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陸丹青把萊斯特扶到帳篷裏,又泡了杯葡萄糖給他。小情侶正在外面如膠似漆地膩歪着做飯,把他這個傷患趕進來休息,陸丹青閑着也是沒事,便抱着本書坐在旁邊看。

一杯葡萄糖水下肚,萊斯特緩過神來後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想找縫麽?”陸丹青神色淡淡地翻過一頁書,“往西邊走150米,那裏的土比較松,很容易就可以挖出一條縫來。”

萊斯特︰“……”

陸丹青身邊放着個小臺燈,暖黃色的燈光将他的肌膚映襯得瑩潤如玉,過長的黑色長發被一條發繩松松垮垮地紮着搭在身後,只餘耳邊垂下幾縷碎發,使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柔和不少,顯出幾分秀氣溫柔來。

萊斯特看得有些呆,連原本要怼回去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他張了張口,紅暈不知不覺地爬上面頰,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是——”

“沒什麽好丢臉的,”陸丹青漫不經心地說,無意識地摩擦着書頁,“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

萊斯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他瑩白的指尖,沉默了一會兒,他問道︰“你也是嗎?”

“唔?”

陸丹青轉頭看他。

對上他的目光,萊斯特不由得有些緊張,雖然這樣顯得很沒骨氣,但他想應該沒有人能在頂着這麽張臉的人面前保持鎮定自若,于是便又理直氣壯起來。

“我說,你也是嗎,有害怕的東西?”

“當然。”

“是什麽?”

陸丹青想了想,坦誠道︰“蟲子。”

不管是有毛的沒毛的,多腿的少腿的,會飛的不會飛的,只要是蟲子陸丹青就讨厭,包括蝴蝶——因為即使它的翅膀漂亮,但是身子很惡心。

“真的?”萊斯特有些來勁了,“我不怕蟲子。”

“是嗎。”

陸丹青被他孩子氣的較勁兒給逗笑了,果然是叛逆期的少年,想一出是一出。但他可沒心思和小孩兒玩過家家,便笑了笑,敷衍道︰“那你很厲害。”

萊斯特挺起脊背,他們是在野外露營,蚊蟲多是肯定的,樹木多的地方小爬蟲也不少,他又看了眼陸丹青,心裏暗自想着這細皮嫩肉的樣子八成被咬一口就要腫上好久,嬌貴得很,他必須得看好了,不然——不然——

不然……怎麽呢?

萊斯特呆住,他不明白剛才為什麽會突然生出那種念頭,就像着了魔似的。但是……仔細想想,這人好像又确實很不錯,長得好,性格也好,會關心人,從不發脾氣,剛才還扶他進帳篷照顧他——

“萊斯特,”陸丹青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萊斯特?”

“啊……啊?”

萊斯特慌忙回神,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後更是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眼神不知所措地四處亂瞟。

“凱瑟琳叫我們出去吃飯了。”

“好、好,我知道了。”

陸丹青站起身,發繩卻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勾到掉落在地,頭發也散了下來。

萊斯特探身把發繩撿起來,這是一條藏藍色的絲綢發帶,邊角上用暗金色的絲線繡了薩瑟蘭家的家徽。

“這是……”

“發帶而已。”

陸丹青伸手要拿,卻被萊斯特閃了過去,他笑笑,說︰“我幫你。”

陸丹青無可無不可,誰綁頭發都一樣,便從包裏翻出梳子遞給萊斯特,在他身前坐下。

萊斯特用手指把他理順長發,小心地将幾處打結的地方解開,比陸丹青之前的暴力梳頭法還要細心,他甚至都沒察覺到疼痛,沒想到這哈士奇認真起來倒也還看得過眼。

萊斯特看着淩亂發絲中露出的白皙脖頸,低聲問道︰“這個發帶……你一直在用嗎?是你的?”

“不是,是你父親送的。”

原身之前沒有用發帶的習慣,他被三位長老照顧得很好,而且嚴格限制了活動範圍,要自己動手做的事情不多。但陸丹青住進薩瑟蘭家後就不一樣了,做什麽都得自己來,一頭長發礙事的很,本來是用皮筋随便紮的,約書亞大概是看不過眼——畢竟他總是格外注重儀容禮儀,所以才把這個給了他。

萊斯特把頭發大致理順後又用梳子慢慢梳着,聽到他的回答倒也不覺得意外,只是說︰“他對你很好。”

他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完全不似平日裏那副嬉笑怒罵,喜形于色的模樣。

陸丹青以為他是吃醋了,嫉妒自己分走了父親的愛,便忍不住笑,勸說︰“朋友托付罷了。你可是他兒子——親生的,唯一的。他對你也很好,只是不太表現出來,你知道的,你父親就是那種死要面子的人。”

“不是,”萊斯特把梳子放到一旁,将頭發攏了攏束在手心,有些笨拙地用發帶綁好,“不是這樣的。”他笑起來,“生在薩瑟蘭家,我早就不指望能像普通家庭裏那樣過了。我的意思是……他似乎……”他皺了皺眉,沒有找到合适的詞句說下去。

發帶這種東西本身就帶有些旖旎的意味,但看着陸丹青的樣子似乎并未多想。

……也對,剛才他說住進薩瑟蘭家是因為朋友托付,那麽大概也只将約書亞當做是長輩,C國的國風偏向保守內斂,想得沒那麽多也是正常的。

“似乎什麽?”

陸丹青微微偏頭看他。

“……沒什麽。”萊斯特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綁好了。趕緊出去吧,溫恩和凱瑟琳應該等了很久了。”

他們的晚飯是燒烤和啤酒,圍着炭火一邊吃一邊聽溫恩講鬼故事——吸血鬼和狼人的鬼故事。

“據說那邊的那片森林深處,就是狼人的根據地。”溫恩神秘兮兮地沖他們擠眉弄眼,“狼人知道嗎,就是那種月圓時候會變身,一爪子就能把你心髒掏出來的東西。吸血鬼則是和狼人勢不兩立的一個種族,他們有犬牙,咬人愛咬脖子,一口下去就是兩個血洞……”

溫恩講得繪聲繪色,凱瑟琳全程驚恐臉,陸丹青倒是聽得想笑,他轉頭去看萊斯特,這又二又蠢的熊孩子正專心致志地幫他驅趕周圍因火光而聚集過來的小飛蟲。

“萊斯特,”陸丹青叫他,“你怕狼人嗎?”

“狼人?”萊斯特頓了頓,“沒事,我有槍。”盡管這樣說,但他還是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陸丹青撐着下巴,笑說︰“怎麽了,在找狼人?”

“雖然溫恩只當是玩笑,但是……”萊斯特壓低了聲音,“那片林子确實經常出事情,只是被壓下來了而已。”

“出事?”陸丹青詫異,“什麽事?”

“就是,有人被撕成碎片什麽的。”萊斯特含糊不清地說,他不想吓到陸丹青。

陸丹青沉默了一下,說︰“那也不一定是狼人做的吧,說不定是吸血鬼呢?”

萊斯特笑起來︰“吸血鬼也并沒有比狼人好到哪裏去。”

“倒也是。”陸丹青噗嗤一笑。

萊斯特咳嗽了一下,把酒瓶伸過去和他碰了碰杯,說︰“你真的相信這些?吸血鬼和狼人什麽的。”

“你信嗎?”陸丹青反問,“說不定晚上我們睡覺的時候,狼人就會扒在門口流着口水等着你半夜醒來,把頭伸出去,然後——嗷嗚!”他怪叫一聲,“——把你的頭一口咬掉!”

萊斯特的臉瞬間綠了。

這場茶話會以凱瑟琳的尖叫結束,溫恩被她的拳頭打得連連求饒,連滾帶爬地跑進帳篷裏。

陸丹青暗自想着,凱瑟琳肯定是因為和他還沒那麽熟所以那拳頭才沒能落在他身上——對此他感到深深的慶幸。

既然小情侶睡一起,那麽陸丹青和萊斯特自然共享了另一頂帳篷。底面鋪上厚厚的床墊,雖然空間狹小,但躺着也還算舒适。

萊斯特在床墊和帳篷的縫隙中間和外面都撒上了驅蟲的粉末,然後爬進帳篷裏,把陸丹青往裏面推了推︰“進去一點,我睡外側。”

陸丹青翻了個身滾進去,趴在軟墊上望着他笑,說︰“怎麽了,保護我?”

萊斯特被他看得臉紅,忍不住板起臉,惡聲惡氣地說︰“我頭大,狼人咬不掉。”

“噗——”

陸丹青把頭埋在枕頭裏笑得喘不過氣,合身的上衣因為他的動作而往上縮了一截,露出白皙勁瘦的腰身。

萊斯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他感覺自己幾乎快要燒起來了,然而卻不得不和陸丹青躺在同一個被窩裏,甚至是胳膊貼着胳膊。

“喂,萊斯特,”陸丹青好不容易止住笑,又問,“那你說,如果狼人把帳篷掀起來吃掉我怎麽辦?”

萊斯特︰“……”

他崩潰地去抓陸丹青的肩膀,“你哪來的那麽多的如果如果!”

陸丹青哈哈大笑,兩人在帳篷裏打鬧起來,隔壁帳篷傳來溫恩的大叫︰“你們節制一點好不好!帳篷都快被震塌了!”

陸丹青捂住嘴止住聲音,笑意卻又從彎彎的桃花眼裏傾瀉出來,萊斯特跨坐在他腰上,看着他憋笑憋得紅撲撲的面頰,忽然就有些說不上話,他抿了抿唇,像是被惡魔蠱惑了一樣地俯身親了下去,吻在陸丹青的手背上。

陸丹青倏地瞪大了眼。

兩人離得極近,過了一會兒,萊斯特把他的手拿開,吻上他的唇。

他沒有什麽經驗,只知道跟吃糖似的舔着,勾弄着他的舌尖。

陸丹青扭過臉,他從交纏的呼吸間聞到了萊斯特身上的酒氣,他不确定對方是酒精上頭還是真有什麽別的心思,畢竟對于這個年齡段的躁動的、荷爾蒙旺盛的青少年來說,只要有一張好看的臉蛋和還算不錯的性格就可以很容易地贏得他們的青睐。

意識到他的拒絕,萊斯特直起身,他抹了把臉,露出有些發紅的眼楮,然後從陸丹青身上下來。

“對不起——抱歉,我只是,有些……抱歉。”

萊斯特掀開門走了出去。

陸丹青莫名其妙地坐起來,暗自感嘆着脆弱的少男心果然撩撥不得。

過了一會兒,萊斯特一身涼意地進來了,陸丹青從被子裏探出頭來︰“你去哪裏了?”

“去旁邊的小河洗了個澡。”

“哦……那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那晚的事情陸丹青權當沒發生過,于是萊斯特也不再多提,只和以前一樣相處。

他們在野外玩了一天,打算在第三天下午啓程回去,沒想到車卻出了問題,沒辦法啓動。萊斯特和溫恩不得不走去附近兩公裏的城鎮裏借修車的工具,凱瑟琳在帳篷裏睡覺,陸丹青留守營地。

今天天氣是陰天,又悶又潮,陸丹青便脫了衣服只穿着短褲披着外衣坐在營地不遠處的河邊撩着水玩。

河裏有些小魚,陸丹青晃蕩着腳丫子攪亂水波,惡作劇地把暈頭轉向的魚兒們卷進亂流裏。

忽然間,他聽到有人走近的聲音——更準确的說,是吸血鬼破開空氣飛快跑近的聲音。

陸丹青只當做不知道,直到那人出聲時才故作驚惶的站起來,河裏的石頭濕滑,他在上面滑了一跤差點跌進水裏,被那人抓住胳膊穩穩扶住。

這位不速之客的身材高大卻不健壯,他膚色蒼白,俊美的面容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意味,與陸丹青接觸的皮膚如同大理石一般堅硬而冰涼。

“先、先生?”陸丹青弱弱地出聲,“有什麽能幫您的嗎?”

“唔……”

男人眯起眼,他鼻翼微微翕動,仿佛在輕嗅着什麽。半晌,他笑起來,聲音愉悅︰“小甜餅,你是哪裏人?”

陸丹青︰“……”

他生得好看,笑起來卻像條陰冷的爬行動物,狹長的眼楮眯起,深海一般幽暗深邃的藏藍色眼楮望進去便如同望向一條沒有盡頭的黑暗的走廊,引誘探險者的深入。

陸丹青暗自戒備起來,他知道吸血鬼有催眠的能力。

“我……你、你又是誰?”

“可愛的小甜餅,沒人教你要回答了問題後才能問下一個麽?”

陸丹青盯着他,嘴巴像蚌殼一樣閉得緊緊的。

“噢……好吧,好吧,倔強的小甜餅。”男人低笑,暗啞的聲線性感又暧昧,“我——”

話未說完,一聲低沉的野獸的吼叫忽然傳了過來,随即便有一道粗重的呼吸聲慢慢靠近他們。

“啧……”

男人皺起眉,似是嫌惡又似輕蔑地瞟了那只緩慢走近的棕狼一眼,低聲咕哝了一句︰“四條腿的畜生。”

“嗷嗚……”

棕狼壓低了聲音沖他咆哮,尖銳的牙齒展露無疑,它壓低了脊背,有力的四肢略微彎起一個弧度,因為蓄了力道而緊緊繃着。

“看來我們只能下次再見了,小甜餅。”

男人惋惜地嘆了口氣,伸手想要摸陸丹青的臉,棕狼猛地一個瞪地飛撲了過來将兩人隔開,陸丹青吓了一跳,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棕狼甩着尾巴擋在他面前。

男人低嗤一聲,對陸丹青說︰“我叫卡裏恩,記住我的名字,小甜餅。”

他轉身走了,棕狼不安地刨了刨泥土,繞到陸丹青身後去咬他的衣服。

陸丹青的外衣本就是随意穿着的,被棕狼一拽直接順着手臂掉了下來,幾乎将它整個頭罩住。

“嗚、嗚……”

棕狼搖着腦袋企圖把衣服弄開,兩只前爪輪流扒拉着,好不容易才弄了下來,重見光明。

棕狼想催陸丹青趕緊走,可他現在渾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短褲,咬褲子顯然不太合适,用頭拱的話……腰?大腿?屁股?似乎都……

棕狼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怎麽了?”

陸丹青蹲下來看他,掰過他的後腿,發現那裏纏着的依舊是他那片衣服,唯一不同的是血跡變少了,似乎是被洗幹淨又了綁上去的。

“傷好點了沒有?”陸丹青摸了摸傷處,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我一會兒就要走了,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棕狼仰頭盯着他,任由他順着自己的脊背撫摸,餘光瞥見旁邊地上放着的剛才撥弄下來的上衣,他想起那片用來包紮傷口的衣服因為清洗過的關系已經沒有什麽少年身上的味道殘留了,他猶豫了一下,忽然在陸丹青手臂上蹭了蹭,乖順地拱進他懷裏。

陸丹青頓時大喜,棕狼向來高冷,沒想到這次居然願意和他撒嬌。但還沒等陸怪物好好撸一把,棕狼卻突然叼起地上的衣服扭頭撒開蹄子狂奔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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