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Part15
付苗雲看着許槐發紅的眼眶,從兜裏拿出一張有些老舊的手絹,遞給她,“別哭,擦擦吧。”
許槐道謝接過,等到她情緒終于平複了些,她想起辦公室老師說的那些話,心裏還有些惴惴不安。“老師,學校到底怎麽說的?我等會兒會去教務處解釋的,你,你不要替我……背鍋。”
“也不是背鍋吧,我本來也有責任,如果早一點了解到,說不定還能搭把手。所以,學校說我失職,也沒毛病。再說,不過就是扣一點工資,不是什麽大事。但你就不要趕着去找罵了,這意外也不是你希望發生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沒必要再節外生枝了。”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學校裏新開的那家冷飲店門口。
許槐低着頭,沉重的枷鎖讓她覺得每走出一步都很艱難。可路還很長,就算是她覺得艱難,也必須一步一步向前走。
點了飲品後,兩人坐在最裏面靠牆的位置上。
“倒是你,今天來學校,對期末是有什麽準備?還有,下學期是怎麽打算的?”付苗雲端着透明的杯子,用吸管攪了攪裏面的冰塊,問着對面的許槐。
下學期就是大四了,舞蹈系的學生都沒課,這一年就是實習年。不過,有的類似于之前的許槐,是打算出國的,又是另外一番考量了。尤其是許槐這樣的,出國不是去為了鍍金,而是因為有紮實的功底和技巧,被國外的舞蹈學院看上,學校對她抛出橄榄枝,希望她去學習交流的。許槐之前的打算就是去深造兩年,然後再回國。
那時候,許家還沒出事,一切計劃都很好。
可是,現在,風雲詭谲,一下全部都變了。
許槐覺得嘴裏的金桔檸檬很苦,她今天過來找付苗雲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
出國是肯定不可能了,第一她沒有錢,第二,嚴格來說,她都不是自由身,想要在不經過林殳意的同意下離開,怕是不可能了。她為之驕傲和自豪的東西,在她失去站在舞臺中央的時候,就随之失去了。
“老師,我……”她想了想,還是将心中的打算告訴付苗雲了,“明年我應該還是會留在國內,我,我不會去英國了……”她忍住了哽咽的沖動,放在桌下的左手掐着右手,指甲蓋似乎要掐到肉裏去了,她就是在用着這樣幾近于自殘的方式,将心底不斷泛酸的委屈痛苦的情緒狠狠再次壓回心底,悄悄埋藏,“我,會留在國內。”
就算是再有天賦,再刻苦又怎麽樣?最後,還是會像是普通人一樣,碌碌地生活在這世上,摒棄夢想,停下追逐的腳步。
付苗雲沉默了一會兒,她是挺看好許槐這學生,聽見她要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也感到很可惜。這不是公費留學,一旦家裏沒有足夠支撐在外求學的費用,什麽也是浮雲。
“在國內,也行,畢竟金子在哪裏都能發光。”付苗雲安撫性地對着她笑了笑,“現在國內的工作崗位也挺多,早點出來混混經驗也是好的。那,有心儀的舞蹈社嗎?如果有什麽困難的話,盡管提出來,雖然老師沒多大本事,但你要是想要在青福市進哪家職業舞蹈學院任教的話,我可能還有認識的人。”她在青大擔任老師多年,手裏出過不少優秀的學生,好些人選擇了自己出去創業,付苗雲是想要為許槐好好打算的。
許槐搖頭,“老師,我想留在學校。”她雖然沒有了出國的機會,但能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她不想放棄。在學校工作的話,她還有機會接觸到更多更專業的東西。
“留校啊?”付苗雲變得有些為難。
“有什麽問題嗎,老師 ?”許槐看見前者的表情,一下變得緊張,她沒想過自己可能是沒有條件留校的,畢竟就憑着她每年在年級上的成績,還有在學校的表現,就足夠留校擔任輔導員了,如果專業再紮實一點,過幾年有了更豐富的經驗,轉為任課老師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現在,似乎情況跟她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付苗雲在許槐帶着希冀的目光中緩緩地搖了搖頭,嘆氣,“今年可能有點困難了。”這話不是付苗雲不想幫忙,而是青大本就是青福市首屈一指的綜合性重點大學,并不存在招收不到輔導員這種情況。何況,學校教職工的崗位流動性很小。而今年,學校她們系裏就只要兩個輔導員,原本是只有一個學生報名,各項條件都已達标,學校人事部已經做了登記。還有一個,是內定了。
付苗雲将系裏的情況跟許槐講了講,然後抿了口冰水,模樣有些尴尬,“還有一個原因,雖然不是能擺來明面上說什麽。學校多安插一輔導員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是你今年這情況,本來也是參加選拔作為我們學校的代表去參賽,最後卻不将缺席的緣由給學校說明,恐怕領導心裏也有想法,所以這……”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許槐不會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她臉上的神色微微變得暗淡了些,“我差點忘了這事。”帶着落寞的語氣,她輕輕說。
付苗雲也只有嘆氣,她沒那麽大的本事能左右學校的決定。
“不過你也別灰心,留在學校也不一定是最好的,能去見見外面跟着舞蹈團隊的話,裏面也有很多不亞于學校裏優秀老師的舞者,跟着他們,你也一樣能變得越來越好。”付苗雲安慰她說。
許槐努力做出一個笑容,“老師,謝謝您。”
許槐拿了期末複習資料,回了宿舍。
開門的那一瞬間,她有些慶幸。這時候沒一個人在寝室,她終于不用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坐在自己位置上,呆呆地發愣。
桌前牆壁處還牽着一條細小的麻繩,上面夾着很多彩色的小木頭的小夾子,被夾子夾着的是一張張拍立得洗出來的照片。每一張,都是她穿着舞鞋在舞臺上光芒四射的模樣。
許槐伸手将夾子取下來,摩挲着相片的邊緣,眼神有些難過。
時間不早了,許槐看了看桌上的小鬧鐘,十二點一過,她的室友可能也要陸陸續續回來了。她這時候不想見任何人,将平常的衣服和期末複習的資料塞進一個大包,許槐轉身出門了。
身上的現金不多,林殳意并不是一個在金錢上苛刻的人,早上出門時,直接朝她手裏塞了一張卡。
“既然是我林殳意的女人,在外面也不要那麽寒碜!”
許槐臉上挂着嘲諷,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
拖着大包,她一個人走在炎熱夏日的街頭。
林殳意的錢,許槐固執地不想用。
她有些像個傻瓜,一個人在街上走着,從學校到庭景,開車至少也要一個半小時,走路,不知道究竟要走多久。
太陽沒有因為路面上有個失意人就稍稍收斂自己的狂放,仍舊是将像是不要錢的熱量統統扔給這一半的地球,讓柏油馬路變成巨大的烤盤,上面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會漸漸變熟。
許槐走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她有兩天沒來看許舟雲了,到病房的時候,許舟雲還睡着。
看護像是認識她,在看見她的時候,主動離開了,将房間留給許槐。
許槐沒忘記護士說是一個男人替她請來的看護,心頭雖有疑惑,可眼下她更想好好跟許舟雲在一起。就算是,只有她一個人自言自語也好。
見到眼前的中年男人,許槐才覺得踏實。
她将手裏的大包放在地上,背上的襯衣早被浸濕了,被醫院的空調一吹,讓她覺得背心發涼。
許槐靜靜地看了還插着氧氣管的病床上的人半晌,許舟雲身上幹幹淨淨的,看得出來看護将他照顧得還不錯,許槐稍稍放心。
她拉起許舟雲一只沒插着輸液管的手,以前就是這只大手将她高高舉過頭頂,讓年幼的她坐在他肩頭,看見最精彩的表演。那時候,她覺得父親是天下最無所不能的一個人,他的大手,寬厚有力,能夠支撐起一個家庭,無論她在外面出了什麽事,遇見什麽困難,第一時間她能想到的,全是許舟雲。
可現在,許槐拉着手裏這只不知什麽時候長滿皺褶的日漸蒼老的手,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手長大了還是許舟雲的手變小了,她再也不會像兒時那樣認為這手的主人無所不能了,她突然意識到,這手的主人,似乎變得脆弱了,需要她來照顧了。
“爸……”許槐鼻子發酸,帶着哽咽出聲。
這時候,她沒有注意到,插着氧氣管的許舟雲,眼睛緩緩睜開了。
許槐還沒意識到,她只是發現自己在喊了許舟雲之後,心裏被積壓、被隐藏、被逼迫不在乎的委屈,一下全部爆發了,特別想哭。
一只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頭發。
“槐槐……”
許舟雲,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太晚了沒有想出來名字,明天再找編輯……商量……
心塞,不要因為我頻繁改名字放棄我啊啊啊啊啊!
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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