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癡情
她在說完這句話後, 本來熱熱鬧鬧的大廳頓時陷入一片沉寂，寧夢和汪文臣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定定的看着低着頭的汪忻一陣。汪文臣連忙走過來悄悄拉了拉寧夢，好半晌寧夢才壓下心頭的火, 汪文臣打圓場, 盡量平靜的說：“你先上去。”
汪忻：“爸爸, 我......”
“別說了。”寧夢打斷她, 聲音揚的有些高：“先上去。”
“哎呦, 小夢，別跟忻忻生氣啊。”有親戚連忙過來勸着，也覺得頗為尴尬。都知道寧夢是個急性子, 幾個親戚都連連給汪文臣使着眼色。
汪忻覺得又內疚又丢人，低着頭說了句‘謝謝姑姑’, 就轉身飛快的跑上樓去了——她知道按照她媽媽脾氣，暴風雨還在後面。汪忻已經做好了她的坦誠帶來的不會是諒解, 而會是憤怒的打算了。
果不其然，因為這句話，汪家的家庭聚餐也沒聚好,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寧夢和汪文臣的臉色黑的一批，夫妻倆幾乎都是在強顏歡笑了。自然也沒誰好意思在這裏多呆, 吃過飯後就紛紛告辭。而等人一走，寧夢就沖上了樓怒氣沖沖去敲汪忻的門——
“你怎麽回事？”門一開，寧夢看着汪忻平平淡淡的模樣就又是一陣火氣上湧：“我不是告訴過你七中更好麽！？你為什麽不跟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就去報實驗？！”
“就是。”汪文臣一向是疼着女兒順着女兒的，但這次, 他也實在是不能理解，皺眉問：“忻忻，你怎麽能不跟我們說就自作主張呢？”
他們的一切批評汪忻都受着，只是粉嫩的唇瓣抿了抿說了句：“對不起。”
“先別說這些了。”寧夢做事麻利，立刻就飛快的轉頭問汪文臣：“現在還能不能改志願？”
還不待汪文臣說話，汪忻就心頭一跳，忙說：“我不要改。”
寧夢一眼就瞪過來：“你說什麽？”
“去、去實驗是我深思熟慮過的。”汪忻忍着心虛，倔強的反駁：“我不想去七中。”
“你、你為什麽不想去七中？”寧夢也被她氣的磕巴了，眼神幾乎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實驗又破又遠的哪裏好了？你怎麽就不聽爸爸媽媽的話呢？”
汪忻忍氣吞聲的小聲說：“也是排名前二的學校的，總不可能每個學校環境都跟七中一樣好。”
“那你為什麽不去七中呢？”汪文臣皺眉，不贊同的看着他：“咱們家又不是拿不起學費的家庭，實驗離咱們家那麽遠，你為什麽非去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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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忻倔強地咬了咬唇，不說話。
“別聽她的，小孩子知道什麽。”寧夢又轉過頭，纖長的手指邊揉着太陽穴邊催促汪文臣：“你趕緊跟校長打個電話問問，要不行，找一下季家五哥......”
“媽媽！”汪忻在聽到‘季家’兩個字的時候實在是忍不住，受不了的打斷她問：“你為什麽總是想要我跟季家扯上什麽關系呢？”
她突然的質問讓寧夢愣了：“季家怎麽了？”
“我們為什麽一定要求季家的幫忙呢？”汪忻不解的看着驚詫的夫妻二人：“我上實驗就不行麽？”
“你這孩子？”寧夢一向是當家做主慣了，對于汪忻的聽話也習慣了，此刻被她這麽急赤白臉的一頓反駁，頓時覺得臉上挂不住極了，她忍不住沉下嬌顏盯着汪忻：“我和你爸是你仇人麽？會害了你麽？你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就擅自改志願，你還有理了？”
汪忻倔強的別過頭去不說話。
寧夢看她這樣子更是來氣，手都有些發顫，聲音也抖：“好......你長大了，就是故意跟我們作對是吧？”
汪忻弱弱的反駁：“我沒有。”
“沒有？”寧夢用手暗自壓下汪文臣，示意他不要說話，冷笑着反問：“你看看你剛才的态度，是沒有的态度麽？忻忻，你倒是說說，我和你爸爸做的哪裏不對了？”
“......”汪忻當然說不出來。
“還有，你剛剛激烈的說季家幹什麽？”寧夢問：“難不成人家季家也惹到你了。”
汪忻被寧夢一句句問的一句辯解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該說就是不想和季家的哥哥們有牽扯，就是不想去七中麽？這樣的話說出來就是挨罵，可少女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眼底劃過一絲難堪。
就算她只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對于‘人情世故’這回事情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可女孩子家天性的敏感讓汪忻越大，就越能感覺到自家父母在面對季家那顆‘大樹’的時候，态度可以說是趨炎附勢的。
打小她就知道季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他們是s市最為有名有姓的權貴大家族，但是他們家，卻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做生意的人家罷了。他們跟季家交往過密，根本就是‘德不配位’。
“我......我就是覺得沒必要。”汪忻硬着頭皮辯解：“我不想上七中，你們為什麽要因為我不想的事情去麻煩別人呢？”
寧夢皺眉盯了汪忻半晌，忽然疑惑的問：“忻忻，你是不是跟季家的哪個哥哥鬧別扭了？”
被她銳利的眸子一瞪，汪忻不自覺的就有些心虛，她連忙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鬧什麽？”寧夢嗤笑了一聲，對于汪忻欲語還休的少女心緒全然不知，她是生意人，只在利益的角度考慮問題：“背靠大樹好乘涼，你知道季家多照顧咱們家生意，每年給咱們家公司多少單子麽？”
汪忻：“......”
“我不管你們小孩子家一天兩天一出一出在想什麽，但是我和你爸跟季家，是合作關系。”寧夢深深的看了汪忻一眼，意味深長：“寶貝，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的。”
汪忻一愣，有些迷茫的眯了眯眼睛——她下意識的覺得寧夢的話意有所指，但具體又不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麽。
“你先回去吧。”寧夢冷冷淡淡的瞥了汪忻一眼，不知是否輕輕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說着：“真是什麽都不懂。”
事實上，汪忻也真的什麽都不懂，她只是覺得.....她有點不安，又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似乎剛才寧夢說那句話不是白說的，像是在暗示什麽。
不過還好，改志願的事情是來不及了。
學校的校長沒有那麽大的權力，即便寧夢和汪文臣不顧汪忻的意願去用錢辦這件事，但到底是過了能‘活動’的期限了。而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他們兩個沒有去找季家的人幫忙，雖然季家是肯定可以辦這件事的。
兩周後，成績出爐的時候汪忻也如願以償的收到了實驗的錄取通知書。而更讓她驚喜的是黎優優最後兩個月的沖刺也大有奇效，勉強堪堪過了實驗的邊湊合着也被錄取了。
“啊啊啊啊！”黎優優激動的在電話對面差點把汪忻耳朵喊聾了：“忻忻我們又可以在一個學校了！！！”
“......淡定。”汪忻忍着笑，抿唇問她：“你不是要去七中麽？”
“切，誰去那破地方！”黎優優毫不猶豫的不屑道：“一學期好幾萬的學費，我家又不是什麽土豪！”
其實對于這個結果，汪忻也是意外又開心的，她忍不住笑了，溫溫柔柔的應了一聲：“嗯，最好還是同桌。”
“啊啊啊啊開心死了！”黎優優見狀立刻提議道：“忻忻，我們去實驗那裏踩踩點啊！”
“現在放假......”汪忻遲疑的問：“學校應該不開門的。”
“哎呀，沒關系啦。”黎優優壓根也不是沖着學校那些無聊的教學樓去的，作為吃貨，她嘴皮子裏很快禿嚕出來心中所想：“去看看周邊有什麽好吃的！到時候我才不想去食堂呢。”
其實汪忻也是挺想去的，聽到黎優優的話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小姑娘出門都不費事，不用挑衣服化妝磨磨蹭蹭，兩個人動作都迅速極了，不到半個小時就約在了地鐵站門口見面——就是虎了點，兩個人傻乎乎的都沒記得帶一把太陽傘，三十多度的天氣裏，白嫩嫩的小姑娘皮膚粉的像是被蒸了的羊羔子。
“忻忻。”穿着短褲的黎優優都快被曬哭了，兩個人進了地鐵站才覺得能喘氣，她一有力氣說話就忍不住抱怨道：“今天怎麽這麽熱啊？靠，一會兒在地鐵裏面人那麽多肯定要熱死了啊啊啊！”
“要不......”汪忻其實對于金錢一點概念都沒有，從小她錢包裏最少都是有一千塊錢的，一直都沒有遇到過在錢數上‘捉襟見着’的時刻。她只知道，自己錢包裏的錢一直有，聽到黎優優的抱怨汪忻想也沒想地說：“打車去？”
“......小仙女，你知道從地鐵站到實驗有多遠麽？”黎優優聽了就無語了，扯着汪忻就指着那些站點給他科普：“你看，我們要坐到陳莊那站，要坐六站呢！打車少說得一百塊錢，會讓咱們破産的！”
汪忻瞄了一眼，眼神一定，不由自主的就看到了‘三中’那個站點——比實驗還要遠三站，但是......汪忻把嘴邊的‘才一百’三個找打的字咽下去，立刻改了口：“要不然我們去三中看看吧。”
“三中？！”黎優優怎麽也想不到她一頓慷慨激昂的講解後，汪忻會回她這麽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忍不住愣了：“去三中幹嘛？”
“就......”汪忻似乎是有些腼腆的抿了抿唇笑笑，卻十分坦誠：“明玦哥在三中上學呢。”
黎優優：“......”
汪忻開始撒嬌：“優優，你陪我去看看嘛。”
“你，”黎優優咽了口口水，只覺得自己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她幹巴巴的問：“你要去看季明玦？”
“是的呀。”
“你......你太癡情了吧？”黎優優把舌尖那句‘你膽子太大了吧’硬生生的改成了‘癡情’，她可以說是目瞪狗呆的看着汪忻：“你難不成真的喜歡季明玦，你那什麽小哥哥。”
“真的啊。”汪忻鼓起來，不開心的看着她：“你以為我是在說着玩的嗎？”
黎優優：“......”
不得不說，她真的是這麽以為的。
“不是，你去幹嘛啊。”黎優優艱難地找着理由勸阻：“現在暑假，學校放假，你就算知道季明玦是哪個班的也見不到人啊。”
“我不知道他是哪個班的啊。”汪忻眨了眨大眼睛，經過黎優優的一提醒，才恍然大悟的感慨道：“對哦，我還不知道明玦哥是哪個班的呢。”
黎優優覺得自己都開始有點同情汪忻了——哎，這麽好一小仙女，怎麽偏偏眼神不好喜歡上了一個絕世大冰塊呢？季明玦那種人，完全是看一眼就能把人冰封的程度啊！黎優優嘆了口氣，無奈的問：“那你去幹嘛？”
“我就想去看看他生活的地方啊。”汪忻笑了笑，在閨蜜面前十分誠實的說出心中所想：“沒有別的想法。”
黎優優終于确定——她家小仙女可真的是癡情到家了。
瞧瞧，就想感受一下‘男神’所在的學校，一個怎麽想都怎麽荒涼破爛的學校......可真是有她的。只不過不見到季明玦本人，黎優優還是可以陪汪忻去上一趟的，她無奈的答應了下來：“好吧。”
兩個人的行程虎頭蛇尾，去實驗踩點的計劃莫名改成了去三中‘觀賞’，等樸實的坐着地鐵坐了九站到三中站點的時候，兩個人只感覺站的腰都快斷了——要說她們也是真的有點倒黴，這麽長時間愣是沒遇到空座。
一出地鐵站點，兩個人就迅速感覺到了郊區周邊站點的荒涼，畢竟三種這邊，可以說是屬于五環的範疇了，跟市中心實在像是兩個地方。
“哇。”汪忻還是第一次來這麽偏僻的地方，立時很新鮮的四下看了看，遠遠地就眺望到三中大門口了——畢竟學校就是站點，自然是一出來就能看得到的。她毫不在意周圍的破敗，興沖沖的拉着黎優優指了指：“你看，三中耶！”
“哦。”黎優優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看着那除了校園大卻毫無美感，到處體現着‘蒼涼’的三中，實在是不理解汪忻有什麽好激動的，她敷衍的應了一聲：“看到了。”
可能‘喜歡’這種情緒就會讓人變傻吧，汪忻眼中的世界和黎優優截然不同，考慮到季明玦在三中，她對于這個學校實際上是充滿向往的。立刻也不覺得熱了，汪忻蹦蹦跳跳的跑到三中封閉的學校大門前，充滿感慨的說着：“要是能進去參觀一下就好了。”
她好想看看季明玦上課的教室，行走的操場，還有住宿的地方。
黎優優：“這你都想參觀？不如咱們去參觀一下周邊有沒有奶茶店吧。”
汪忻忍不住笑了笑，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挽着黎優優的手臂，順從的道：“好，我請你喝。”
她其實知道黎優優不想陪她來這麽偏遠的地方，但還是滿足了她這個小小的心願，汪忻自然也要投桃報李，不能讓黎優優陪她站在這兒曬太陽了。
黎優優很好哄，頓時笑開了花：“嘿嘿，這才對嘛！”
破學校有什麽好看的，奶茶店才是王道！三中雖然不比其他高中‘精彩紛呈’，但該有的配套設施還是有的，周圍小吃店也不少，汪忻和黎優優逛了一圈，發現了一家特殊的甜品店——那是一家甜品窗口小門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特別好吃的緣故，在這大熱天的放假時期，門口都排起了長長的隊列。
“哇。”黎優優都震驚了，拉着汪忻就要過去：“這什麽店啊排隊的人這麽多，咱們也去嘗嘗吧。”
結果兩個人一走進，汪忻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吧臺背後站着的那道清瘦修長，正低着頭的身影分明就是季明玦！
汪忻瞪大眼睛，腳步頓在原地呆呆的喃喃自語：“明玦哥......”
“什麽？”黎優優聽到她的嘟囔也看了過去，頓時吓的站在了原地，大為吃驚的看着汪忻：“這這這，季明玦怎麽會在那兒？”
汪忻抿了抿唇，也止住自己走過去的腳步，纖細的手順便拉住了黎優優。
“我天。”黎優優猶自感慨着：“他在......打工麽？”
“噓。”汪忻把食指點在飽滿的唇前，輕輕拉着黎優優躲到大樹後面，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目光中含着一絲淺淺的憂愁。
“嗯？”黎優優納悶的看着她：“忻忻你不過去麽？”
她之前，明明是那麽想見到季明玦來着，怎麽現在真人近在咫尺，卻又......
“不見了。”汪忻笑了笑，水一樣的眸子看着季明玦。
因為她知道季明玦一定不想她看到自己正在打工的畫面的，不是什麽時候，自己都适合出現在他面前。汪忻是知道季明玦家裏的情況的，她一直不敢問季明玦，在他媽媽去世之後他自己一個人怎麽過日子。
可現在看來，大約是不怎麽好的。汪忻知道，季明玦絕對不會想要自己的同情。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章很長吧哈哈哈哈請誇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