就見從不遠處走來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忽然委頓在地,吓得跟着的一個小丫鬟失聲叫了起來。

沈梓馨比較膽小,見狀不由拉了拉林溪的袖子,“二嫂。”

林溪拍了拍她的手,“沒事,應該只是昏倒。”

她看那跟着的小丫鬟只知道哭喊,一邊叫跟着的丁香去叫人,一邊上去查看那婦人的情況。

林溪按了按她的脈搏,又掐了下她的人中,那婦人便悠悠醒轉過來。小丫鬟方才止了哭泣,“娘子,你怎麽樣了?”

那婦人道:“我沒事,就是有些頭昏。”

“夫人,容我問一句,您今早是不是沒有用早飯?”林溪看她臉上面無血色,脈搏也比較微弱,猜測她應該是有些低血糖。

那婦人方才看見一旁的林溪,說道:“你怎麽知道?”今日她起來得有些遲,便沒有吃早飯,記挂着今日趙家嫁女兒,匆匆就過來了。哪想到剛到趙家,頭昏的老毛病就犯了。

林溪就知道自己沒猜錯,“我有個表姑也是這樣,早上起來常常感覺頭暈,身上也沒有力氣,還出虛汗。”

她一邊說話,一邊和小丫鬟一起把那個婦人扶起來,“後來有個大夫給我那個表姑開了個方子,雖然沒能完全治愈,但是卻不再像從前那樣常常頭昏了。”

那婦人聽林溪說她表姑的症狀與自己的一模一樣,便趕緊問道:“什麽方子?”

林溪道:“就是平時多吃一些紅棗花生或者瘦肉豬肝之類的。另外大夫還讓我表姑平時随身帶些糖塊和點心,只要一感覺到頭暈就吃上幾塊。”

那婦人将信将疑,“就這麽簡單?”

林溪點點頭:“夫人要是不信,待會兒我讓人給您沖一碗紅糖水,看能不能緩解一下您的頭暈症狀。”

一碗糖水而已,即便沒什麽用,也沒什麽壞處。

那婦人就虛弱的笑了笑,“那就謝謝你了。”

須臾,黃氏領着一群人過來,看見那婦人就道:“曾夫人,你這是怎麽了?”

林溪幫着黃氏把曾夫人安置到一間客房,便問黃氏要一碗紅糖水。

黃氏雖微覺詫異,但還是讓丫鬟沖了碗紅糖水。

紅糖水端來以後,曾夫人小口小口把它喝完,緩了一會兒,就覺頭暈的症狀有些減輕,眼裏不由閃過意外的神色,“這紅糖水真的有用!”

林溪道:“下次夫人若再犯病,可以含幾塊糖塊或吃些點心,都會有用。”

曾夫人不由露出感激的笑容:“真是太謝謝你了。”

黃氏在旁道:“曾夫人大概還認不得她,她是林家的三姑娘,如今嫁給了沈家的二公子。”

曾夫人道:“原來是沈二奶奶,改天我一定登門道謝。”

從客房裏出來後,林溪便問黃氏,“這位曾夫人是哪家的夫人?”晉城當地好像并無曾這個姓氏。

黃氏道:“她是曾校尉的夫人,聽你表哥說那個曾校尉好像是從京城來的,只是不知得罪了哪個貴人,才被貶到了這裏。”

林溪想起這時京中局勢,有官員牽連其中被貶也沒有什麽稀奇,就把這事抛在了腦後。

從客房回到趙夫人住的院子,沒多久就到了開席的時間。

趙家是武官世家,前來賀壽的也多是武官們的夫人,她們比文官的夫人太太更放得開,席間頻頻有人勸酒。

趙家拿出來的又是自家的私釀——茉莉花酒,頗對林溪的口味。

所以林溪即便一直暗暗告誡自己要少喝,可最後還是喝了不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