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尤靖。”陸丹青快步走過去,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麽來了?”

尤靖笑說:“我來是想問問殿下,晚上不知道有沒有空賞臉一起吃個飯?”

陸丹青還沒回答,安格斯就先一步說道:“晚上我和丹青一起吃。”

安格斯蠻橫的态度讓尤靖斂了笑意,他有些不悅,但克制着沒有表達出來,而是看向陸丹青,等着他的決定。

“……”陸丹青小聲說,“要不,我們仨一起吃吧。”

當三個人結伴走進食堂的時候可謂是萬衆矚目,參軍的雌性們身高普遍都是180打底,而且雌性身高本就偏高,整個蘭斯帝國就沒有低于1米7的,安格斯和尤靖一個188一個190,183的陸丹青夾在兩人中間形成了一個凹字,簡直不能更尴尬。

他們找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有機器人來詢問要吃什麽,陸丹青看着圖片随便點了一份卡卡蟹和黑椒嫩牛排。等到餐送上來後陸怪物一臉懵逼地看着那只長得跟螃蟹一樣的卡卡蟹,這個奇怪生物的身子小得幾乎看不見,兩只鉗子卻是巨大,用嘴巴咬的話根本塞不進去。

陸丹青還沒琢磨出來到底要怎麽吃,安格斯和尤靖就飛快地一人搶了一個蟹鉗過去,也不知道從哪裏摸了把匕首出來就開始往蟹鉗上比劃,刷刷刷幾下,不出十秒,削鐵如泥的匕首在沒有碰及蟹肉的情況下就把蟹殼清了個幹淨,一人舉着一個完整無缺的剝了殼的蟹鉗放到他面前的盤子裏。

“呃……”陸丹青幹巴巴地說,“謝謝。”

尤靖:“應該的。”

安格斯:“不客氣。”

六個字重疊在一起,陸丹青誰的話都沒聽清,幹脆誰也不理,只默默低頭吃卡卡蟹。

還沒咬下去,陸丹青又想起了什麽,擡起頭警告地看了兩人一眼:“我自己可以切牛肉,你們誰都別動。”

這句話以後飯桌上一片風平浪靜,三人安靜地吃完了晚飯。要說尤靖對他殷勤陸丹青還能理解,但安格斯又是抽的什麽風,居然也跟着瞎鬧起來。

飯後,安格斯問陸丹青要不要去看新兵們夜訓。

他似乎摸準了陸丹青喜歡的點,并且借着這些想要讨他開心,然而比起尤靖的游刃有餘來卻又顯得笨拙了些,像只傻乎乎的狗熊,一點都沒有獵豹的機敏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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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現在時間還早,權當飯後消消食,陸丹青便點頭同意了。

他們來到訓練場,百來個新兵們站成一個整齊的小方塊,站在最前面的人——陸丹青仔細一看,卻是愣住了,那個穿着迷彩服教官模樣的人居然是個……雄子?!

安格斯低聲說道:“伊萊·赫爾斯,是一名雄子。”

三皇子記憶裏隐約記得這個名字,倒不是說伊萊是個多有名的貴族後裔,而是因為他是一名基因突變的雄性,至今仍是醫學界的一大難題。伊萊雖是個雄性,但他自出生起信息素的味道就十分單薄,成年後更是直接消失了,沒有信息素也就意味着無法吸引雌性,無法為雌性進行纾解和撫慰。

伊萊是雄子,卻沒有信息素,無法發揮身為雄性的作用和盡到應盡的責任;可對于另一個性別來說,他的身體又不似雌性強大,無法同他們一樣征戰沙場保家衛國,就連從軍後也因尴尬的身份而被限制在了上尉軍銜,再難得到晉升。

雄子們嫌棄他是個怪胎,雌性也無法真正接納他,伊萊就這麽不上不下地卡在雄子與雌子的界限上,至今仍是孤身一人。

伊萊臉上有傷,從眼角到下颌,長長的一道傷疤,這是他偷偷跟随大部隊去殺異獸的時候留下的。就連膚色也不像其他雄性一樣白皙,而是久經風吹日曬的淺小麥色,他身形挺拔,雄性的身體素質條件注定了他練不出像雌性那樣強健的肌肉,但該有的胸肌腹肌一樣不少,并且輪廓和線條都比陸丹青明顯多了。

陸丹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伊萊在喊口號教他們做動作,聲音沙啞卻足夠響亮。

安格斯也凝神看着伊萊,他們交集不多,只是見面時點頭打招呼的交情而已。但比起其他嬌嬌弱弱的雄子來說,伊萊給他的觀感算是很不錯的了,所以偶爾碰到了也能駐足說上兩句。

場地上,伊萊正在示範一套拳法,每一次轉身揮拳都極有力道,利落流暢的動作帶起一陣勁風,帥氣非常。

雖然對于雄子來說已經很優秀了,但是安格斯覺得和陸丹青比還是差了很遠,他忍不住想起下午時青年矯健的身姿與染血的豔麗面容,美得動人心魄,那般綽約的風采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他索然無味地收回視線,想着陸丹青是皇子,老貴族的那套禮儀他不太懂,卻也知道食堂的飯菜對于一個皇子來說是絕對看不上眼的,轉了頭想問他要不要吃些飯後甜點,結果卻正對上陸丹青的眼睛。

安格斯一愣,他不知道陸丹青看着自己做什麽,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就轉過了頭去,低聲和尤靖聊起來。

伊萊打完拳後又演示要如何使用匕首,陸丹青擅長用刀劍之類的長一點的武器,匕首太小太短,他抓不牢,但是覺得很實用,于是便仔細地看着,想借這個機會學一學。

半小時的講解過後,伊萊結束演示,讓大家根據剛才所看所學自行練習。

陸丹青找尤靖借了他的匕首去找伊萊問問題,安格斯站在原地,卻聽得身邊的尤靖忽然嗤笑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有了未婚夫還那樣盯着別的雄性看,真是不知廉恥,更何況還是在殿下面前,看來殿下是将你寵過了頭了。”

安格斯愣住,他忽然反應過來陸丹青剛才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不由得暗自懊惱。但面上卻不願落了士氣,便沉下臉冷哼一聲:“我自然會和他解釋清楚,和你沒有關系。”

“最好是這樣。”尤靖平靜道,“記住,你們還只是訂婚而已。”

這句話無異于是威脅,安格斯用力地抿緊唇,一聲不吭地看着前方和伊萊聊得開心的陸丹青。

現在是晚上了,路燈的光芒下稀稀落落地飛着蚊蟲和幾只蛾子。陸丹青正拿着匕首比劃着,他手上動作不夠靈活,沒辦法像伊萊那樣熟練地讓匕首在手指間轉起來。于是伊萊又耐心地給他做了一次無實物演示,他放慢了動作,一邊分神地瞧着陸丹青拿着匕首的右手,不時糾正一下。

但這種東西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學得會的,陸丹青努力記全了動作,打算回去再自己練習。

伊萊和陸丹青差不多高,兩人面對面的站着,伊萊看着他精致的五官,皮膚光滑白淨得像是會發光,那只握着匕首的手羊脂玉一般細膩,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好看又不顯女氣,只覺得像是一對藝術品。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舞刀弄槍歷經磨難的雙手,不由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之感,一聲不吭地往身後藏去。

陸丹青把匕首收起來,笑着正要道謝,卻聽見耳邊一陣嗡嗡作響,有什麽東西撥動了頭發,随後一只巨大的白色蛾子飛到眼前,肥碩的腹部晃蕩着,把陸丹青吓了一跳,渾身寒毛炸開,慌亂地往旁邊跳開。

住在軍營裏的都是些糙漢子,這裏是在郊外,植被茂密,東邊就是一座山,常用來拉練的,所以蚊蟲多也正常,加上夜晚的路燈總會吸引一些小飛蟲,長住在這兒的都習慣了。

伊萊一把将陸丹青拉到自己身邊,手臂一伸把他攬到懷裏護着,一邊揮手拍開那只蛾子。

陸丹青驚魂未定,他最怕最讨厭的就是這種會飛的蟲子,毛絨絨的和軟趴趴滑膩膩的也讨厭,還有那種很多只腳的爬蟲,見一次惡心一次。

“殿下,沒事吧?”

伊萊低聲問。

他們這兒的動靜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那些自陸丹青走過去後就心不在焉的雌性更是瞪得眼睛都要脫了框,一個個又是羨慕又是嫉恨地看着把陸丹青半抱在懷裏的伊萊。

雄子和雄子這麽親近做什麽!又不是雌性有什麽好摟摟抱抱的!

陸丹青大窘,連忙退開:“沒,沒事,謝謝你。”

他自覺丢臉,尤其是大家同為雄性,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麽沒用,連帶着笑容也變得有些羞怯起來。

伊萊看得面上一熱,很少有雄子會這麽溫柔地對他說話,甚至是對他笑,他們總是排斥他,背地裏叫他怪物;而對雌子們來說,他們也并不需要一個雄性有多厲害多英勇,他們更喜歡有美妙的信息素味道的、長得好看性格又好的雄子們,也更願意和那些人交朋友。

沒有人願意親近他。

伊萊不是一開始就那麽冷漠的,他也試圖去融入,雌性也好雄性也好,他也會主動去交往朋友,然而可惜的是次次都是失望而回。久而久之,他便不願再主動和任何人開口說話,只悶聲不響地過自己的生活。

他還扶着陸丹青的手臂,有些不舍得就這麽放開。

“殿下!”

尤靖和安格斯也大步走了過來,尤靖更是急切地拉過陸丹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

陸怪物:生氣,能不能不要再提這個了!很丢臉的好不好!

伊萊松開手,淡淡道:“沒有,小事情而已。”

陸丹青也扭過頭去不說話,于是尤靖便識趣地不再多問,陸丹青和伊萊互留了聯系方式後就道別離開了。

回到家後,陸丹青在外面浪了一天,第一時間鑽進浴室裏洗了個熱水澡,亞爾曼抱着毛巾和幹淨的衣物在門外等着,安格斯路過時看見了,走過去皺眉道:“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亞爾曼神色淡淡:“等殿下洗完澡。”

安格斯的眉頭擰得更緊了:“雄雌有別,你怎麽能直接這樣進去?”

“安格斯上将,我想你有必要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和你,一點都不一樣。”亞爾曼笑了一聲,聲音卻是冷淡,“我生是為了殿下,他就是我的一切,我就是死也不會作出忤逆他的事情,正如虔誠的教徒永遠不會背叛他的信仰。而你呢,将軍?”

安格斯啞然,亞爾曼輕笑一聲:“安格斯上将,等到什麽時候你也能為了殿下那樣付出,門口的這個位置我自然會讓給你。”

說完,亞爾曼敏銳地聽見浴室裏的水聲停止了,他轉身開門走了進去,并且迅速的反手關上門,霧氣彌漫之中,安格斯只來得及看見一具白皙的身體一晃而過,有沐浴露的香味順着浴室門短暫打開的瞬間飄了出來,混合着陸丹青身上信息素的味道,讓安格斯忍不住失了神,下意識地想要開門進去。

但亞爾曼進去的時候落了鎖,安格斯沒有推動,陸丹青聽見聲響,問道:“安格斯?怎麽了?”

亞爾曼拿着毛巾給他擦幹淨身子,從脖子到小腿,然後半跪在地上,兩手捧着毛巾攤開,讓陸丹青把腳放上來。

“……”

安格斯沒有說話,陸丹青晃晃悠悠地扶着亞爾曼的肩膀擡腳踩上去讓他擦幹淨水,一邊奇怪地又叫了一聲:“安格斯?”

“沒、沒有,沒事。”

安格斯有些慌張地應了,側過身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外。

陸丹青穿好浴袍走出去後看到的就是服務員模樣的安格斯,低着頭不看他,只露出通紅的耳朵尖。陸丹青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了亞爾曼一眼,得到自家杜賓犬一個标準的溫柔微笑。

“我要睡了。”陸丹青說,看着安格斯,“Emmm……晚安?”

在對方擡起頭後,陸丹青瞥了眼房門口,趕人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安格斯順從地往門口走去,陸丹青站在房間裏,他走到外面後又回過身,擡手擋住陸丹青要關門的動作。

陸怪物有些不耐煩了:“還有事?”

安格斯抿了抿唇,剛沐浴過的小雄子整個人都是香噴噴的,薄唇瑩潤,一雙桃花眼濕漉漉地看着他,漂亮得很。

他忽然有些緊張起來,直覺得臉上發燙,喉嚨裏像是堵了團棉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兩人相顧無言,五秒後,安格斯扔下一句‘晚安’後便落荒而逃。

陸丹青打了個哈欠,關上門睡覺。

******

亞爾曼這只杜賓簡直是十項全能,在家的時候陸丹青感覺除了上廁需要自己來以外其他的都可以讓亞爾曼代勞,甚至在虛拟倉裏玩機甲競技玩累了,出來以後懶得走路,亞爾曼也會抱他回房間,這小日子過得可是舒心得很。

而即使是上班時間,陸丹青的時候事情也不多,無非就是整理和收發文件,閑着的時候就進虛拟倉去砍怪和玩機甲競技。砍怪比較刺激,不像機甲競技是全民性的網游,只能是參軍的雌性們玩,而且蘭斯帝國的各大軍隊內部也可以聯網,也就是所謂的組隊砍怪。

砍怪系統做考試用的時候有輸入準考證號的嚴格規定,人物姓名和形象都必須是真實的。而平時練習的時候規則就寬松了許多,可以調節異獸的難度等級,用道具屏蔽或降低疼痛值——安格斯之前帶陸丹青進來的時候不知道還有這個功能,因為他不玩游戲——也可以改變長相并且自定義昵稱,陸丹青自從在伊萊處得知這個功能後就毅然決然地改變了長相,顏值往下調低了20%,頭發也改成了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

他和伊萊組了個隊伍,隊名叫“你爸爸說的都隊”,後來陸陸續續地增加了隊員。從此以後陸丹青沉迷砍怪不能自拔,硬是把你爸爸說的都隊在英雄榜上的排名從最後一名刷到了前十,他和伊萊配合得很好,時間久了隊員就開始起哄,說他們是鎮隊之寶,每次打配合的時候都把他和伊萊扔到一塊兒。

陸丹青怕伊萊會悶,便問他需不需要換一下,伊萊搖頭,說:“不用,你很好,我不要別人。”

于是陸丹青就繼續高高興興地抱住伊萊的金大腿打怪刷分。

不過後來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就是兩個隊伍碰上的時候,另一個隊伍其中一個隊員的激光槍不知道是走火了還是有意挑釁,竟直接打中了陸丹青的肩膀。

雖然痛感可以調整,但是如果調太低了,受到一些小型異獸和有毒性花草不起眼的埋伏攻擊時就難以察覺,所以陸丹青将疼痛值調整到了75%。但即使是這樣,被激光槍打中的感覺依然很不好,就像是一把火瞬間穿透了肩膀一樣,先是一陣灼熱感,随之而來的就是深入骨髓的劇痛。陸丹青咬着牙沒有吭聲,血條從80極速下降到了45。

伊萊面色一冷,陸丹青蒼白的面色讓他怒從心起,頓時腦子一熱,也顧不上什麽先禮後兵,手一揚一把短匕首便甩了出去,以破竹之勢穿透了那人的頭顱,他頭頂的血條瞬間清空,被迫退出了系統。

這就像是個導火索,沒有人試圖講和,兩隊人馬忽略了打怪直接開始聚衆鬥毆,直到系統管理員發現了他們這個打得難舍難分的大Bug,強制所有人退出了系統。

伊萊和陸丹青灰頭土臉地從虛拟倉裏出來,砍怪練習裏殺人是不允許的,被系統管理員發現後會關一星期的小黑屋并且将隊伍積分減半。

“丹青,疼不疼?”

伊萊的手掌輕輕覆上陸丹青的右肩,他到現在還在生氣,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直把一張臉憋得通紅。雄子嬌貴,陸丹青也比不得他皮糙肉厚,恨不能去替他受過。

陸丹青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游戲而已,出來了當然就不疼啦。”說完,他又想到後續的小黑屋,委屈地扁扁嘴,“可是後面好幾天不能玩了。”

伊萊看不得他不開心,小雄子眉頭一皺嘴巴一撇的樣子惹人心疼得很,便對他說:“沒關系,我帶你去玩機甲。而且軍營旁邊就是山,沒什麽危險性,有不少動物和攻擊力弱的異獸住在裏面,你若是喜歡的話,我們可以找一天去裏面轉轉。”

陸丹青眼睛一亮,他打怪打得順溜,但真正的異獸卻沒見過幾只,當下便滿口答應下來。

伊萊看他又有了笑容,眼睛彎成月牙,唇角翹起,露出幾顆小白牙,心裏頓時軟成一片,忍不住伸手抱了抱他。

陸丹青也笑嘻嘻地摟住伊萊的脖子,另一手繞到他身後,順手牽羊地抽出他腰間別着的匕首,然後保持着和伊萊近距離相貼着的姿勢,微擡着頭眼巴巴地看着他:“伊萊……”

“送你。”

陸丹青歡呼一聲,他已經觊觎這把折疊匕首很久了,鯊魚鋸齒狀的刀刃薄而銳利,中部有血槽;刀刃的右下角刻着伊萊的名字,手柄是藏青色的,花紋簡單漂亮,方便攜帶,樣式精巧卻具有足夠大的殺傷力。

“謝謝你!”他高興地在伊萊臉頰上親了一下。

柔軟的觸感自臉側劃過,伊萊不自覺地緊了緊攬着陸丹青腰身的手臂,下一秒卻聽得門口傳來一個并不怎麽美妙的聲音。

“你們……在幹什麽?”

陸丹青擡頭看去,是臉色鐵青的安格斯,他扶着門框,一雙冷沉的黑眸正僵硬地望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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