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郁蟄最終還是安穩地躺在了連畫身邊。
這還是連畫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睡床, 酒店裏的床都很軟。她洗完澡就像個小孩一樣把床當蹦床,在上面跳來跳去, 豆豆被她帶着也跟着跳了一陣。一大一小嘻嘻哈哈個不停。
郁蟄頭疼到完全沒了任何旖旎心思。
好容易把人勸下來躺好, 他已經快要累出來一身汗了。
連畫眨着眼睛,将一顆晶核摸出來,豎起手指道:“好了, 都閉上眼睛, 我要開始修煉了。”
郁蟄上一次實力飛升就是被連畫帶的,他一直都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麽, 但是先前不好問,這會他忍不住低聲道。
“為什麽你修煉的時候, 能影響到周圍其他人?”
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修煉方法, 前世沒有,今世更沒有。
連畫眼珠子轉了一圈:“這是我獨特的修煉方法,你別問,問了也跟你說不清楚。快閉眼, 不然敲暈你。”
郁蟄無奈笑了笑, 乖乖閉上了眼睛。
本來他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但沒想到才剛閉上眼就陷入了沉睡中。
隔天郁蟄很早就醒了過來, 似乎許久沒睡這麽好了,他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只是懶腰還沒伸完, 就聽到衛生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旁邊連畫已經不見了, 只有豆豆和黑狗還在睡。
他疑惑地赤腳下床, 輕輕貼到衛生間門口聽了聽,腦袋才剛靠上去,門就被人從裏面拉開了。
“你幹什麽?”連畫站在門後瞅着他問。
郁蟄略有些尴尬地道:“你起來真早。”
Advertisement
視線趁機往裏面瞟了瞟,地上臺子上全都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連畫道:“睡不着。”
實際上,昨夜修煉結束之後她就沒有再睡,而是悄悄地出了門。
她最近一直能在城裏看到多肉,還親眼看到了多肉捕獵,對這些分株身上發生的異變很疑惑,于是昨晚上就直接變回原形,順着窗臺跳了出去。
此是整個彙城幾乎每一條街道都有多肉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不能大張旗鼓的聚衆出現,這些多肉相當分散,甚至還知道躲藏,如果有人經過,就會悄悄地趴伏在下水道裏,或者其他灌木下面。
因此白天不仔細看,壓根就不會注意到街道上有多少多肉存在,可是當夜晚連畫出去的時候,就驚愕地發現,街道上密密地爬了成片成片的子持蓮華。
連畫第一眼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可是只要稍微感應一下她就知道,這些幾乎全部都是從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葉子新生的分株。
多肉并不攻擊其他花草樹木,彼此之間和諧共處,甚至能纏到其他樹上去。
如今多肉只在室外街道活動,室內沒有土地,它們無法進入,因此如今也只有在外面晃蕩的喪屍遭了殃,縮在屋中的喪屍都還安好。
不知道為什麽,連畫有瞬間甚至還為那些喪屍感到幾分慶幸。
此刻街道就像是什麽多肉聚會一樣,匍匐莖密密麻麻地彼此交纏在一起。
連畫将意識沉到距離自己最近的那株多肉身上。
剛一進來她就又驚了一瞬,眼前仿佛有無數條亮光,這些亮光縱橫交錯又全部相通,幾乎瞬間她就看盡了整個彙城地形。再遠一些,甚至看到了從彙城到岸市的道路,岸市的全部模樣。
她的意識仿佛被擴大了無數倍一樣,雖然先前已經體會過一次了,此時再看到時,依舊令她無比驚訝。
可除了能看到東西,她依舊沒有在多肉身上感受到更多的信息。
連畫收回心神變成人形,直接揪住一株多肉,沿着它的莖杆往自己身邊拖。
足足拖了有十分鐘,她才終于将這株多肉所有匍匐莖給拉回來。
現在她手裏抱着一大團纏起來都快有人高的巨長多肉。
“你們究竟是怎麽回事?能不能聽得懂我說話?”
手裏的多肉沒有任何反應,面前那一片也沒有任何反應。
“給我裝死是吧,白天捕獵的時候不是很活潑麽?”
她抖了抖莖杆,多肉随着她的動作在空中晃了又晃,既沒有攻擊的意思,也沒有要繼續生長的意思,就像是一團枯草。
連畫氣到不行,簡直就像在質問惹事的熊孩子時,熊孩子一言不發抵死不認一樣可惡。
“我就問你們,喪屍好吃麽?那麽臭那麽惡心,肉都爛了,你們還下得去嘴?不是,你們什麽時候學會捕獵的?誰教你們的?我的本能裏可沒有這一樣。”
她手敲着多肉的莖杆,腦海中突然閃現一個古怪的念頭,她驚愕道:“你們不會也感染喪屍病毒了吧?”
想到這裏她也顧不得教訓它們了,重新拎起那條多肉,靈力順着莖杆探了進去。
多肉很細嫩,莖幹中的能量少的可憐,但是仔細分析能發現,它們身上既有她修煉多年的靈氣,也有屬于這個世界的古怪能量,兩種能量結合到了一起。
她每次修煉時吸收融合的那麽一點都能讓她的修為精進,就這一點也是非常艱難才吸收過來的,而這些多肉竟然已經自然融合了。
可是這融合之後的效果,似乎并不怎麽好,出現了攻擊性,審美也出現了問題,還大量繁衍了起來。
連畫試着将兩股能量分開,可本身這股能量很微弱,她輸入的靈力只是稍微多一些,就直接将整根匍匐莖都給撐裂開了。
将靈氣壓縮再壓縮,壓縮成細細一絲之後再次試探,這次她的靈氣直接被吸收了。
簡直無從下手。
連畫使勁抓了抓頭發,還是她的實力太弱。
她先前看小說,修真小說裏将實力劃分成先天築基金丹元嬰這些階段,現在她并沒有練出金丹,實力只能說比築基強點。
而那些異能者頂多也就是先天高手,好一點的能算築基。
大道漫漫,她要走的路還很長。
難得嘆了口氣,她自言自語地嘀咕道:“你們可怎麽辦,不會以後攻擊活人吧?這個可不行,這樣你們就要被人類消滅了。不管聽不聽得懂,記得躲好一點。”
看了看天色,又瞅了眼遍地的多肉:“畢竟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我也不能把你們都滅了,你們自己小心吧。”
說着起身準備回去,也快要天亮了。
這裏距離住的賓館不算太遠,心裏有事,她也沒直接飛回去,就這麽慢吞吞地在黑夜中思考妖生。
她想的入神,沒注意到身後響起的細微聲音。
那群多肉竟然集體轉了方向,悄悄跟在她身後。
等她快要走到賓館樓下的時候,多肉的葉子上多了一具新鮮屍體。
仿佛是進貢一樣,多肉們沒有直接将這具養料給消化掉,而是葉子接葉子地往前送。
等到連畫走到賓館樓下的時候,一回頭就看到身後一具屍體,吓得差點從地上蹦起來。
“你,你們!”
多肉們将屍體送到,莖杆葉子就開始往泥土中縮,沒多久,剛剛還密密麻麻一片的多肉們就很快消失不見,原地只餘了一具屍體。
連畫跟屍體大眼瞪小眼。
這時候天就要亮起來了,有起來早的人開始活動。
二樓璐璐在跟簡懷寧說話,偶爾有咳嗽聲傳來,最後是開窗的聲音。
“還是通通風吧,一直悶着不行。”璐璐道。
連畫聽到動靜,一把扛起屍體就上了樓,迅速躲進了衛生間。
搬進來後才捶了自己一下,她帶着玩意回來幹什麽?!都是那些分株們的錯。
只是這會扔出去也不方便了,她猶猶豫豫地,最終還是抵不住誘惑伸出了一條匍匐莖過去。
才剛解決完分株們進貢的養料,就聽到門外有動靜。
門一拉開,就看到了郁蟄。
“洗漱好了麽?我去弄點早飯。”郁蟄道。
連畫點點頭,偷偷摸了下肚子,其實她現在一點都不餓,也不想吃任何東西。
“不用弄我的了,我不餓。”
郁蟄回頭看了她一眼,視線又掃了下衛生間,總覺得她這一大早的行為有些詭異。
想想從前她将屍體拖進衛生間解決的事,他頓住腳步:“你早上出去了?”
連畫也不瞞着,點了點頭。
“你……”郁蟄一言難盡地道,“你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連畫:“???”
郁蟄的臉色有些發青:“比如,食人,食喪屍……什麽的。”
連畫:“……”
其實仔細想想,郁蟄說的也沒錯,植物不就是喜歡将人類屍體和腐爛落葉泥土當做養料麽,她确實喜歡。
她想反駁又不知道從何處反駁了。
兩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地站在衛生間門口。
郁蟄的臉色扭曲的更加厲害了,看連畫的表情也愈發詭異起來。
他是經歷過末世殘酷的人,餓極了吃人肉的情況比比皆是,可那些人都是在被迫的情況下。
吃人他還能勉強接受,但吃喪屍,他是真的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
衛生間剛打開的瞬間,他聞到了淡淡的味道,對這味道很敏感的他一下就知道裏面多了什麽。
“那些東西,不太衛生。以後,少,少吃。”郁蟄斷斷續續地道。
連畫嚴肅又沉重地點了點頭:“其實,我沒有,我就是,特殊的修煉方法,對,修煉。”
“嗯,我相信你。”郁蟄回答的非常迅速。
連畫瞅着他的臉,總覺得他并不相信。
不過這東西真解釋起來會牽扯到她的本體,她并不想暴露這點,于是也沒再解釋什麽。
郁蟄就這麽腳步漂浮地走了出去。
早飯是跟高啓他們一起吃的,吃飯時大家都沒什麽心情說話,一夜過去,賓館裏又多了幾個人,有原先在休息的,也有早上從外面剛趕回來的同伴。
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簡單介紹了一下,大家就都沉默着吃飯。
今天簡懷寧的情況更差了,他的脖子也被包裹上了紗布,哪怕是屋裏放了清新劑,也遮掩不掉那股臭味。
高啓吃吃了兩口飯就一直坐在床邊守着他。
昨天簡懷寧還能清醒地跟他們說幾句話,今天時不時地抽搐幾下,露出有些瘋狂的樣子,又都被他竭力控制住了。
璐璐将高啓推了出去:“他最不希望被你看到,你出去吧。”
高啓背靠着門頹然地坐下。
坐了一會,他猛地跳起來:“我去看看軍隊的人到了沒有。”
經過郁蟄的時候,郁蟄伸手一把拉住了他:“這麽貿然出去很危險。”
“可待在這裏又有什麽用。”
郁蟄抿了抿唇,他有可以救人的辦法,但他的心裏卻還盤算着很多事也顧忌很多事,因為這些事不肯出手。
從前面對這情況他壓根就不會有絲毫心理負擔,可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連畫在一起久了,他竟然也開始覺得,比起各種身心疲憊的算計和謹慎,順從自己的心意做事更重要了。
“別着急,再等一下,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高啓又蹲回了門口,将腦袋死死地埋在自己手中。
豆豆靠着郁蟄的腿,視線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
也唯有連畫,這時候又摸出瓜子嗑了起來,咔嚓咔嚓聲聽的人心煩。
就在四下沉默的時候,連畫突然慢悠悠地開口道:“有不少車進城,應該就是昨天說的軍隊吧?去了市總局。”
市總局就是他們昨天接到任務的警局。
顧不得他是怎麽知道情況的了,高啓第一個沖了出去,又有兩個異能者跟着他一同跑了出去。
璐璐扒着窗子殷切地看着他們的背影,希望他們能帶回來好消息。
“我們也去看看。”郁蟄道。
他也實在好奇,這次來的人裏,到底有沒有另外一名光異能者。
其實他私心裏也想知道,如果多了一個選擇,連畫會怎麽選。
這次沒有用自行車,郁蟄背着豆豆,連畫坐在黑狗背上,兩人速度極快,到達的時候,高啓他們都還沒到。
這次一共來了約莫一個營的人,足有十輛車。外加臨時組建的醫療隊三十人。
郁蟄沒有上前,只遠遠地看着,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易經國。
他看着比前世要青澀許多,臉上也沒有那麽多風霜,看着意氣風發正氣凜然。
視線在其他人身上掃過,他重點看了那三十名醫療隊成員,醫療隊有三分之一都是女性,每個人臉上都戴了口罩,看不出來有什麽特別之處,也分辨不出來到底哪些是異能者哪些不是。
蔣宏盛得死訊似乎還沒有傳開,依舊有不少異能者來來回回地送人過來。
但這一過程中也死了不少人。
先前來到這裏的異能者大部分都沒有怎麽正面對抗過喪屍,這兩天的戰鬥和經歷讓他們有些崩潰。
此是就有幾名異能者拉着昨天跟蔣宏盛一同講話的那名老人想要離開。
老人身邊的一名警察和異能者低聲說着什麽。
豆豆給他傳話:“他說蔣宏盛一直聯絡不上。”
先前蔣宏盛就有提前撤離的前科,這會把人拉來了自己又聯絡不上,老人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以為他又悄悄離開了,只得讓人先安撫這些異能者,帶着那些軍人進了警局。
郁蟄有些詫異,都過去快一天一夜了,蔣宏盛的屍體竟然還沒有被發現,被仍在天臺的兩人肯定沒有死,為什麽他們也沒有将蔣宏盛的情況說出來?
只有連畫眨了眨眼,小口小口地舔着巧克力。
“你在找誰?這裏也有你的仇人麽?”她問。
郁蟄回了句不是,側頭問豆豆:“你能聽到那些人都是什麽異能麽?有沒有光異能?”
豆豆閉上眼睛仔細傾聽了半響。
最後他睜開眼睛,慢慢搖了搖頭。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