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塵(下)
當老方丈得知他與梁峤開始走得近時只是無聲地盯了他許久,眼神晦澀難辨。
最後長嘆一聲,“也罷,未曾有情,何談忘情,只盼你能垢去明存吧。”
……
梁峤真是個很無賴很自來熟的人。
這是與梁峤相處久了的最深印象。無塵續好身邊石桌上的兩杯清茶,那張經過兩年多的歲月沉澱,越發長開的容顏,也越發高潔出塵,然而随之而來的,便是越發的冷漠而不可亵渎。
眼尾冰涼涼地一掃,便有叫人連骨頭都凍住的威力。
然而梁峤卻是從不在意的。
無塵低聲看似專注誦着佛經,可思緒卻有些飄忽。
這些久以來,常常是他垂眉字字誠心誦着佛經,而梁峤毫不在意地一人絮絮叨叨地說着些下山的趣事兒。
有時大概是惡趣味想看他臉紅,還會講一些從山下聽來的不知所謂的葷/段子。
當然,梁峤從未成功過。
無塵通常連睫翼都不會稍稍顫動一下,面無表情地做着自己的事。
很無聊,無塵一點也沒覺得心緒會因此有任何起伏。
但是不代表他不喜歡這樣,相反,有時候聽着梁峤嘴皮子都不停一下地為逗他開心,無塵仿佛得到了比禮佛更讓他安寧的東西。
只是——
梁峤身為堂堂十三皇子,雖然被丢到了京郊的寺廟裏禮,并且還毫無召回的希望,位于廟堂之上的所有人,都從未将他放在眼裏。然而,梁峤黑沉沉的目光裏藏着的分明是令人心驚的野心,他天生面帶三分笑意,長袖善舞,八面玲珑,在離開了皇帝的視線裏,反而是徹底展開野心,八方博弈,以一個棄子的身份逐漸擁有一方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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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塵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樣的安寧無法長久。
梁峤從來沒有老老實實在寺廟裏,一個少年郎卻幾乎拔除了他好父皇的所有耳目,只留下幾個用來混淆視聽,傳達他想要讓人傳達的東西。
而梁峤本人則是三天兩頭四處跑,只是每當他累了或是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時,就會來找無塵。
有時是找無塵下棋,兩個棋藝高手你來我往,厮殺地毫不留情。很多時候就在這一個落子間梁峤就想好了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走。
還有的時候,梁峤會什麽也不說,只是拉了往往或是在練武或是在禮佛的無塵去後山的竹林裏。
梁峤總是會帶了他最愛的古琴拂霜,很是潇灑不羁地盤腿一坐,十指微動,便有精妙絕倫的琴聲緩緩流瀉出,悠悠回蕩在這一片竹林裏。
無塵往往挺直背脊站在不遠處,他知道一定是這個人累了,或是對這樣的争奪厭倦了。
這個人總是說其實他在任何人面前戴的都是面具,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
可是,不是的。
無塵專注地看着垂眸撫琴的人,雪白的束發帶下黑色發絲遮擋了他的眉眼,緊抿的唇帶着疲憊,神色卻是透出了堅定,那修長的五指行雲流水般在奏響着天籁。
美得讓人幾近窒息。
他知道這個人勃勃的野心,為報複,卻也不光為報複,當今天子好大喜功,苛捐雜稅,雖非亂世可百姓仍然艱難度日,而早早立下被皇帝盛寵的太子卻是個無能的庸才,優柔寡斷,偏聽偏信,一個活生生的昏君模板。
而其他幾個皇子則被皇後也打壓得懦弱怕事,縱觀所有皇子,能夠挑起大梁,擁有打造一個太平盛世能力的人,便只有這個被批為七殺命格的棄子梁峤了。
無塵見過這個人神色冰冷地手染鮮血,也見過這個人眉目溫暖地哄着寺廟裏香客走丢了的小孩子。
他見過這個人最慵懶最随性的真誠笑容,也見過這個人神情寧靜,放空自我的殷殷渴望。
他知道這個人有多麽害怕孤獨,多麽不想讓眼睛裏布滿陰翳。
他喜歡看這個人彎起唇角,眉梢都蔓延出笑意地調戲自己,也喜歡看這個人淡然淺笑着彈出一曲曲驚世之聲,更喜歡看這個人和他輸了棋便耍無賴的任性模樣。
他覺得,這就是他所見到的梁峤。
讓他貪戀的人。
他的劫數,他的業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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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塵從來不覺得有一天,他會對一個人,起妄念。
然而,世事難料。
在日日堅定禪心的時候,無塵知道自己對梁峤的在乎過了頭,心屬佛門,本不能有任何貪念。
可是梁峤終将會離開懸珠寺,終将會……離開他,就像曾經那株他常常都會駐足的紅梅,他終有一天會放棄,然後勘破。
無塵從不懷疑這點,所以他心安理得放任自己,放任梁峤大張旗鼓地嚣張盤踞在他心的最深處。
所以理所應當,軌跡行偏。
又是一次講故事大會,無塵被拉到梁峤的寮房裏聽他逗樂。
梁峤又開始不死心地講葷/段子,然而不知怎麽的,他竟不留意混進了一個從南風館傳出的葷段子。
等他自己後知後覺察覺到不對的時候,葷/段子已經差不多講完了。
垂眉誦經的人卻已經失誤地念錯了兩句佛經了,只是對佛經一竅不通的梁峤自然是不知道的。
梁峤反應過來自己在講什麽後就突然停了下來。
盡管那廂還在念着佛經,卻仍擋不住寮房裏一片詭異的氣氛。
“啊……哈哈……原來還有這樣的人?”梁峤最是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忍不住打破尴尬開口道。
很快他便調整狀态不再講什麽葷/段子而是開始講了幾個他覺得很好笑的趣事。
寮房裏又恢複如初平靜。
這是件被梁峤轉瞬就忘的小事,然而卻徹底打破了無塵那顆平靜的禪心。
無塵也記不清那天晚上到底夢見什麽了。
零散的幾個片段裏,便是梁峤那張一開一合淡粉的薄唇,還有那雙故意撩人的眼睛裏泛起水粼粼的波光,眼尾春/色潋滟,欲語還說。
早起的那一刻,無塵便知道,一直被視作斷欲無求,佛門之子的自己,破了五大戒中的色戒。
從在那個雪天抵擋不住地貪戀那個人的溫暖起,開始有了裂痕的禪心,徹底破碎。
……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躲開梁峤,然而當時的梁峤正是謀劃回京部署的收尾時刻,忙得腳不沾地,便完全沒發現無塵刻意的疏遠。
因為破戒,無塵自願去跪在了佛前忏悔,他之前還去請求了方丈為他再加三個戒疤。
戒疤痛如烙刑,懸珠寺的和尚戒疤都是用來表示自己為入佛門的熱忱。甚至很多和尚為了表示自己的誠心點了九個戒疤。
點戒疤的時候無塵還小,方丈怕他受不住給他點了六個,那非人的痛楚他還有印象。
如今他需要點醒自己,需要極致的疼痛來讓自己清醒,于是他便再點了三個。
清醒地感受着離痛覺感官最近的頭皮處傳來幾乎是像胸口窒息,頭腦漲裂的痛苦,而他只能以最端正的姿勢跪在佛前。
痛得手抖卻仍強作無事地敲着木魚,發白的嘴唇一刻也不停地念着佛谒。
無塵面容漠然,卻流露出自舐傷口的無助。佛,自诩普度衆生的佛,此時,你可能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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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無塵被老方丈硬拖起來的時候,雙腿差點被跪廢了,若不是他有功夫傍身,身體本來康健,跪到那個程度早已經雙腿廢了。
梁峤再次回懸珠寺見到的便是眼神虛無,躺在床上靜養的無塵了。
“你這是怎麽弄的?”梁峤擰眉,臉色難看,“你是不是又不把自己當人看?”
“沒有。”無塵打斷他,牢牢地盯住他,眼神同往常不太一樣,竟然帶了些迫切。
“梁峤……”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喚這個人的名字,清冽如玉石的聲音卻喚出了不一樣地感覺,仿佛在唇齒間已經千回百轉。
“你可能放棄?”
放棄争奪皇位,我也放棄做這個命中得道高僧,就這樣閑雲野鶴一輩子,可以嗎?
含在嘴邊的後半句是他永遠不可能說出的話,無塵只能用他那張做不出任何表情的臉近乎虔誠地看着面前的人,像看着自己的信仰。
梁峤幾乎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無塵說得是放棄什麽,他愣怔了半晌,搖搖頭。
“不可能的。”他唇邊依舊三分笑,可是聲音裏聽不出丁點笑意,“事已至此,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放棄。”
“……是嗎?”平靜的聲音掩去了他心底所有翻滾的思緒。
“嗯……沒辦法逃開的,我必須登上那個位置,不光為了報複那個污穢的宮廷,”梁峤說得很認真,“我還想守護這片歡聲笑語,我也想……守護這座安寧的九清山。”
“我可以克父母……但我不想亂天下,我不信那個老和尚批的七殺命格,我要逆天改命。”
他的眼裏有激蕩的野心,舉手投足都是不經意的貴氣,這本該是一個登上頂峰的人物。
“……你會成功的。”無塵仔仔細細地看着他,棉被裏削得幹幹淨淨的指甲居然也被深深陷進掌心,鮮血順着蜿蜒錯雜的掌紋浸在床單裏,成為無人可知的秘密。
你會成功稱帝,而我,就該在這木魚鐘磬中割舍下對你所有的眷戀。
你是這樣狠的劫數。
要斬斷,只能容我一點點從骨肉裏拔/出來,獨自咽下這鮮血淋漓的錐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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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峤前來告別的時候,他明明早就知道有這一天。
“也好……”他生來就被說是寡情冷寂,第一次卻說了長句,“從此,你皈依你的權勢朝堂,我皈依我的佛門信仰,便……再不相幹罷……”
便……再不相幹罷……他轉身有多麽用力地吐出這六個字,他的胸口處就承受着多麽重的剜心之痛。
從來沒有想過明明是連所有情緒都抽離的自己,會有一天擁有這麽激烈的感情。
他想轉身緊緊抱住那個人,想親吻他溫暖的眉眼,想……為他真實地破一次戒。
可是不可能的……
心中猶如烈火炙烤,利刃宰割,有只猛獸在憤怒地,絕望地,不顧一切地咆哮呼喊。
然而離開的月白背影沒有半分失态,步履穩健身姿挺拔,神色依舊冰冷寡淡,高高在上如同斬盡七情六欲的佛。
……
得知“凜川之變”時,無塵正在禮佛。
當時因為參禪論法,辯證佛理格外厲害的無塵已經很有名氣了,雖然年輕,但龍章鳳姿,俊美出塵,又有當初與佛有緣天生慧根的批語,來找無塵的香客可謂是絡繹不絕。
無塵自決心斬斷那段劫數後就再不問世事,然而“凜川之變”鬧的幾乎人盡皆知,
他當日正慢慢敲着木魚念着佛谒。
垂眸處那雙透徹的雙眼越發沾染了佛的悲憫無情。
只是當香客無意談起郢王梁峤的死時,那極有節奏的敲打聲突兀一聲停住了。
那塊木魚因為突如其來的重擊而碎裂了。
身着袈/裟的高僧控制不住力道,那句佛谒也斷在了嘴邊。
老方丈不緊不慢地走進來,替換了被敲碎了的木魚。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老方丈嘆息着接下無塵的佛谒。
“香客們,先散了吧。”德高望重的老方丈發話了,香客們自然是聽從的。
老方丈将香擺好,又鄭重地鞠躬還願。
還呆呆跪坐在那裏的無塵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怎麽會?梁峤……怎麽會?
他是要登上那個位置的人啊,他不是要逆天改命的嗎?他不是要守護天下守護這座九清山嗎?
怎麽可能以這麽可笑的方式死去了?!
那他蟄伏策劃這麽多年算什麽?他那些厭倦與堅定算什麽?他眉眼深處那些放棄的對自由的渴望,算什麽?
自己的放棄……又算什麽?
開什麽玩笑?那個精明的無賴怎麽可以被一個女人暗算了,哪怕那個女人是他母妃也不行,太沒用了,太可笑了。
無塵雙眼赤紅,密布的血絲使得那雙眼睛格外地駭人,修長如玉的五指撐在冰冷的石板上,仿佛是要支撐不住地倒下。
老方丈無悲無喜地看着這個最具佛緣的弟子如此失态,他只是靜靜地跪在蒲團上。
“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老方丈用近乎枯槁的手極有節奏地敲擊着木魚。
“無塵,你可能明悟?”
無塵轉了眼看着這個傳聞道行最深的老方丈,眼裏壓抑的全是慘烈的悲痛。
他緩緩伏下頭,“弟子……不明。”
老方丈的敲擊停下了。
四周一剎那變得極靜。
撚着佛珠的老方丈辨不清神色,“癡兒,也罷,你總會明悟的。”
“弟子不明,”無塵起身,“也不想明。”
“佛明五蘊皆空,然弟子勘不破。”無塵擡眸,眼底是濃烈的愛恨,“他為我心之所向,我願為他識愛恨,明貪嗔,受業火焚身之苦而甘之如饴。”
“方丈,弟子有妄念,且妄念深重……佛亦度之無門。”他字字決絕,铿锵有力。
“你的命格非诳語,你的悟性慧根具是千載難逢……”方丈擡頭,“如若你這世苦修佛緣,便有望得入佛界,窺知天命,便是入了輪回,亦将得氣運加身綿延七世有餘。”
這是足以令任何佛門中人都心神不定的極致渴望。
無塵的雙眼仍綿延着血絲,他轉首虔誠地跪伏在佛前。
“弟子願逆天改命……”
【“我可以克父母……但我不想亂天下,我不信那個老和尚批的七殺命格,我要逆天改命。”】
你想做的,請交由我。
“願棄入佛界,散盡因果,加諸業報于己身,換其一線生機,唯求修得來生。”他垂下赤紅的雙眸,眼尾終于有什麽東西抑制不住地滾落。
水珠順着冰冷的面頰劃過唇畔,早已經失去味覺的無塵竟然嘗出了苦澀的味道。
眼淚……原來是這個味道的嗎?
無塵僵硬笨拙地将唇畔勾起如同那人常常勾出的弧度,那是一個倉皇,痛楚的笑容。
梁峤……你看,我會哭……也會笑了。
……你來看看,好嗎?
……
【是時,僧人無塵毒殺天子,都統釜擒之,處以車裂之刑。至此,梁哀帝崩,亂世起。
……】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章交代一下前世發生了什麽,以攻的視角來講述(沒錯我愛和尚攻w),重生之後則是主要以受的視角,本文he。
以下是前兩章的小終結,可以當成古耽短篇來看,雖然be了w。
尾聲·梁峤
被亂箭穿心的那一刻,梁峤正穿着姜氏為他親手縫制的朱紋雲袖的玄色緞袍,容色皎然,眉目俊秀含情的男子,明明該是君子如玉,郎豔獨絕的好模樣。
他前一天還将自己的精密部署又确認了一遍,他分明已經萬無一失,那個無能的廢物太子已經馬上要陪他那個冷血昏庸的爹一起赴了黃泉。
他模模糊糊想起今早姜氏那個膽怯又帶點溫柔的笑容,那雙顫抖的小心翼翼的手,遞來的新衣……他捂着嘴角洶湧而出的鮮血,忽然劇烈地慘笑了起來。
姜氏……
姜氏……
愚不可及的姜氏!!!
梁峤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渙散,亂箭穿心,他活不了了。
他的腦海中短暫地浮現了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姜氏那張憎惡的臉,因為生出天命七殺之子,姜氏驟然失寵而整日以淚洗面,對于親生兒子在肮髒的宮廷裏活得豬狗不如,人人可欺的狀況充耳不聞。
他知道他不在意的,他費盡千辛萬苦從卑賤的棄子一步步爬到親王的位置。
他不稀罕這個廉價的遲來的不知多少年的母愛。只是今早那個小心翼翼遞來新衣的動作讓他突兀地想起了一個人,好像有過這麽一天,一個總愛穿着月白僧袍的人也曾這樣遞給他一件親手縫補過的衣衫,只是繃着臉,并沒有那份故作的溫柔而已。
“……無塵……”倒地的那一刻,梁峤擡手捂住眼睛。
【“嘿,小沙彌,你真漂亮!你叫什麽名字?”名為靜養實為被驅逐到懸珠寺的九歲小皇子依舊笑嘻嘻地玩世不恭。
“法號無塵。”如同珠玉作響的童聲毫無任何情緒起伏。
…
…
“無塵,你輸了,說好輸了的人要親一下對方的。”堂堂皇子卻悔棋耍賴,細白的指尖不停摩挲着最後那顆黑色棋子,俊美逼人的少年惡劣地掀起得意揚揚的笑容,潋滟的桃花眼裏波光流轉,不勝風流。
對面端坐的僧人神色淡漠,毫無異色。
場面僵持幾秒。
“哎……好了好了,”皇子率先敗下陣來,“真是的,一點玩笑都開不得,無塵你真無趣……”不忿地嘟囔不停。
…
…
“無塵,我……要回我的封地了。”初初被封作郢王的青年收起了風流不羁的面具,裹着厚厚的披風,神色蕭索冷肅。
對面依舊身着單薄僧袍的和尚眉目冷淡,卻分毫不差地直直看向他。
許久。
“也好……”和尚生來就寡情冷寂,從不多話,卻頭一次說了長句,“從此,你皈依你的權勢朝堂,我皈依我的佛門信仰,便……再不相幹罷……”
…
…
“便……再不相幹罷”
】
——“你可能放棄?”那人喃喃的問句突然在耳畔響起,那樣壓抑的沙啞,仿佛有無數深藏的情愫要按捺不住地噴湧而出。
“……無塵……我……現在放棄……”染血的玄色衣袍獵獵作響,梁峤拿開捂住眼睛的雙手,帶着血污的手上水漬分明,血色在慘白的臉上蔓延,他卻仿佛看見了什麽,勾起了一個無措的笑容,“……你還等我嗎?”
凜川湖邊刮來的風,忽然變大了。
嗚咽作聲,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