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宋初盈落下淚來。
她咬着嘴唇,努力忍住哭聲,只發出了輕聲的嗚咽。
蔣豔不明白宋初盈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只是站在旁邊,就感受的到對方有多麽痛苦。
她猶豫再三,開口道:“初盈,你可能不知道,莊安北并不是你想象中深情單純的人。”
宋初盈擡起頭來,面露疑惑。
蔣豔拿出手機,翻出了樊瑞雪之前包括後來發給她的幾張照片,其中有幾張已經非常露骨,是近乎相擁接吻的照片:“他可能是個gay,并不喜歡女生。”
宋初盈卻搖頭:“豔姐,你不要拿這些p來的圖騙我了,這是不可能的。”
蔣豔聞言,被口水嗆得咳嗽不已:“什什麽?你覺得是p的?”
宋初盈道:“他的反應,要是假的,他都應該得影帝了。”
蔣豔搖頭,姑娘還是天真了。
她又說了些過去的傳聞,宋初盈信了一些,卻還是半信半疑,只是原本精神萎靡的狀态因為好奇心振奮了些,并且這次知道白新恒是在調查這些事的時候,不再無動于衷。
她看着白新恒發給蔣豔的信息,一噘嘴,又是哭起來,只不過這回大概是後悔感動,啜泣道:“是我說的分手,一說完我就拉黑了他,之後我一直睡覺,手機沒電關機也不管,我怕一有機會,我就把他給拉回來了……”
蔣豔揉了揉宋初盈的腦袋,下定了決心:“放心,我會替你去問王佩羅的。”
有安慰了幾句,蔣豔把宋母叫出來,讓她再看着宋初盈吃點東西,時間到了晚上九點半,她起身告辭,宋母想要送她,蔣豔推辭了,獨自走到了樓下。
她把車停在了單元樓門口的公共停車位上,正在一盞路燈下面,白色的燈光照在銀灰色的車身上,粉塵漂浮不定,像是點點銀屑。
而車旁站着高挑瘦削的身影,依靠在車門上,仰頭望着天空,左手撐着右手手肘,右手則拿着一只細煙,正吞雲吐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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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燈光從她的頭頂落下,她的皮膚于是更顯得蒼白冰冷,似乎泛着幽幽的藍光,不像真人。
蔣豔微微皺眉,情不自禁出聲道:“你又抽煙。”
☆、083
岳長岚在辦公室呆到了八點。
因為她覺得無處可去, 倒是辦公室讓人覺得熟悉安穩。
她靠在椅背, 也不想工作, 便呆呆看着天空逐漸暗下, 直到夜幕完全降臨,落地窗上只能看見辦公室的倒影——當然也包括了她的影子。
這是怎麽回事呢?以前覺得忙碌起來, 就可以把一切忘掉,但是現在連忙碌起來都不願意, 只想呆呆地坐在原地, 去回想以前發生過的開心的事情。
到七點半左右的時候,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岳長岚無意識地望向手機,發現電話來自陳佳美。
她皺起眉頭, 去想陳佳美的樣子, 第一時間想起的卻是五年前分手之時,對方指着她的鼻子說:“岳長岚,你會有報應的。”
然後, 對方的詛咒看來是屢屢應驗了。
一時之間,岳長岚看着手機屏幕, 有種陳佳美可能也是為通靈師的敬畏感。
不過這想法一閃而過, 岳長岚接通電話, 說:“你好。”
長久的沉默。
一時之間,聽筒裏只傳來沙沙的輕微的聲音,像是風聲,像是電流音。
半晌,嗤笑鑽進耳朵, 熟悉的聲音勾起久遠的回憶,對方說:“還真生疏,是你的風格沒錯。”
岳長岚道:“恭喜你。”
陳佳美“嗯”了一聲,岳長岚于是想起更多對方的形象,在一分鐘之前,對方在她腦海中只是個模糊的影子,只籠統地在這個影子上戳了幾個标簽,現在卻漸漸清晰起來,岳長岚想起對方有着黑色的細軟的短發,右耳有一個耳洞,內雙,眉毛睫毛都很濃密,左撇子,喜歡穿連帽衫,走路的時候左手插着口袋。
原來還記得。
但是性格上呢?相處方式呢?現在竟然想不起來了。
陳佳美在岳長岚回憶期間,說:“請柬是我老婆發的,我不知道,不過既然發了我也就不管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手機號。”
岳長岚道:“通訊錄裏有。”
陳佳美又嗤笑,岳長岚想起來對方很喜歡嗤笑。
陳佳美笑完道:“你這人,還是這麽直不愣登的。”
岳長岚猶豫,半晌道:“那個時候,是我對不起你。”
陳佳美忙道:“別介,我就打個電話敘敘舊,你突然道歉,搞得我想要撩撥你似的,我已經不在意了,說到底,我跟個情感白癡較什麽勁。”
岳長岚問:“我是情感白癡?”
陳佳美說:“別吧,你還不知道吶,那你豈不是還沒有談過戀愛?”
岳長岚一愣,下意識道:“我談過……”
陳佳美哈哈大笑:“你那哪叫談戀愛啊,小孩子過家家都比你情真意切。”
岳長岚便說:“現在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陳佳美還是笑個不停:“別,那你說,你現在接過吻麽?”
岳長岚陷入了沉默之中。
陳佳美道:“我就知道,我說,你是不是有什麽陰影?”
“陰影?”岳長岚想了想,想到自己的家庭和一直以來的生活,要說影響,肯定有點,不過到不了“陰影”的程度,“我想沒有。”
她這麽說完,突然又想,其實有一點倒算是陰影,因為前面幾段戀愛都無疾而終,她對戀愛便變的更謹慎了些,總想着要更确定些,更确定些——結果就搞成現在這樣了。
她便低聲道:“要說陰影,明明是你留給我的。”
陳佳美聽見了:“說什麽呢,我都沒說你給我留陰影,你害我在碰到小微的時候,都差點不敢出手,就怕對方像你一樣沒良心,幸好小微不是,她只是內向害羞……”
岳長岚聽她秀了一會兒恩愛,忍不住打斷道:“你那個時候,不是詛咒我了麽?”
陳佳美:“是麽?真的假的?”
岳長岚道:“你說我會有報應,一定會碰到不喜歡我的人。”
陳佳美思索了一下,半晌道:“等一下,你碰到不喜歡你的人了?”
岳長岚:“……”
既然一不小心透露了,陳佳美便不斷追問起來,岳長岚本不想回答,但是卻又想,自己此刻在困境之中,或許正需要有人給自己指點迷津,印象中陳佳美還挺擅長說服別人,便開口道:“是這樣的……”
她把一直以來,和蔣豔發生的事,略去人名地點和不科學事件告訴了陳佳美,陳佳美聽罷,發現了好多不合理之處:“什麽啊,你拍電視劇麽?為什麽最開始會一直在一起?你們倆都沒有工作麽?太奇怪了吧?不合理,不合理。”
岳長岚道:“你就當我編的吧,你說說看,你怎麽看待這個情況?”
陳佳美說:“你可真一如既往是個人渣啊。”
岳長岚:“……”
陳佳美冷哼:“我看算了吧,你這次也算長記性了,雖然是合适的人,也可能因為在不合适的時間相遇而錯過,錯過就錯過吧,不要介懷了。”
岳長岚聞言,頭腦卻炸了一般。
她耳中“嗡嗡”一片,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我才不想錯過。
不想錯過,如果錯過的話,會是一種無法想象的痛苦。
這麽想着,她挂斷電話,在時間走到八點之時,岳長岚沖出辦公室,往宋初盈家趕去。
在路上,她漸漸冷靜下來。
她表白了,但是蔣豔根本不信,那再表白一次,估計也是一樣的後果,自己應該找點技巧,慢慢把在蔣豔心目中的好感度提高回來。
在心中假設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後,她來到了宋初盈家,向着記憶中的單元樓找去之後,她看見了蔣豔那輛銀灰色的車。
她想了想,先把自己的車停到了小區外面,再走到了蔣豔的車旁。
看了看時間——八點五十。
岳長岚呼了口氣,裹了裹外套,打定主意,不管多久,都要等下去。
但是等待确實難熬,還是這種情況,岳長岚什麽都幹不下去,腦海中只是想,如果自己接下來做的不好,蔣豔不喜歡,反而越來越讨厭自己該怎麽辦。
她很心虛,因為這是自己沒做過的事,于是在網絡上搜索了一下,要怎麽追女生才行。
在網上翻了幾條之後,岳長岚覺得這些盡是也空話,有幾條具體事例的建議看上去又像是因人而異,她不确定要是用在蔣豔身上,能不能有用——網上說的那種女生,好像和蔣豔有點不太一樣。
心煩意亂。
緊張,困惑,害怕,退怯。
但是和失去蔣豔的可能性帶來的絕望相比,似乎又不值一提。
這些情感交織在一起,岳長岚頭腦發暈,嘴巴發幹,手暴露在空氣中,漸漸變得冰冷,蔣豔又看了看時間——九點二十。
時間過得真慢。
她把手插進口袋,摸到了口袋了硬質的紙盒——哦,對了,是在車上找到了一盒煙,順手放進了口袋。
岳長岚把煙拿出來,發現自己很想抽根煙。
她知道自己該忍住,但是此時此景,又覺得實在該抽一根壓壓驚,翻遍口袋,沒找到打火機,便找了附近的小店,買回來了一個。
她小跑着來去,回來的時候見蔣豔的車還在,松了口氣。
九點二十七了。
她把煙點燃。
煙霧穿過氣管來到肺部,岳長岚想象着這東西是怎麽樣破壞她的髒器,卻又帶來舒爽,她的大腦變得沉靜,身體情不自禁靠向車門,變作了更為舒展的姿勢。
她望向天空,想到,在她們交換身體之前,曾有彗星劃過天空。
顏漣說,這是天注定。
岳長岚不信命運之類,因為覺得說一切早已命中注定,不過只是怯弱不想努力者的借口,現在卻想,雖然是天注定的事情,照樣那麽難成真,那麽人的努力大概也是天注定的一部分吧。
她心中嘆息,又開始想着,在見到蔣豔的時候,要說的第一句話,在這一霎那,她聽見熟悉的聲音說:“你又抽煙。”
岳長岚望向蔣豔。
她穿着羊羔絨的短外套,短裙配着長靴,先前演戲的時候因為後半段劇情的緣故,把頭發染成了黑色,于是看着更像是個剛出校園的少女,從黑暗的濃霧中走來,亭亭玉立,容顏嬌媚,如嬌花照水。
蔣豔揚了揚下巴:“煙都白戒了,抽煙有害健康。”
岳長岚把煙按滅,扔進垃圾桶,發現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地顫抖,為了防止蔣豔發現,她把手插進口袋,露出一個笑來:“順路過來的。”
蔣豔:“……那可真的繞了一大圈啊。”
岳長岚裝傻不知,又說:“就是吃飽了,出來消消食。”
話音剛落,肚子餓起來,岳長岚想到自己根本沒吃飯。
蔣豔道:“吃飽了啊,那我得先去吃飯。”
岳長岚就立刻道:“已經消化了,我還能吃。”
蔣豔想笑,把頭偏到一邊,讓臉鑽進黑暗,好讓岳長岚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她又問:“你的車呢?”
岳長岚道:“沒開過來。”
蔣豔斜眼看着她:“沒開過來,那你怎麽過來的?”
岳長岚道:“坐公交車。”
蔣豔走近:“別騙人。”
岳長岚抿了抿嘴:“那我不說。”
蔣豔:“……”
她盯着岳長岚的眼睛,意識到對方的眼中有種執拗的光芒,這種執拗看來如同孩童,背後無所支撐,或許一擊即潰。
可是只是這樣的眼神,因為是為了自己,蔣豔都感到心動。
她想:我還是喜歡這個人。
雖然害怕受到傷害,也還是喜歡這個人。
她終于妥協,說:“好吧,上車,我們去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期待着有一天早上的存稿箱君能夠複活,感恩。
祝大家聖誕節快樂,要去約會的都玩的開心,不約會的宅的開心~
謝謝大家的地雷和手榴彈——
緘默扔了2個地雷和1個手榴彈
24697826扔了1個地雷
其實是天然黑扔了1個地雷
不斷跳坑扔了5個地雷
小風子飯團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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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這個點吃飯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蔣豔和岳長岚走進店裏, 選了個小包廂, 就進去吃飯。
包廂裏打着空調, 溫暖異常,兩人脫鞋上了榻榻米, 又都把外套脫掉,蔣豔點了份拉面, 又點了幾個小食, 問岳長岚:“你已經吃過了, 吃不了太多吧?”
岳長岚饑腸辘辘,于是硬着頭皮, 還是點了主食, 辯解道:“在冷風中等了很久,熱量消耗很厲害。”
蔣豔心中一動,她又不是鐵石心腸, 實際上,岳長岚做出的任何舉動, 她都更容易感動些, 此時心中亦是發暖, 只不過又害怕,想着對方這麽做,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故作冷淡:“順便路過而已,幹嘛等那麽久?”
岳長岚顧左右而言他:“宋初盈怎麽樣?”
提到宋初盈,蔣豔一下子轉移了注意力, 面露嘆息道:“比我想象中還要糟糕。”
岳長岚道:“她那麽敏感,看着心裏承受能力就不行。”
蔣豔不喜歡這種話,道:“你二十歲碰到這種事,也不一定會好到哪裏去,二十歲的時候分手了還要死要活呢,何況被全網罵成……”蔣豔把“表子”一詞咽了回去,她讨厭這個詞。
岳長岚沒聽出弦外之音,反而說:“我沒那樣過。”
蔣豔“哦”了一聲。
于是突然就冷場了。
服務員送了菜上來,一盤盤放好,等上齊之後,便關上了門。
這期間蔣豔一句話都沒說,岳長岚如坐針氈,開始回想自己剛才的話哪裏說錯了。
不該說宋初盈敏感麽?
或者不該說她心裏承受能力不行?
還是不該說自己沒有這種經歷?
岳長岚再一次佩服蔣豔,為什麽以前對方願意的時候,就從來不會冷場,能讓話題一直下去呢?
她明明很餓,此時卻沒有胃口,便喝了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熱水激活了腸道,突然之間,肚子咕嚕響了一下。
岳長岚:“……”
岳長岚頓時恨不得立刻奪門而出,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肚子,覺得自己的臉已經丢盡。
而在岳長岚低着頭的時候,蔣豔一邊吃面,一邊面露笑容。
不過她很快調整表情,說:“最近胃口很好啊……”
岳長岚便開始吃飯,吃了一半,突然又想到了話題,放下筷子道:“對了,那你要幫白新恒去見王佩羅麽?”
蔣豔一口面正在嘴上,咬斷面道:“先吃飯。”
岳長岚:“……哦。”
接連遭遇打擊,岳長岚覺得自己能量用完,已經大腦空白。
蔣豔的拉面已經吃完,開始慢慢喝湯,岳長岚擔心拖後腿,加快速度,吃完之後,正襟危坐,有點擔心蔣豔下一句話就是“我們走”。
她雙手捏着紙巾,手心裏都有冷汗。
蔣豔終于開口:“我準備看看王佩羅後天下午有沒有時間。”
岳長岚道:“你果然是要過去。”
蔣豔道:“也不僅是為了宋初盈,也是為了自己,大概是因為這件事從頭看到尾,我也很想要一個真相,既然別人不能給我,只能自己去找。”
岳長岚想了想,道:“确實,會産生這樣的想法,那……你就一個人去麽?”
她直視蔣豔,面露期待。
蔣豔道:“不啊,時間挺緊,讓司機帶我。”
岳長岚便不說話了,手指摳着桌子上的紋路玩。
蔣豔猜測着對方想要表達什麽,随後又想,這是慣的什麽毛病,非要別人猜她的想法。
我才不猜。蔣豔想。
岳長岚醞釀許久,正要說話,手機突然響起來,她想法被打斷,很是生氣,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顏潋打回來了。
早不打晚不打,偏偏這個時候打,這狗脾氣姑娘真是個倒黴催的。
岳長岚接通電話,開了外放。
顏潋巨大而暴躁的聲音一下子沖出了聽筒:“讓那個叫Lisa林的趕快滾蛋!”
岳長岚面如鍋底:“你當你家啊,叫誰滾蛋就能滾蛋。”
顏潋不滿:“為什麽不行,我是所有人裏能量最強的,其他人根本就是多餘的,這個節目有我一個人就夠看。”
岳長岚無語,還是問了句:“發生什麽事了?”
顏潋便把他們說閑話傳緋聞說她靠後門的事說了出來。
蔣豔在一邊聽着聽着,笑起來,道:“看你那麽精神,看來這些言論對你也沒什麽影響嘛。”
顏潋道:“他們說的狗屁話,憑什麽對我要有影響,不對,我當然要報複他們,等着,你不把她趕走,我自己來,我詛咒她!”
明明是讓顏潋生氣的事,由她說出來,偏偏更顯得有些好笑,蔣豔笑了半天,岳長岚道:“先別詛咒,我找人調查下,行不行?”
“我的讀心怎麽可能比你的調查不準确,就是她,那個狗雜種!”
岳長岚:“……”
顏潋發洩了一通,突然想起來,先打電話的不是自己,于是終于問:“說起來,你幹嘛給我打電話?”
岳長岚道:“你還沒發現?”
顏潋道:“啥?你有話不能直說麽?非要這樣,顯示自己智商高?”
蔣豔笑的肚子疼。
岳長岚深吸一口氣:“剛才蔣豔都跟你說話了,你還沒發現我們現在在一起?”
顏潋道:“誰管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額……啊,你是說這個。”
顏潋在中途回過神來,随後又是發火:“搞什麽啊你們!”
岳長岚有些尴尬,便用春秋筆法形容道:“偶然在公司碰到了,當時就有些緊張,這不是那是就給你打電話了麽,後來就沒有分開。”
顏潋道:“這樣?如果是偶然碰到,可能沒事,主要是不能有那種主動性……有個詞怎麽說來着?”
“主觀能動性?”蔣豔道。
“對!就是這個!不過偶然碰到也就碰到了,給我打電話都五點時候的事了,怎麽現在還在一起!”
“你吵架都吵了那麽久,我們有事情處理那麽久很正常吧。”岳長岚厚着臉皮這樣回複。
顏潋沒什麽社會經驗,半信半疑:“這樣麽,那也沒事。”
又說了幾句,岳長岚警告顏潋絕對不能詛咒其他參賽選手,顏潋沒回應,大概是裝作沒聽到,直接挂了電話。
岳長岚頗有些憂慮,擔心顏潋亂來搞砸了她的節目,現在作為網絡獨播綜藝,成為現象級已經指日可待,要是因為顏潋搞砸,她可咽不下這口氣。
她連忙打電話給節目組的負責人,問是不是有這樣的事,又是誰先傳出來的。
負責人說會先調查一下,最晚後天會給她答複。
岳長岚挂掉電話,對着蔣豔道:“顏潋真的麻煩。”
蔣豔說:“畢竟我們也在麻煩她,不過說起來,顏潋不就是你說的心裏承受能力強大的人麽,仔細想想,要是常人,能聽到別人心中對自己的議論,不報複社會還算好的,可是顏潋好像完全不在意。”
岳長岚道:“敏感是不敏感了,神經也太粗了。”
蔣豔笑:“那是你要求太高。”
岳長岚冷哼:“過猶不及。”
蔣豔撐着臉,問她:“你能有完全滿意的時候麽?”
岳長岚突然卡了殼,目光落在蔣豔身上。
她對這個人,就完全滿意。
對方處理事情的方式,和人相處的方式,她都滿意,覺得再不能更好。
蔣豔只覺得對方目光灼灼,似乎要望到她的靈魂深處,不禁感到退群,偏開頭去,道:“太晚了,快回家吧。”
蔣豔先把岳長岚送回了家,岳長岚下車,拉住車門沒關,鼓足勇氣道:“都那麽晚了,幹脆在我家休息。”
蔣豔笑笑搖頭:“乖乖還沒喂呢。”
這借口實在沒法反駁,岳長岚幾乎要說出“貓餓一頓也沒事”這種話來,但轉念一想,覺得這話有點反人類,就不說了,關上車門,目送她遠去。
夜色如墨,似乎要侵入人的內心,然而夜幕很快被陽光驅散,每一天都是這樣交替着到來。
王佩羅在這天下午有空,蔣豔也調整了工作的時間,兩人約在一家西餐廳見面,蔣豔不願意讓別人等她,向來比約定時間早五分鐘到,沒想到這次提前五分鐘到的時候,座位上已經有人。
曾經的玉女掌門人王佩羅現在也接近四十,雖然保養得宜,仍能看出臉上膠原蛋白地流失,只不過由此可見她沒有打針,正在優雅地老去。
于是此時看來,也氣質過人,神色從容。
王佩羅看見蔣豔,招了招手,蔣豔連忙鞠躬,抱歉道:“不好意思,久等了麽?”
王佩羅笑起來,嘴角有一道淺淺的紋路,看來卻并不衰老,反而顯得媚人。
她說:“是我的問題,我很久沒出門,都把握不好時間,到的太早了。”
蔣豔坐下來,笑道:“有些人把握不好時間,就是到的太晚,讓人一陣好等。”
以此為話頭,蔣豔說了些等人的趣事,又點了飯菜,飯菜上完,王佩羅突然感慨:“我先前覺得,你應該就是以前的我,現在覺得是我錯了,你比我優秀的多。”
蔣豔頓時緊張,想着要回複怎麽樣的誇獎比較自然,王佩羅突然轉了話題。
她說:“你要問的事,我本來不想說的,我知道被人群起而攻之的感覺,因此覺得因為受不住這而崩潰,不值得同情,但是現在覺得,你值得我多說幾句。”
☆、085
岳長岚在蔣豔去見王佩羅這天給顏漣拿了幾塊隕石過去。
為了防止再被人發現, 這回兩人非常謹慎, 先約定好了無人的地點, 再在大家都去吃飯的飯點見面。
然而見面之後, 顏漣只聞了這些隕石兩次,便說:“沒用。”
岳長岚眉角抽搐:“你又不是儀器, 怎麽可能一聞就知道。”
顏漣拿眼角看着岳長岚:“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不是一聞就知道?”
岳長岚:“……”
岳長岚發現顏漣可能是自己的克星, 她好像每次都被顏漣按着打臉。
她深吸一口氣, 壓下火氣問:“為什麽不行?”
顏漣道:“少了點東西, 能聯系你們的那種東西。”
這種玄而又玄的描述,岳長岚算是沒辦法了, 只好繼續找。
将要告別之時, 岳長岚想起了節目組負責人的調查結果,對顏漣道:“對了,關于你和Lisa林的事……”
顏漣一聽到Lisa林的名字就用鼻孔噴氣, 一副不屑的模樣,岳長岚卻說:“罪魁禍首不是她, 最開始傳的是那個圖騰勇士。”
顏漣想了想:“王大軍?”
岳長岚點頭:“對, 攝制組的人回憶了一下, 都說最開始流言是從他那聽到的,我就是想說,你最好別詛咒人,詛咒錯了看你怎麽辦。”
顏漣一臉狐疑:“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會算錯。”
岳長岚道:“你有本事算, 人家就沒本事遮蔽一下天機麽?”
顏漣半信半疑,回去之後,偷偷觀察了王大軍很久,然後突然發現,她居然聽不到對方任何一句心裏話,哪怕是對方和自己說話的時候。
顏漣信了八成,這時卻開始有點猶豫了,因為她擔心,自己又出了差錯。
無論如何,十六歲的顏漣開始成長了。
而另一邊的岳長岚在回去之後工作到晚上,眼看着時間到了十一點,她突然想到,蔣豔應該回家了吧?
很奇怪,以前她工作的時候,是絕對不會走神的,哪怕是喜歡莫瞳瞳的時候,所以她才會用工作在麻痹自己,但是現在工作好像失去了作用,她時不時地想起蔣豔來,看見文件,想到蔣豔看過,看到抽屜,想到蔣豔拉過,看到辦公室的盆栽,想到蔣豔曾經澆過水。
這種表現,俨然就是個花癡了。
岳長岚一邊想着這,一邊向蔣豔發去了視頻請求。
響了很久,卻沒有人接。
岳長岚緊張起來,她擔心蔣豔不想接,又擔心是出了什麽事,然後又在心裏覺得自己不應該想到是出事,糾結之中,又發了一通,這次被接通了。
蔣豔俯視着畫面,穿着浴袍,單手抓着頭發,頭發正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原來是在洗頭。
岳長岚松了口氣,然而大腦并沒有恢複平靜,而是因為畫面中那隐隐漏出的皮肉洶湧起伏。
蔣豔道:“等會兒啊,我先吹個頭發先挂了。”
岳長岚忙道:“別挂。”
反而已經晚了,畫面已經消失。
就好像原本聯通着這個繁華世界的渠道消失了似的,岳長岚的大腦在這一刻變得更加的孤寂,于是靠在椅背上,什麽都不想幹地發起呆來。
直到手機響起,蔣豔發來了視頻請求。
岳長岚從椅子上彈起,連忙接通,把手機端端正正擺在了桌子上。
蔣豔的頭發披散在兩側,有些蓬松,看上去像是一團雲朵,她卸了妝,看出些黑眼圈的痕跡,但不知為何看着更加真實可愛。
可是怎麽有黑眼圈了呢?最近睡得不太好麽?岳長岚這麽想着。
蔣豔開口道:“剛才把知道的事都告訴白新恒了,其他的我也不多做什麽,就看他會怎麽做吧。”
岳長岚問:“王佩羅說了什麽?”
蔣豔道:“當初一定要和莊安北分手,确實是因為捉奸在床,對象是一個導演,所以不好說名字,不過聽了暗示,也大概能知道是誰……”
“誰?”
蔣豔看了岳長岚一眼,覺得對方有點不在狀态,要是往常,她都那麽說了,岳長岚應該就不會追問是誰。
蔣豔道:“我也不确定,所以就不說了,總之就是因為這,王佩羅找人調查了莊安北,那個時候莊安北比較放縱,證據很多,王佩羅便一定要分手了。”
岳長岚道:“我記得當初王佩羅分手,不少人大罵她,說她拜金虛榮,她要是把這些證據拿出來,不就不會這樣了麽?”
蔣豔嘆息:“那是十幾年前啊,那個時候王佩羅要是曝出這些,莊安北就徹底毀了。”
岳長岚疑惑:“可是王佩羅也因此毀了前途,難道她經過這些事,也還愛莊安北?”
蔣豔沉默半晌,微微點頭:“是也不是……”
她又想起了今天下午,在餐館昏黃燈光下的王佩羅,對方帶着細長的流蘇耳環,脖子纖長,線條流暢,下巴揚起,像是驕傲的天鵝,她說:“我總有退路的,但是他不是,我知道他沒有退路,甚至他連前路都沒有,他在把自己往死胡同裏逼。”
“為什麽這麽說?”蔣豔覺得好奇。
“我同他分手的時候,他真心實意地覺得痛苦,覺得後悔,覺得我傷害了他,因為他覺得自己也同樣喜歡我,喜歡女人。”
“他是雙性戀?”
“那個時候我也這樣認為過,但是當然不是。”王佩羅用勺子攪拌咖啡,看似優雅,手指卻漸漸捏緊,“那個時候我二十六歲,我們是在二十三歲認識的,在交往之前我也考慮了很久,答應是因為他确實對我很好,只不過一過二十五歲的生日,其實有些事就發生了變化,後來我發現,莊安北對成熟女性是有種恐懼的。”
蔣豔想起那時拍吻戲的時候,對方怎麽也無法進行下去的樣子,現在看來,确實也隐藏着恐懼。
“我後來漸漸發現這件事,于是憤怒之後就變成了同情,我知道就算我不毀掉他,自己也終将會毀掉自己,因為他是個具有浪漫主義情懷的人,然而卻又從來不正視自己的內心,不去正視他喜歡同性這件事。”
蔣豔陷入沉默。
這會兒蔣豔把話語重新組織了一下,告訴了岳長岚,岳長岚感慨:“這大概就是認知錯位吧,不過有一說一,他有病就應該去看,害的別人也過不了好日子,就有些過分。”
兩人又說了幾句,蔣豔突然說:“你怎麽又沒有回家。”
蔣豔其實在視頻一接通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岳長岚還在辦公室了,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覺得自己不應該像個老媽子一樣以關心為名絮絮叨叨,但是話說到現在,終于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岳長岚心虛地看了看身後,發現看出她在辦公室這件事,确實很明顯,她只好說:“反正辦公室有床,睡在哪裏都一樣。”
蔣豔道:“你都留在辦公室了,你怎麽可能還會準時睡覺。”
心虛過後,岳長岚又有點開心,蔣豔還是關心她,由此可見,應該也沒有完全放下她。
蔣豔似乎看出了岳長岚的想法,連忙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關心朋友,我和朋友一直都是這樣說話的。”
岳長岚的心情就這樣因為蔣豔的話語而忽明忽暗,就在這時,蔣豔那邊手機突然震動,蔣豔道:“初盈打電話過來了,我先挂了,改天聊。”
岳長岚還來不及說什麽,電話就已經挂斷,她只好黯然神傷地繼續坐在了辦公椅上。
雖然前一秒她還覺得蔣豔是關心她對她有意的,後一秒又懷疑起來,因為蔣豔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