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陸遠愕然。

十幾年來,祝安就像一個影子,沉默、執着,哪怕是盛怒之下,也從未這樣指責過他。

是什麽,在潛移默化中,悄悄改變了?

林陸遠再擡眼時,祝安已經離開,只給他留了個背影。

燈光下,她身着吊帶小禮服裙,露出一對蝴蝶谷,精致纖弱。

皮膚是瑩白色,此刻,已經被寒意凍得泛紅。

倏地,林陸遠拔腿,快步追上她,一把捏住她纖細手腕。

祝安詫異地轉過頭。

林陸遠沉聲:“你剛剛不是問我,憑什麽管你的事嗎?”

祝安皺了皺眉,眼波流轉,落在他高挺鼻梁上。

“就憑你是我們林家的女孩。憑你是我帶着長大,憑你這一切都是我養的。連你的名字,也是我給你取的。安安,這些夠了嗎?”

祝安落戶口時,林老做主,給她改了名姓,和她名義上那養母一同姓祝。

名字确實是林陸遠決定。

當時林陸遠年紀還小,天賦異禀,在家在外都被捧得太高,脾氣就差了些。

這小妹妹太粘人,讓小陸遠十分不耐煩。

他皺眉,模樣還帶着少年青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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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故作成熟般冷冷開口:“就叫祝安吧。能安穩活着,已經是福氣了。”

……

想到過往,林陸遠諷刺一笑,眉眼間都含着濃濃戾氣。

手指愈發用力,将祝安手腕捏得死緊。

忍了這麽多年,都沒能把這小尾巴甩脫。

現在,祝安竟然想這麽輕易就和他劃清界限?

沒門兒。

想都不要想。

林陸遠心情不好,下手就重了些,大掌像鐵箍一樣,讓人掙脫不開。

祝安甩了幾下,立馬意識到男女之間力量差距巨大。

她氣得眼圈都泛了紅,揚聲,“林陸遠!你抓疼我了!”

林陸遠沉默半晌。

還是沒有放手,拉着她,徑直往前走去。

祝安被他拽得踉跄。

好在,客人都聚集在大廳,一路上都沒什麽人,暢通無阻。

林陸遠把人拉上二樓,總算松開手。

指着祝安房間,他面無表情,開口道:“去換衣服。”

祝安揉着手腕,一字一句,斬釘截鐵,“我不要。”

林陸遠:“祝安,給你三分鐘,換一身。今天我爸生日,你要是不想鬧得太難看,就去換。你知道我的脾氣,我不介意用點手段幫你。”

他可沒有什麽溫文爾雅的高知氣質。

小時候沒學好,叛逆慣了,這點祝安應該十分了解才是。

兩人對視了一瞬。

祝安到底不是林三少,沒有任性的底氣。

她敗下陣來,轉身,沉默地回了房間。

再出來時,祝安垂着眸子,身上套了個黑色絲絨小披肩,遮住了大片肩膀。

林陸遠上下掃視了幾眼,總算滿意。

“走吧。”

他大發慈悲。

……

林陸遠和祝安一前一後下樓,回到主桌。

一落座,林老就笑了。

随口打趣道:“你們倆還真是形影不離啊。一個跑得不見影,另一個也馬上開溜。怎麽不等結束了再來呢?”

祝安默不作聲,握緊了拳頭。

林陸遠難得笑了笑,解釋:“安安是去準備禮物了。”

他一挑眉,沒什麽感情地拍了下祝安手臂,示意她将禮物拿出來。

往年也是一樣,送禮環節都從最小這輩開始。

林大和林二的孩子都已經各自拿了禮物出來,吉祥話說了一堆,逗得林老眉開眼笑。

接着便輪到祝安了。

祝安起身,走到林老旁邊。

“林爺爺,祝您生日快樂,天天開心。”

禮物是裴文晴挑的,一支派克金筆,黑底藍帽,上面是燙金花紋,十分精致。

說不上多昂貴多稀奇,畢竟祝安沒有收入,再貴的禮物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如花心思重要。

這鋼筆确實是很實用——林老寫得一手漂亮的鋼筆字,她小時候還跟着學過一段時間。

果然,林老一拆開,馬上就笑了。

“安安有心了,禮物我很喜歡。……安安馬上也要十八歲了吧?已經是大姑娘了,這樣吧,林爺爺給你開個空頭支票,今年的生日禮物,就由你自己挑,喜歡什麽、或者有什麽要求都可以。作為爺爺的回禮,好不好?”

祝安一頓。

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天才應聲:“林爺爺……”

林老笑眯眯,“可以慢慢想,不急的。去吧。”

……

生日宴結束。

林陸遠送姜婷離開,沒再回老宅。

祝安洗漱完,躺到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林陸遠的一切,說的話、做的事、還有他的反常舉動,都讓人覺得捉摸不透。

要是人心和算術一樣簡單,就好了。

她苦中作樂地心想。

直到周一,林陸遠也沒再回林宅。

祝安和往日一樣,拎着行李箱,獨自去學校。

裴文晴正巧在校門口買奶茶,老遠就看到她,連忙跳起來揮手,喊人:“祝安!”

祝安腳步頓了下。

“這麽巧。”

裴文晴用力點了點頭:“這就是緣分啊!你想喝什麽?”

祝安:“香芋奶茶,謝謝。”

“行。”

裴文晴探頭,跟老板又點了一杯。

轉過身,随口問道:“今天來這麽早啊。”

“嗯,醒得早,就過來了。”

“每周能回家也太開心了,要是我能每周回家,肯定在家裏賴到最後一刻再出門。”

裴文晴不是海市人,老家在隔壁省,開車四個小時左右距離。就算不遠,她也不可能每周回家,只有逢年過節寒暑假才回去。

這羨慕,祝安實在是接不下來。

裴文晴不知道具體情況,她也不想多說,只笑了笑,算作回應。

很快,香芋奶茶也做好了。

裴文晴順手拿給她。

兩人轉身,不緊不慢地往寝室樓走去。

裴文晴吸了一大口珍珠,放在嘴裏嚼,說話聲含含糊糊,“那個鋼筆,你爺爺喜歡嗎?”

祝安:“喜歡的,謝謝你。”

要不是裴文晴提醒,她也沒想起來這個選項。

裴文晴真是被她這副乖巧模樣給萌暈了,眼睛裏都冒出了星星,“……寶貝兒,你再這麽說話,我都要彎了。”

祝安一愣,霎時啼笑皆非。

随口說笑了幾句,裴文晴向她發出邀約。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新上了個片,網上口碑很不錯,正好咱們學校的劇場有排片,就今晚。”

祝安想了想。

“好呀。”

她應了下來。

正好最近腦子混亂,祝安确實覺得,自己需要做些別的,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既然已經決心再也不理會林陸遠,自然不用再去強求什麽,在畸形的依戀中無法自拔。

就像一個普通女生一樣,過自己的人生就好了。

和朋友一起吃飯、看電影,或者,在合适時機,找一個合适的男朋友,談一場校園戀愛,都是好選項。

……

春分時節。

最後一節課下課,天色已經開始變暗。

電影七點20分開場。

祝安和裴文晴一同吃了晚飯,踏着落日,往劇場方向走去。

P大劇院在校園外,正對着學校大門。

兩個女生走在大道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倏地,祝安停下腳步。

裴文晴也跟着止步,納悶,“怎麽了?”

祝安沒有答話,眼神死死地盯着旁邊車道。

校園裏來往車輛不多,平時車道也會走人,見着車了才避開。

此時,車道上就停了一輛黑色大奔,龐大又紮眼,像個張牙舞爪的怪獸。

祝安死死地盯着大奔車牌。

這是林陸遠的車。

他怎麽會來?

為什麽到她學校來?

祝安上中學那會兒,林陸遠還去給她開過家長會。

他畢業之後,沒聽林老話去搞科研,自己開了公司做老板,漸漸忙起來,就沒什麽時間了。

大學開學之前,祝安第一次給林陸遠表了白。

當時,氣氛一度極為尴尬。

林陸遠為了避嫌,開學時,沒有來學校送她,而是讓管家安排了人。

兩年了,都沒有到過她學校。

今天怎麽會突然來了?

祝安想不明白。

……

對峙良久。

林陸遠搖下車窗,平靜地朝她招了招手。

“祝安。”

祝安垂下眼,不答話。

仿佛在原地生了根,腳挪都不願意挪一下。

林陸遠氣極反笑,語氣沉了下來,“還不過來?”

“……”

裴文晴已經看呆了。

她盯着林陸遠看了半天,眼神在兩人之中游移,卻怎麽都猜不出這兩人之間關系。

要說是男朋友吧,看氣氛覺得不像。

要說家裏人吧,這長相也差太多了……對人兩人都是盛世美顏,但風格卻完全不同,五官裏也看不出一絲相似之處。

況且,裴文晴難以想象,有人會用這種語氣對祝安說話。

祝安實在是太好了,好到挑不出毛病來。

聰明、漂亮、脾氣也好,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她呢?竟然還對她那麽兇。

這大帥哥實在是太奇怪了。

就在這幾分鐘功夫,林陸遠下了車,兩三步走到兩人旁邊。

一絲一毫目光都沒有分給裴文晴,他居高臨下地看着祝安。

緩緩開口:“之前說給你找了老師,忘了?上車,上完課會把你送回來的。”

祝安垂着眸子,睫毛又長又翹,眨眼時,如同蝴蝶翅膀一樣在顫動。

林陸遠突然生出了某種沖動。

想去摸一下這小刷子。

他輕咳了一聲,壓抑住莫名而來的手癢,見祝安沒動靜,又“嗯?”了一聲。

猶豫良久。

祝安:“我知道了。”

她轉過身,給裴文晴道歉。

裴文晴哪舍得美女為難,連忙擺手,“沒事的沒事的,下次再看也行。比賽重要!”

祝安:“對不起。”

抱歉地笑了笑,她轉過身,往大奔走去。

林陸遠跟在她旁邊。

裴文晴定定地望着兩人方向——她确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大帥哥,确實是有一個對着祝安,想要摟她肩膀的起勢動作。

只是很快,他反應過來,放下了手臂。

手指在身側捏成拳。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你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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