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心栽柳
(三)
說老實話,有時我老感覺那不是我的錯覺,易向飛對我的态度在某一天發生了一種微妙的改變。那天下午我打完獵就去打水,吃完飯後燒了滿滿一鍋熱水打算慰勞自己一翻,易向飛自然不能傷口沾水,只是擦擦身子就去煉俞加了,我跑到屋後的亮堂地放下水桶,又來回注入熱水涼水,累的脫汗後才能舒舒服服的蹲進去(桶小嘛!),每到這時候都會分外想念自家那老掉牙的熱水器和不大卻能泡澡的浴缸,方便享受啊!
因為太累不想動彈,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正自美夢時,忽然被某個奇怪的聲音驚擾到,我微微睜眼,看見易向飛站在十步開外,一副被雷打中的模樣,癡呆而可笑,然後我就真的笑出來(沒辦法睡的糊塗了)。“大哥,幹嗎避我如蛇蠍似的,我又不咬你!”我懶洋洋發着自己都肉麻的鼻音。
就見易向飛全身一僵又向後連退數步,目色迷茫,聲音低啞微顫:“我…我…看你…你那個…沒帶衣服…”
話沒說完就扔下衣服逃也似的進屋裏去了。我開始還沒在意,到了晚上睡覺時才略有感覺,易向飛躺在床上烙烙餅,左翻右滾的,我怕他是疼痛難忍,連忙坐起身看向他:“易大哥,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沒什麽…你睡!”鼻音頗重得樣子。難道發燒,我輕輕把手放上去,他猛然的坐起來沖我大叫:“你…你幹什麽?”
他一叫把我也吓壞了,顫巍巍的回答:“我怕你發燒,所以試試溫度。”真的把我吓着了,他從沒這麽大聲吼過我,我為他操心操肺的,惟恐他難受,他還是我來這個時空第一個真心對待的人,沒想到他現在躲着我,還變本加厲的吼我,好象我是什麽病毒細菌似的,越想越委屈,連眼淚都眶在眼裏晃悠。
也許是我抽起鼻子的模樣太可憐,他終于軟化下來伸手摸摸我的頭發,雖然動作還很僵硬,但聲音卻比平常溫柔數倍不止:“唐唐。別哭,大哥不是故意要吼你,大哥只是有點難受,對不起,大哥往後再也不吼你了,別哭了,好不好?”
剛才那麽強忍着淚水就被他越來越溫柔的語氣給哄出來了,他還叫人家唐唐!看見他微微抽氣連忙止了抽噎,抹去眼角的金豆豆強作歡顏:“沒什麽,大哥,你要真的煩躁,你吼我就是,老大夫也說過,這藥有些燥性,能發出火來總是好的,我不會當真的!”
易向飛呆呆的看着我良久低聲喟嘆道:“你這個小傻瓜!快睡吧!”
我看他背轉過去對着我,當真是不願面對我似的,不禁心裏有些難過,朦朦胧胧的往夢裏鑽,迷糊中好象還聽到低沉的聲音說:“……應該把你當弟弟才是啊……”。
從這天開始,易向飛總是很巧妙的躲着我,當然屋子這麽小,他那麽大一個家夥,總不能躲到水缸裏去吧,只是他總是不太愛跟我在一起,我若要做飯,他就去生火打水,我若要洗衣服,他便在屋外幫我削箭頭,我若要洗澡,這家夥就幹脆躲出去遛彎,就連睡覺他也是我閉眼時不在,我睜眼時已經起來,嗚嗚嗚~~~~~~我的耽美夢想還沒開始就被人家厭惡拒絕到如此地步,你瞧瞧,他現在連正眼都不願看我了,不是給我側臉就是抛給我個後腦勺,更絕的是,有天我們吃飯時,兩雙筷子不小心碰到了一起,他……他居然扔下筷子就跑了,說實在的,我真的受到相當大的打擊,我自我反省了N天,又看見他有些消瘦的跡象,眼眶下也黑黑的,病情時常反複,我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不利于他治病,我…我舍不得他呀…但是為了他好終于痛下決心,抽刀斷麻!
這天吃完午飯,我給他收拾東西,家裏所有的銀錢都給他放在衣服裏層,新棉被拿上吧,他現在身子還畏冷。這個手爐也拿上,這套專門為他定做的衣服本來想等到村裏的祭火節時再送給他滴,唉!這個新手帕可以擦嘴,他嘴邊流油的樣子也還是滿帥滴,還有草藥已經買夠一月的了,這個蛇膽從小四家要來得可以造血生氣,這些肉幹都是他最愛吃的,再拿上些苁蓉,聽說泡酒喝對身體好……雜七雜八裝了一大筐,幸虧我早已拜托王大叔明天去城裏送貨時接他一趟,驢車還是挺穩當的,唉,想到明天就要和他天涯相隔,心裏五味沉雜,杜甫有句詩: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我和易向飛大概也即将如此,各自東西,也許有一天會相見,那時恐怕兩人都已變成胡子花白的老鬼了,我苦笑着搖搖頭,過去自做多情奢望作情人,現在卻連人家的弟弟都做不成了,看來我做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失敗啊!好難過的說~~~~~~
晚飯做的極為豐富,都是他最愛吃的菜,他吃完一碗,我連忙幫他再滿滿盛上,他不想從我手裏接過去,舉起手又收回去,我看的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放到他跟前,我使勁擠出個酸澀的笑,說:“易大哥,今天飯菜做的多了,你多吃些,明天味道就不好了……”
他還是不看我,埋着頭一言不發的吃着。
我真想伸手去硬擡他下巴,逼他看我,我想起他第一次睜開眼睛時,那雙黑寶石般的眼珠如何讓我驚心動魄,我想起他對我微笑時,嘴角不經意的笑紋讓我如沐春風,他寵溺的揉亂我的頭發時,我會為他這個哄小孩子的動作心如擂鼓,我不知道,和他相處的三個月零四天中,他會記住多少我的身影,以後是否還會想起名叫唐曉的這個過路人,可我知道,易向飛這個帥氣爽朗的高大男人已經深深刻印在我心上,無關乎相識時間的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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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後,他照例在院子裏練他的拳腳功夫,有時我也會坐下來欣賞他潇灑又行雲流水的拳法,可現在我不敢多看,怕自己以後看不到那俊逸的身形而更加寂寞。我慢慢收拾好碗筷,又磨蹭許久才去找他,他坐在石頭邊上不知想些什麽,那麽出神,連我走到他身邊都沒發現,我趁機在心底把他的容貌再次描摹一翻,差點把手就伸了過去,他突然看到我,迅速的向後一跳,不愧是武人,動作就是靈敏。
我悲哀的看着咫尺的距離拉遠,想要笑卻無法控制面部神經來僞裝,他避開我的眼睛有些氣惱的問:“賢弟,你來怎也不吱應一聲!”
我倒抽一口冷氣,心裏轉瞬就冰天雪地的,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易大哥,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背轉過身去,兀自生氣:“什麽話?”
“我想,城裏的環境和條件都比較好,适合大哥你療傷,那醫管裏的大夫也比村裏的郎中高明些,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些東西…大哥,你明天就可以到城裏去!”明天你就可以逃離我,遠遠的抛掉我,再也不用為糾纏你的我而煩惱。
大哥全身一僵,不名所以的轉過頭看我,眼裏全是震驚:“你要我走~~~~~?”聲音顫抖而隐含怒氣。
我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深如大海,卷起不知所謂的波瀾,我低下頭嚅弱道:“我早已看出大哥不是普通人家,那雙鞋,我救你上岸時便已發現很精細,後來在城裏見過,那是官靴吧,大哥可以找到城中的守衛,他們自會帶你回家。我這裏對大哥來說,畢竟太過粗陋。”
大哥他滿臉恨意的伸出手指顫巍巍的指我,嘴唇也仿佛抖動着“你……你……”怒火直接從他眼中燒到我身上,我不由自主的倒退數步,從沒見過易向飛如此生氣,好象要把我生吞活剝似的,我卻完全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他,引的他雷霆大怒。
我真的很害怕,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不斷後退,他見我這動作更是扭曲了俊臉,嘴角也咬出血來,他本是個溫柔的男人,此刻卻全身殺氣宛若修羅。
我吓壞了扭身就跑,他猛然大喊:“你敢…你敢…離開…我…我殺了你…!”我聽見這聲獅子吼更加慌亂,不管不顧的向樹林的方向跑去,我聽見急速掠動的風聲從身後襲來,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一個獵豹般兇悍的黑影撲倒在地。
“好痛~~~~~!”我忍不住呼痛,良久才能對着迷離的月光分辨出壓在身上的大型野獸“大哥……?”
“不許……不許…不會讓你離開的!你是我的——!我的!”逆光的他看不清楚表情,但陰冷霸道的狂嘯還是讓我不住的打哆嗦,叢林中忽然飛出一群不知名的鳥兒,凄厲而哀號着驚起,我被這聲音和景象震懾,如入地府。大哥怎麽了,他怎麽會這樣瘋狂……我來不及思索什麽,他的面容迅速下壓,等我看見那雙黑寶石般的眼珠時,他嘴裏的血腥已經渡進我口中……
“嗚~嗯~~~~~疼”我想我的嘴唇被他尖利的牙齒咬破了,他趁我張嘴時強勢的伸入舌頭,瘋狂的舔噬我的口腔,空氣從肺部直接被他掠奪,天昏地暗的眩暈着我整個的世界,他使勁的拉扯我的舌頭,不斷的吸吮齒咬,我差點以為他真的要吃掉我,我喘不過氣來,胸口憋悶欲死,連眼淚都承受不住這種瘋狂而不斷滑落,直到我真的窒息般的哆嗦時,他才放開了我……
我劇烈的咳嗽連帶拼命的吸氣,有種靈魂被抽離又強行拽回身體的感覺,頭皮發麻着,所有的寒毛都大張着嘴叫嚣一種恐懼,他把我扶起來不停拍打我的後背,我顫抖不止,突然想起中學時算命的瞎子說我富貴無雙,壽比松柏,不到老成精怪是不會見閻王滴……現在我才知道,那全是騙人,我差點死在一個吻上,如果這樣野獸的吞噬還能稱之為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