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鐘情 (1)

邀月聽到季沉這句話微微沉默了片刻, 随後他淡笑道:“我不知道。”

季沉頓時愣住了。

“因為……你從來沒有對我提過我們倆究竟是什麽關系。”邀月有些悵然地低聲道。

季沉聞言,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随後道:“那你現在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邀月聽到這話,知道有戲,頓時淡笑道:“若是你願意,我們自然是伴侶。”

季沉心中一跳, 随即他不由自主地默默握緊了衣袖,緊張了起來。

邀月見着季沉的神色, 知道自己現在問得有些過頭,當即柔聲岔開話題道:“沒關系,你若是現在不好決定, 可以慢慢想, 我願意等你。”

季沉聽到這,擡起頭, 用他澄澈黑亮的眸子看了看邀月,邀月對他報以一個信任的微笑,原本季沉心裏還有猶豫,這會便徹底坦然了。

于是他也笑了笑,道:“好。”

回去的路上邀月沒有主動牽季沉的手, 他知道不能操之過急, 季沉這樣的性子要溫水煮青蛙, 等到煮熟了,自然就跑不掉了。

走着走着,季沉便想起夜湛的事, 便有些新奇地同邀月提了起來,“夜湛說他是他們白狼族族長之子,因為被人陷害才淪落到這裏的,我想,我們是不是可以收留他。”

邀月沒有料到夜湛還有這麽一重身份,聽季沉說的內容,夜湛身上只怕還牽扯着白狼族內部的糾葛,若是留在身邊,還真是個後患……

不過邀月知道季沉性格善良溫順,若是自己直接反對,季沉一定會不高興,于是這會他便淡淡一笑道:“既然你這麽說,那留着他也沒什麽關系。”

說完這話,邀月卻又立刻在心裏盤算着要如何把夜湛這個讨厭的家夥給趕走了。

二人走到洞窟旁,忽然便聽到裏面有交談的聲音,邀月目光一凜,默默拉住了季沉的手,自己便摸上了腰間的長劍。

可就在這時,洞窟中傳出一聲輕笑,接着一個異常貌美的女子就從裏面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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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葉眉,秋水眼,盈盈一握的纖腰,身上穿着的绫羅長裙異常華貴精美,她行步之間旁人還能聽到環佩叮咚,嗅到香風陣陣。

這麽一個宛若江南□□的女子卻出現在這種地方,實在是有些蹊跷——關鍵這女子還是個赤狼妖。

邀月眉頭一皺,正想說些什麽,那女子便對着他和季沉盈盈一拜,随即恭謹地笑道:“二位想來就是我們少主的救命恩人了,璎珞在此多謝二位。”

“少主?”邀月眉頭一跳,連看都沒有再看這女子一眼,徑直冷着臉,闖進了洞中,對着坐在厚厚毛氈上啃着雞腿的夜湛冷冷道:“這裏不是你的地盤,由不得你胡來。”

那璎珞一見邀月便嗅到邀月身上那極強的妖力,再看着邀月俊美無俦的面容,心思早已歪了,見狀,便主動帶着歉意地緩步走了進來,輕聲道:“公子莫要見怪,是小女子主動尋到少主的,并不是少主将我召來的,公子若是要怪罪——”

“停。”邀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向來聽不得這些客套話,我只是想問問夜湛,你是真的打算在這裏進行你的複仇大計?”

邀月的語氣帶着輕蔑和嘲諷,夜湛目光一冷,想要發作,可偏偏這時候季沉走了進來,扯了扯邀月的衣袖,低聲道:“夜湛還是個小孩子,你別這麽說他。”

夜湛聽着季沉這話,原本想要起身跟邀月針鋒相對的心思一下子就沒有了,反而眨了眨眼,緩緩坐了回去——有季沉在,邀月就算想要為難他,也得看着季沉的面子。

果然,邀月聽到季沉這話,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但卻果然沒有再提什麽。

半晌,邀月淡淡開口道,“這裏不是我的地盤,我說了不算,你問季沉好了。”

夜湛聽到這話,眉頭一挑,覺得邀月怎麽突然變傻了。

可他怎麽知道,邀月早就給季沉傳音入密,說了一堆自己的壞話。

“赤狼妖性淫,你留着夜湛那小子也就罷了,留着這赤狼妖是斷斷不行的。而且你最好不要讓這兩人在洞窟裏商量什麽公事,萬一發起情來,尴尬地可是我們。”

邀月這番話說的季沉一愣一愣地,聽到最後一句,季沉自己臉都紅了。

不過季沉心思單純,邀月說什麽他就信什麽,現在邀月問他願不願意留下夜湛,季沉便老老實實地按照邀月的意思說了。

“畢竟男女有別,夜湛你留下跟我們在一處也就罷了,可這位姑娘……”

“公子不必擔心,璎珞自己有自己的住處。”

璎珞這句話說出口,季沉後面拒絕的話便無論如何都不太好說出來了,而夜湛看了看三人,倒是自己蹦跶了兩下起了身,然後笑着對季沉道:“季沉哥哥你不用擔心,我這就出去跟璎珞商量事情,晚上借住在這裏就夠了。”

夜湛裝起可愛來可是十足地以假亂真,這下子季沉倒有些愧疚了,他忍不住便道:“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

夜湛聞言偏頭一笑,走過來抱住了季沉的腰,就在邀月瞪他的時候,他又若無其事地松開了,末了他仰着頭,一臉天真地笑着看季沉,道:“我就知道季沉哥哥對我最好了~”

季沉心裏一顫,差點就說出‘幹脆讓這位姑娘也留下’的話了,不過邀月的提醒還是有作用的,他最終仍是沒有松口。

夜湛撒了兩回嬌,沒料到季沉這次這麽堅決,倒是有些失望,不過他很擅長掩飾,便又乖乖笑道:“那季沉哥哥記得等我回來~”

季沉心裏有些愧疚,這會便低下頭,好生替夜湛攏了攏衣襟,然後親自把他松了出去。

邀月一直在旁邊冷眼看着這一切,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想把季沉一把給拽回來,不過他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這期間那赤狼妖頻頻對邀月送着秋波,邀月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濃烈的魅惑氣息,但對此,邀月不聞不問。

一個修為不到千年的赤狼妖居然敢打他的主意,實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送走了夜湛,季沉心事重重地走了進來,他心裏還是覺得愧疚,就在他遲疑着要不要跟邀月再商量一下夜湛的歸宿時。邀月勾唇一笑,走過來一把便将他攬進了懷裏。

“你……幹什麽?”季沉紅了臉。

邀月低低喟嘆了一聲,然後緩緩撫摸着季沉腰間的長發,輕聲道:“我差點都以為你回不來了。”

季沉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而邀月的懷抱讓他很舒服,他也并沒有急着掙脫,只是奇怪地問:“為什麽?我只是出去送送夜湛而已。”

邀月低低一笑,垂眼吻了吻季沉的頭頂,柔聲道:“我是怕你被那小子給拐走了,不要我了。”

季沉頓時怔住了。

他萬萬沒料到邀月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這不是……分明在吃夜湛的醋嗎?

季沉有些哭笑不得,卻又在心裏暗暗生出幾分滿足感來,于是他抿了抿唇,仰頭看向邀月,認真道:“夜湛只是個小孩子。”

邀月輕哼了一聲,在心裏想,這可未必。不過表面上他為了再讨好季沉一點,便故作不高興地道:“那我不管,你跟他素昧平生,卻對他那麽好,我替你做了那麽多事,你卻——”

話說到這,邀月自己醒悟過來自己說錯了,便默默閉了嘴,又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刻意說你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季沉淡笑着打斷了邀月的話。

邀月聽到這句話,心中一動,低下頭,便看到了季沉明亮而透徹的眸子。

他知道季沉從不撒謊,便忍不住嘆了口氣,用力揉了揉季沉的頭發,又是嗔怪又是有些寵溺的道:“我可真是拿你沒有辦法啊……”

季沉看着邀月望着自己的,寵溺又帶着幾分遺憾的眼神,不止怎麽的,心中微微一酸,随即他也不知道哪裏生出來的勇氣,便略略一墊腳,在邀月的額頭上吻了一吻。

只是一個蜻蜓點水的親吻,卻已經把邀月震驚到說不出話來,而罪魁禍首自己還害羞了,一把掙脫了邀月的懷抱,就遠遠地跑到山洞一角去了。

等邀月回過神來,頓時一陣喜悅湧上心頭,他猛地回頭,便看到季沉站在山洞一角,臉色羞紅地抿着唇看着自己。

邀月見狀,不由得有些好笑,卻也明白季沉這會羞澀的心情,所以他一步都沒走出去,只微微看着季沉笑道,“自己做了壞事還不想負責麽?”

季沉臉色更紅了,他抿着唇,用力搖了搖頭,卻什麽話也不說。

兩人隔得遠遠地站着,邀月知道季沉臉皮薄,便拿些無關緊要的話跟他說,說了一會,季沉便放下了戒心。

最後二人竟是這麽遙遙地坐了下來,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聊天。

季沉明顯地就話多了起來。

“我聽巫謝說他們靈山有麋鹿,漂亮而且有靈性,若是你跟它有緣,它就會載着你在山間游走,還會帶你去采靈芝。邀月,你去過靈山嗎?見過麋鹿嗎?”

邀月活了一萬多年,什麽奇珍異獸沒有見過,麋鹿對于他來說簡直都是不屑放在眼裏的,可現在季沉問起來,他便認真地想了想,然後答道:“麋鹿确實生得很漂亮,只是那也不算什麽,我在南疆曾經見過通體雪白的孔雀,開屏的時候那大大的尾翎展開,有如下雪一般,還閃着淡銀色的光澤,十分優雅靈動。”

“真的呀?”

“真的。”

邀月見季沉瞪大了眼,一副天真的模樣,便忍不住多講了一些,季沉果然很愛聽這些事,一邊聽一邊興致勃勃地跟邀月讨論。

說到最後,季沉自己都困了,還要纏着邀月講。

遠遠地看着季沉腦袋一點一點地像是在打盹,邀月目光動了動,忽然便想起一個場景來,于是他便放低了聲音緩緩道:“在天庭我居住的地方有一大片火紅的鳳凰林,那裏的鳳凰木常年不凋,鮮紅的花葉宛如最絢爛的紅霞一般灼燒到天際,而天河就在鳳凰林的旁邊。如果在星夜裏,去天河畔吹一首曲子,繁星漫天,笛聲悠揚,大朵的鳳凰花從天際墜落下來,帶着清幽的香氣,落到衣襟上,落到黑發上,落到……”

邀月的話還沒說完,季沉便已經靠着牆壁靜靜睡了過去,他神态異常安詳平和,唇邊還挂着一絲淺淡的微笑,邀月見狀心中一動,便起身緩步走了過去。

柔軟的皮裘蓋在了季沉的身上,邀月伸出手來輕輕地攬住了那個瘦弱修長的身軀,讓季沉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便品着季沉的微笑,自己也緩緩閉上了眼。

夜湛回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麽一幕,他的目光頓時便冷了下來。

夜湛是第一次對一個男子這麽感興趣。

一般人看到狼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而季沉卻絲毫不在意他的身份,收留他,甚至在他化為人形後也不把他當做怪物看待,仍是那麽一心一意對他好。

季沉性格如此溫和純真,且絲毫不做作。

而夜湛也正需要這樣一位狼族的夫人,能不能生育不要緊,重要的是賢良溫順,不會挑撥是非,搬弄口舌。

當初夜湛的父親就是受了他那個雪狐族二夫人的挑撥,使得族中起了內讧,現在變成這樣,也都是那個女人亂嚼舌根的後果。

因此,夜湛下定決心一定不能找一個心機深沉,善于搬弄是非的伴侶了——那季沉不就是最合适的選擇了嗎?

而且夜湛聽巫謝和洛停軒對話的語氣,季沉的身份似乎也不一般,那自然是配得上他了。

可偏偏邀月橫刀奪愛。

伸手摸了摸懷中璎珞交給他的小瓶,夜湛的唇邊忽然勾起一絲邪氣的笑意。

一段感情建立起來是十分不容易的,但要摧毀,有時候只需要一個誤會。

既然璎珞對邀月有好感,那何必不借機成全了璎珞呢?

·

洛停軒性命垂危。

巫謝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治好他,可他忘了,洛停軒雖然是仙人的魂魄,但肉體卻是凡人的。被蒼蛟那罡風一卷,五髒六腑都徹底震碎了,即便是他每日都喂給洛停軒無數仙草靈藥,也無濟于事,只能維持着洛停軒不斷氣,可這樣,洛停軒也是極度痛苦……

寒冰床上,洛停軒閉着眼,眉頭緊蹙,清俊秀美的面容蒼白而又帶着幾分痛苦,他無意識地低聲□□着,時不時便咳嗽幾聲,然後唇邊淌出一點血絲。

巫謝握着洛停軒修長而冰涼無比的手,薄唇抿成了一線,神情也是滄桑憔悴無比,更有些六神無主。

巫謝想向幾位哥哥姐姐求助。

但巫謝也明白求助的後果是什麽。

現在唯一的方法便是請大哥巫鹹出面,幫洛停軒重塑肉身,可巫鹹若是知道巫謝在外面闖了這麽大的禍事,又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只怕是不會有太輕的懲罰。

又一鍋湯藥熬好了,巫謝握了握洛停軒的手,動作輕柔地替他拭去了唇邊的血絲,便起身去把湯藥端了過來。

濃濃的,黑苦的汁液。

巫謝眉頭都不皺地一口飲下去,然後低下頭,将自己溫暖柔軟的唇貼在洛停軒冰涼幹燥的唇上,一點點将藥汁給渡進去。

如此往返幾回,洛停軒的臉上終于顯出幾分生氣,而他也終于能夠睜開眼了。

每日都是如此。

喝完湯藥之後,洛停軒會醒過來一次,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巫謝在這個時候就會握着他的手,跟他說一些話,每次洛停軒都靜靜地聽着,偶爾也會說上兩句,但巫謝害怕他傷了元氣,總是不讓他多說。

可這一次,洛停軒一睜開眼,便吃力地啞聲道:“巫謝……”

巫謝正想把藥碗端走,聽到洛停軒這麽一聲,心中一震,頓時扭頭走了回來。

“是疼嗎?還是哪裏不舒服?”巫謝看着洛停軒蒼白憔悴到極致的面容,語氣有些酸澀而急切地問道。

洛停軒在這個時候緩緩搖了搖頭,然後他閉着眼,輕輕咳嗽了幾聲,末了又低聲道,“巫謝……我對不起你。”

巫謝聽到這句話,心頭一震,頓時生出幾分不祥的預感來,随即他便勉強笑着低聲道:“突然說這種話作什麽?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洛停軒默默搖了搖頭,斷斷續續地道:“我命不久矣……你何苦……為我這麽操勞……”

巫謝本來還能勉強笑着,聽到洛停軒這句話,忽然眼眶一酸,眼淚便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害怕洛停軒看到自己抽泣的模樣,巫謝立刻便躲閃着別過頭去,伸出袖子胡亂擦了擦眼淚。

可偏偏在這時,洛停軒吃力地擡起手,有些無力地牽住了巫謝衣袍的衣角,輕聲道:“別哭……不值得的……”

巫謝原本還能勉力止住眼淚,可洛停軒這句話一出口,他便是再也忍不住眼淚,也控制不住自己,就這麽扭頭一下子撲到了洛停軒的身上,肩頭顫抖着大哭了起來。

洛停軒被巫謝這麽一撲,只覺得髒腑都疼得快要碎裂開去,立刻便冒了一頭的冷汗,但他顧及着巫謝的心情,硬是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巫謝哭了半晌,洛停軒伸出手撫了撫他的肩頭,啞着嗓子緩緩道:“從前我總是不信……覺得你只是看中了我的樣貌……并不是真正地喜歡我這個人,咳、咳……”

喘息了兩口氣,洛停軒又細若游絲地續道:“而我現在信了……偏偏我心裏早就有了別人……”

巫謝聽到洛停軒最後一句話,心裏也說不出是悲還是喜,洛停軒知道他的心意,這算是喜事,可即便如此,洛停軒心中的白月光也始終都是另外一個人……

想到這,巫謝忍不住又抿着唇,低聲抽泣了兩聲。

“不要執着了……”洛停軒像是用盡了最後一分力氣一般緩緩嘆了口氣,随後他便閉上了眼,十分輕緩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若是能有來世,但願我能先喜歡上你……”

洛停軒的這句話帶着幾分惋惜,幾分悵然,說到最後他咽氣時,都有些未能了斷的情愫在裏面。

而巫謝聽到這句話,足足愣了半晌,在這期間,巫謝緊緊握在手中的洛停軒的手也逐漸失去了脈搏。

有冰涼的眼淚從巫謝的臉上淌下來,一滴一滴,砸落到洛停軒躺着的冰床上。

最終巫謝深深吸了一口氣,坐起身,将洛停軒已經冰涼的身體抱了起來,緊緊摟在懷裏。

他用自己沾滿了淚水的臉頰貼着洛停軒冰涼蒼白的面孔,渾身顫抖,胸口處宛如被人剜了一個大洞一般,除了劇痛還有無盡的空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巫謝方才緩緩松開了懷裏的洛停軒,他抿着唇,癡癡地看着洛停軒閉着眼的蒼白面容,一點一點地幫洛停軒整理着微微有些幹枯的發絲,和褶皺了的衣擺。

做完這些,巫謝異常平靜地站起了身,然後他點燃了一炷香,将召喚令燒了起來。

這一次,哪怕是被罰永世不得離開靈山,他也要救洛停軒。

這冰窟的四周都被巫謝下了咒,所以他知道洛停軒的魂魄無法離開,只要巫鹹能夠及時趕到,那洛停軒便有救。

畢竟巫謝使用的是召喚令,所以巫鹹很快便趕到了,巫鹹同巫謝不同,他身形高大,樣貌異常英俊威嚴,同樣的巫師袍他就能穿出大祭司的風範來。

“縛魂陣?”巫鹹一抵達這個冰窟便皺了眉,忍不住怒道,“巫謝你究竟做了什麽好事?!”

巫謝聽到巫鹹的責問,蒼白着臉,抹了抹臉上尚存的淚痕,也不說話,就這麽徑直走到巫鹹面前,然後直直跪下,再一撩衣袍,對巫鹹俯首行了一個大禮。

他就這麽保持着行禮的姿勢,俯首磕在地面上,低聲異常堅定地道:“大哥,我求你幫我救一個人。”

巫鹹目光一掃,便看到了躺在寒冰床上的洛停軒,他目光一冷,沒有理會巫謝,徑直大步走了過去。

只是看了洛停軒一眼,巫鹹便露出了異常震驚的表情。

巫謝正想擡頭,巫鹹便已經豁然轉身,聲色俱厲地喝問巫謝道:“你是在什麽地方遇見這個人的?”

巫謝見到平日裏不茍言笑的巫鹹突然發火,心中猜到這事多有不妥,二話不說又跪了下去。

巫鹹平日裏最疼的就是這個古靈精怪的弟弟——雖然巫謝沒有變身,但他心中一直把巫謝當做一個較為纖美的少年來看待。

現在見到巫謝如此,巫鹹也微微有些不忍心。

遲疑了片刻,巫鹹走過去,彎腰扶起巫謝道:“我救人是有原則的,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完完整整告知于我,我才能決定救或是不救。”

巫謝聽到巫鹹這話,知道事有轉機,立刻便站起身來,低聲道:“大哥你看看我的記憶便一切都清楚了。”

巫鹹從未見過這般坦誠的巫謝,愣了一愣,接着卻也沒有多問,便緩緩伸出手,覆上了巫謝的額頭……

半柱香之後。

巫鹹收回手,瞳孔中帶了幾分複雜的情緒,他靜靜地打量巫謝片刻,随後便淡淡開口道:“要我救他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巫謝聞言一喜,道:“無論是什麽事,我都答應。”

巫鹹看着巫謝欣喜的模樣,心中微有不悅,但他什麽話也沒有說,便淡淡道:“你必須舍棄所有跟他相關的記憶。”

“為什麽?!”巫謝聽到這個條件,頓時便愣住了,随即他便驚慌了起來。

要他忘了洛停軒?

他辦不到……

更何況,洛停軒方才還說,若有來世,他希望能夠先喜歡上自己……

若是他自己都忘了……

巫鹹看着巫謝倉惶的神情,不知怎麽胸口便生出一股惡氣,随即冷冷開口道:“沒有為什麽,你若是答應,我便救他,若是不答應,這人死了也同我沒什麽關系。“

巫謝知道巫鹹向來是說到做到,一時間竟有些六神無主,巫鹹看着巫謝秀美的臉上露出的神情,又是心疼,又是不滿。

巫鹹很清楚,即便是巫謝不放棄記憶,他跟洛停軒之間,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而巫謝自己咬着嘴唇,把嘴唇都咬出血來,然後他回頭看了一眼洛停軒躺在冰床上安靜的模樣,忽然便流下淚來。

最終巫謝有些絕望地緩緩閉上眼,道:“既然如此,那大哥你還是救他吧。”

巫鹹從未見過這般凄楚倉惶的巫謝,心中十分不忍,但想到洛停軒的身份,他又知道長痛不如短痛,于是此刻他便硬生生逼着自己不去看巫謝的臉,就這麽淡淡道:“好,那便現在開始吧。”

說完這話,巫鹹又皺了皺眉,随即低聲道:“重塑肉身需要我們的骨血做引子,你先出去吧,免得看到血腥。”

巫謝聞言,愣了愣,忽然垂了垂眼,神情異常堅定地道:“大哥,你是族中大祭司,不能害你受累,既然是我要救他,那便用我的骨血吧。”

巫鹹原本就是試探巫謝,現在聽到巫謝這話,便更加确定巫謝是對洛停軒用情至深,也知道愈發不能留着他的記憶了……

此刻巫謝這麽說了,巫鹹沉默了半晌,看着他異常堅決的目光,便也沒有拒絕,只是語帶關切地囑咐道:“你身體弱,一會若是有什麽不适,千萬不要強撐。”

巫謝聞言,默默點了點頭,勉強笑道:“多謝大哥。”

而巫鹹看着巫謝露出的那一點笑意,心中忍不住多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

季沉和邀月是被食物的香味給喚醒的,他們睜開眼的時候便嗅到一股濃濃的肉香。

邀月倒也還罷了,季沉是當即肚子便叫喚了一聲。

邀月聽到季沉肚子的叫喚,微微有些好笑,但仍是立刻起身道:“大概是夜湛他們在做吃的,我去看看。”

季沉早就想去看看了,這會聽到邀月這麽說便連忙點了點頭。

邀月見着季沉眼巴巴的樣子,不由得便伸手在他的臉上捏了一捏。

季沉的皮膚異常柔滑細膩,邀月捏了一把還有些愛不釋手,還想再捏一把的時候,季沉卻已經靈活地躲開了。

“一點都不老實。”季沉如是默默抱怨道。

邀月聽到這話,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完之後他揉了揉季沉的腦袋,便走出了門去。

果然,在洞窟外,夜湛和璎珞坐在一起,二人中間擺着一口小鍋,裏面咕嘟咕嘟冒着氣泡,應當是炖着肉。

邀月走出來,夜湛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而邀月也不太願意搭理他,走到這兩人面前便徑直道:“季沉說他肚子餓了。”

夜湛聽到這話,動作頓了頓,随即他便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既然季沉餓了,那我給他送吃的進去好了。”

說着夜湛便伸手拿過一個碗,往裏面開始盛煮好的炖肉。

邀月聞言眉頭一皺,伸手就想接過碗,卻又被夜湛一下子躲了開去。

“有些事,咱們各憑本事,對不對?你這樣,是有意不想讓我接近季沉對不對?”

夜湛這話戳中了邀月的心病,邀月每每想起季沉對夜湛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便心中不自在,現在更是不爽了。

到最後,邀月索性一甩手,冷哼道:“你想去便去,一碗肉而已,季沉可沒那麽好收買。”

夜湛等的就是邀月這句話,當即便哈哈大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夜湛這句反問一出口,邀月便知道自己上了當,心中不悅,可又拉不下面子去反悔,便只有看着夜湛端着那碗炖肉走了進去。

邀月自己都沒發覺,自己此刻看着夜湛的表情簡直是跟要吃人沒什麽兩樣。

“公子若是有自信,又何必因為我們家少主而如此生氣?”

一旁的璎珞在這時适時地便點了點邀月,順便又盛了一碗肉,給邀月遞了過去。

她這句話确實說的有道理,邀月聽了,想了想,倒也不那麽糾結了。

接過璎珞手中的瓷碗,邀月索性坐了下來,低頭開始吃肉,這期間他看都沒有看過璎珞一眼。

璎珞今日特意用了上好的蘇合香熏了衣服,風一吹便能嗅到那暖洋洋的,舒适而馥郁的香氣,可邀月對這種香氣并沒有任何反應。

“公子~”璎珞終于忍不住主動搭讪了。

邀月聽到璎珞那矯揉造作的聲調,在心中不屑地一笑,表面上卻是徑直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往山洞中走。

然而邀月只走出了兩步,便覺得腿腳發軟,他心道不好,連忙伸手撐住了一旁的石壁,可就在這時,他身後的璎珞出手了。

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釘入了邀月的脖頸中,頓時,邀月便徹底邁不動步子了。

“你想幹什麽?!”邀月咬牙怒道,猜測她一定是受了夜湛的指示。

璎珞輕笑一聲,五指翻轉,一個小巧的瓷瓶便出現在了她的掌心。

“公子,你猜這是什麽?”

邀月冷笑,“你別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若不是怕驚吓到季沉,我是絕對唔……”

低低的呻|吟忽然便從邀月口中洩漏出來,有一股莫名的滾燙從邀月小腹中灼燒而且,邀月頓時便明白璎珞手中拿的是什麽藥了。

“無恥!”邀月恨恨道,随即便鼓動真氣用力地把插入體中的那根銀針往外逼。

在邀月動作的期間,璎珞就一直這麽含笑靜靜看着他,也不逃跑。

說來也奇怪,邀月只消片刻便将那銀針從體內逼了出來,瞬間,他的四肢又能活動了。

可就在銀針離體的那一瞬,邀月只覺得渾身燥熱難當,方才還能勉強克制住的欲望這會便像潮水一般鋪天蓋地而來,他根本來不及去抗拒,身子便已經燒成了一團火。

“公子啊~你可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若是你不動用真氣去逼出這根銀針,那合歡散的藥性還不至于在你身體中擴散地這麽快呢~”

璎珞的話傳到邀月的耳中,頓時激地邀月暴怒不止,可就是這暴怒,也很快被邀月身體上的欲|望給鎮壓了下去。

邀月的手在發抖,渾身都在發抖。

而璎珞看到邀月平日裏俊美傲氣的面容上終于顯出了一分潮紅,那深邃黑亮的眸子也變得霧化起來,不由得輕笑一聲,便緩步迎了上來。

柔軟的手指觸摸到邀月滾燙的側臉,邀月身軀一震,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便将眼前柔軟的軀體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原本只想着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剝,徑直撕碎了碾進自己的身體裏,可忽然,邀月鼻間飄過一縷馥郁而熏然的蘇合香香氣,邀月竟是在那一瞬陡然清醒了過來。

看着邀月睜大了通紅的眼睛,璎珞微微一笑,正想把自己的唇給迎上去,便聽到邀月怒吼一聲,“去死吧!”

那咆哮的話還在耳邊,璎珞的瞳孔驟然收縮,只聽到一聲尖叫,鮮血四濺,璎珞竟是被邀月一掌活生生地拍死在了石壁上!

她顫抖着身軀縮了兩下,便化成了狐貍的原型,滾落在了那一灘自己流出的鮮血中,緩緩喘息着,咽了氣。

邀月的腦子稍稍清明了幾分,便開始擔憂季沉了——方才夜湛也端着一碗肉進去了。

而在洞窟中的夜湛正騙着季沉吃完了肉,看着季沉微微發抖着,瞳孔中布滿了朦胧霧氣,臉色緋紅的誘人模樣正準備下手。

滿目通紅的邀月便在這個時候沖了進來。

夜湛方才聽到了璎珞的尖叫,但他只以為是邀月太過粗暴,這會看到滿身濺滿了鮮血的邀月,心中一驚,不由得起身怒道:“你把璎珞怎麽樣了?!”

夜湛話還未說完,邀月便冷笑着一掌拍了過來,夜湛目光一凜,縱身躲過,邀月卻是立刻又補上一掌。

夜湛知道,自己的修為完全比不上邀月,若是在這裏繼續耗下去就是等死,當即在心裏默默罵了一聲娘,便化做原型,頭也不回地竄出了洞窟。

看着夜湛化成的小白狼消失在視線裏,邀月本來還想追出去,但那藥性實在是太過強烈,他追出兩步,便忍不住喘息一聲,腳下一軟,跪倒在地。

邀月緊緊咬着嘴唇,嘗着自己的血腥味,希望借此能夠清醒幾分,他額前的碎發被熱汗盡數濕透,還有汗水順着他利落的下颌滴落到地面上。邀月此刻臉色已經紅的不成樣子,喘息出來的氣體早就是滾燙的了。

他極其想要找到一個發洩的口子,把體內那如同洪荒一般的熱流盡數傾倒而出……

“邀月……”

偏偏在這個時候,季沉微微發着抖的聲音在邀月身後響了起來,他看着邀月跪在地上,緊緊閉着眸子強力克制的模樣,便知道邀月也一定很痛苦煎熬,不由得便喚了他一聲。

邀月聽到季沉這聲低喚,原本的一點遲疑在這一秒轟然變成了熊熊的欲|火,他猛地扭頭,兩步便沖到了季沉面前,然後一把将同樣也發着抖的季沉狠狠箍進了自己的懷裏。

季沉吃下的藥比較少,被邀月這麽一抱緊,他反而還清醒了幾分,這會意識到邀月想要幹什麽,季沉頓時害怕地渾身發抖起來。

邀月體內裹着一腔無處發洩的洪流,這會抱住了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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