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烏龍
這句話輕緩而又堅定地傳到季沉的耳中,季沉心頭一震,随即目光有些複雜地扭頭看向身側的邀月,然後他便對上了一雙澄澈帶笑的黑眸。
邀月笑起來真的很好看,那原本帶着淡淡青色的眸子,這會便像一塊溫潤的寶石一般,低調地閃爍着淺淺的光澤,長睫微垂,在如玉的面容上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
季沉神不知鬼不覺地便緩緩擡起了手指,撫摸上了那高挺俊逸的鼻梁,一點點往下滑動,摩挲。
邀月也不動,反而微微偏過頭,閉着雙眸,用鼻尖去蹭季沉的掌心——就像他還是蛇的時候一樣,喜歡用頭去磨蹭季沉。
看着邀月俊美無俦的面容,季沉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也總覺得無論如何都看不夠——在天庭的那段日子裏,他便是在公衆場合同邀月說上一句話也是奢望了。
二人就這麽溫柔缱绻地互相凝視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季沉方才在邀月懷裏安穩地睡了過去。
不過臨睡之前季沉說的一句話讓邀月十分不高興。
——明日便是交流大會的第一天,你記得要早點叫我起來。
邀月當時看着季沉微微泛着紅血絲的眼睛,十分心疼,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這會邀月先睜開眼,他看着蒙蒙亮的窗外,再看了一眼懷中熟睡的季沉,季沉臉上罕見地挂了一絲溫柔的笑意,十分恬靜安詳。
這樣的季沉邀月是絕對舍不得叫醒的,更何況還是為了洛停軒那小子的事。
可若是不讓季沉去,季沉又一定會責怪自己。
想到這裏,邀月微微皺了皺好看的眉頭。
片刻之後,邀月忽然眸光一閃,他低頭在季沉的薄唇上微微一吻,一個暗青色的昏睡蠱便無聲無息的鑽進了季沉的身體裏。
——若是他扮成季沉的模樣出席,便省去了季沉被洛停軒糾纏的那些麻煩。
等到淩雲宗的事情解決,邀月便直接帶走季沉,不讓他跟洛停軒有任何的接觸,避免季沉心軟。
Advertisement
想到此處,邀月唇角挂起一分得意的微笑,他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懷中的季沉,搖身一變,房間中清光閃過,另外一個季沉便又出現了。
邀月站在鏡子面前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容貌,那溫和清隽的模樣讓邀月自己都有些愛不釋手。
末了,邀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帶,最後将手一揮,在季沉的床前設了一道障眼法。
這樣,季沉的床便頓時變得空空如也,即便是有人來,也不會發現了。
布置好一切,邀月便推門走了出來。
誰料到他剛一出門,便碰見了站在門口等候的洛停軒。
邀月眉頭一皺,剛想說‘你怎麽來了’,便又記起平日裏季沉的習慣,于是微微咳嗽了一聲,道:“停軒,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季沉’的聲音微有異樣,洛停軒只是一聽便覺察了出來,他目光動了動,十分關切地問道:“師兄你是不是着涼了?”
邀月眉頭一跳,掩飾着又咳嗽了一聲,道:“無妨,去參加大會還是綽綽有餘的。”
洛停軒聽到這,雖然覺得眼前這個‘季沉’有些奇怪,但他自己也有心事堵着,所以也并沒有想到別的方面。
只見洛停軒微微閉了閉眼,便把他躊躇了一晚上的想法說了出來。
“師兄,其實你不必去參加那個交流會,我也只是知道你不喜歡參加交流會,才主動向師父請纓的。“
邀月沒料到這裏面還有這層緣故,心中暗暗吃驚,随即他便慶幸幸好自己替代了季沉出來,否則季沉聽到這些話,只怕是又要耳根子軟了。
看着‘季沉’晦暗不明的神情,洛停軒低低嘆了口氣,垂下眼,道:“師兄,我知道你一向更偏心邀月些,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但我看到你對他那麽好,心裏還是忍不住難過。”
說到這,洛停軒微微抿了抿唇,輕聲道:“師兄你昨天問我究竟想不想成仙,我雖然說了想。但我心裏卻是覺得若是你想成仙,我便跟着你,若是……若是你願意做人,我也是願意跟着你的。“
說到最後,洛停軒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絲可疑的緋紅來,他擡頭,目光懇切的看向對面的‘季沉’,想得到一個确切的回答,而‘季沉’則是目瞪口呆了一瞬,随即咳嗽一聲,有些不自然地道:“洛……停軒你別多想,好好修仙就是了。”
洛停軒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眼神黯淡地扭頭咬咬牙道:“師兄你果然還是向着那個蛇妖多些。”
邀月心裏其實是有幾分可憐洛停軒的,但聽到洛停軒這話,卻又生出幾分得意來——原來在洛停軒的心裏,季沉也還是向着他多一些。
看着對面的‘季沉’不言不語,洛停軒心中忽然便不忿起來,他忍不住開口道:“師兄,我忍了這麽多年,雖然知道不該在背後說人壞話,但邀月他對我做的那些事實在是堪稱卑鄙無恥!之前他便一直威脅我,堵在去你住所的竹林前不放我過去,還有——”
“夠了!”‘季沉’忽然冷着臉出聲,喝止了洛停軒的下文。
洛停軒第一次看到季沉如此急言令色,愣了一瞬,目光變得通紅,竟是有些心灰意冷。
而邀月聽着洛停軒說自己的壞話便心中不悅,忍無可忍便脫口而出,而那聲喝令出口,邀月自己也反應過來季沉不會這麽說,一時間有些讪讪的。
洛停軒其實也是鼓起勇氣才說出這些話來,他性格極為高傲,若不是為了挽回季沉的心,打死他他也不願意說出受制于邀月的醜事。
可他現在說出來了,季沉卻如此急切而冷冽地打斷了他的話,顯然又是為了一個邀月。
想到這,洛停軒自嘲地笑了笑,随即便垂下眸子,啞聲道:“罷了,既然師兄不喜歡我,我也沒必要自讨沒趣。”
說完,洛停軒便猛地轉身,一步步朝來的方向走去。
邀月看得分明,洛停軒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微微擡了擡袖子,竟像是在拭淚。
這小子……
邀月靜靜凝視着洛停軒緩緩離去的單薄修長的白色身影,心中竟是生出幾分愧疚來——他一直覺得洛停軒不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即便喜歡季沉也是極為有限的,或者說,洛停軒根本就不懂什麽叫真的喜歡。
可現在看來,是邀月錯了。
雖然有心想要去解釋一番,但邀月獨占季沉的心思是分毫未減,他思索了一下,最後就全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
擡眼看了看天色,邀月便長袖一拂,朝着道法交流大會的擂臺那邊縱身掠了過去。
·
此刻擂臺旁已經坐滿了各門派的修仙弟子,邀月作為淩雲宗的代表,一出現便受到了上賓的待遇——畢竟季沉也來過幾年了,都是老面孔,而季沉的劍術和修為在這些普通修士中卻是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邀月剛一坐下,就有不少人來找他攀談。
因為往日的季沉待人平和,所以在各大門派也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雖說現在他的地位沒有以前那麽穩固,但畢竟還是淩雲宗的首席大弟子,很多人還是情願巴結他的。
邀月根本就不善于應酬,稍稍說了兩句話,便擺出一張冷若冰霜的面孔來,直把後面湊上來的修仙弟子都吓跑了。
看着坐在貴賓席上一臉冷漠的‘季沉’,有些人便悄悄嘀咕了起來。
“果然是在淩雲宗受了冷遇,就在這裏擺臉子!”
“是啊,只怕是未來的掌門之位都保不住了~”
“不過說起來,那洛停軒受傷也受的蹊跷,他一受傷,這個首席大師兄就出現了,實在是可疑。”
“噓——有些話,咱們心裏知道就好了!”
這些人嘲諷季沉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傳入了邀月的耳中,邀月表面上面色冷漠平靜,攥着椅子把手的五根手指卻早就深深嵌入了那紅木中。
按捺了半晌,邀月恢複了平靜的神色,微微一擡手,那紅木把手便碎成了木屑,紛紛揚揚地飄落了下來。
有些離得近的弟子見到這一幕,一時間都吓得說不出話來。
而邀月則是輕描淡寫的拍了拍袖子,然後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扭頭對一旁紫霄宗的大弟子颔首道:“抱歉,剛才想試試功力,一不小心弄壞了你們的椅子。”
紫霄宗的大弟子也被邀月這手震了一震,末了他連忙擺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沒想到季兄修為如此高深,佩服佩服!”
邀月淡淡一笑,然後他便目光如電,漫不經意地往方才那幾個說季沉壞話的修仙弟子那一掃。
頓時,那些人都哆嗦着,噤若寒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