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付涵宇怎麽可能将這個事情說給查宮聽, 他們腦子裏多出來的記憶只有自己信，就算告訴其他人，頂多也只是當他在做夢。

一開始付涵宇也以為自己在做夢, 只是那種心疼和悔恨太深刻, 才試着去找柒雲，看到柒雲，他心底有個感覺，覺得這就是他堂弟了, 他的夢沒錯。

他完全确定記憶沒有欺騙他，是付涵言也擁有了同樣的記憶，在相同的一份記憶裏, 他們對柒雲并不好, 甚至聽信一個贗品的話去“整治”柒雲。

怎麽會有他們這麽殘忍的哥哥？柒雲該恨死他們才對。

他們必須承認自己自私，因為做錯事, 想多補償就将一大堆柒雲不需要的東西堆到他身邊，即使柒雲一直拒絕。

可是這樣他們能好受點兒，就将柒雲的話當耳旁風。

查宮問擋箭牌是什麽？

還能是什麽？

是張尹的擋箭牌。

那個時候張尹忽然開始受傷, 大傷小傷不斷, 付家人仔細一查，發現是他們的一個對家想要張尹的命，但是手段極其隐秘, 他們完全抓不到對方的馬腳, 就算一直讓人跟着張尹也沒用，張尹還是會時不時受傷。

沒多久張尹就似真似假地說了一句他要是有個替身就好了，如果有個替身, 這個替身就可以代替他受傷。

張尹自然不會是随口一說，付家人也真的開始往哪個方面想——給張尹找替身。

付家的幾個堂兄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個總是欺負、嫉妒張尹還纏着查宮的“惡人”柒雲；欺騙柒雲最好的辦法, 就是騙他說他是付家的孩子。

反正張尹因為還在挑公布身份的日子，除了付家人沒人知道張尹是付家新認回來的少爺，幹脆就讓柒雲頂上他的名頭。

付家人給柒雲最亮眼的燈光，昭告天下他就是付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少爺，讓柒雲擋住所有壓力。

沒多久，對方再次行動，柒雲真的被抓走了，一同被抓走的，還有張尹……

付涵宇無法再繼續往下想了，他又有了反胃的感覺，後悔的痛處遍布全身，他忍不住想：“是不是他也應該去找個心理醫生看一下？”

查宮看他不回答，大步走過去，拎起付涵宇的領子，艱難地張口：“說清楚，什麽擋箭牌？”

“沒有什麽，不關你的事……”付涵宇難受得要死，不想應付查宮，甩開他的手就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無論查宮怎麽叫都不應聲。

看在他是柒雲親堂哥兼自己多年好友的份上，查宮深呼吸半天才好聲好氣地繼續詢問，而不是直接動手。

鐘師瑾本來一邊收拾柒雲的那兩件玩偶服一邊看戲，聽查宮反反複複地問自己也煩了，便高聲來一句：“還能是誰？你們不就對一個張尹另眼相看過嗎？”

查宮不明所以地回頭，慢吞吞說：“我不記得有這樣的事，也沒有需要阿雲當擋箭牌的事——涵宇，你不說我就問阿雲去。”

付涵宇可不怕這個，梗着脖子道：“那你去問啊，你看看阿雲是不是直接把你掃地出門。”

“……算你嘴硬！”查宮實在問不出來，幹脆跑出宿舍，眼不見為淨，可心裏忍不住一直想這個事，越想越覺得不對。

而且付洛生說他沒有記憶，難道他真忘事了？查宮忍不住自我懷疑。

就這麽埋頭走，再一回神，就發現自己到了校門口，一擡頭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公車站牌下站着的柒雲。

三中這邊破破舊舊的，所謂公車站就是在路邊立了個路牌，而且前後一公裏都只有一個站，特別難等到一趟，柒雲出來這麽久也沒等到。

查宮躊躇了一會兒，走過去跟柒雲打招呼：“阿、阿雲……”

柒雲瞥他一眼，沒應聲，站了一會兒忽然遞給查宮一個口罩：“你把臉罩上，太難看了，還有，別說話，難聽。”

口罩是柒雲去店裏監工的時候柒沅珲給他買的，柒沅珲說店裏空氣不幹淨，擔心柒雲待久了會生病，就買了一包口罩讓柒雲換着戴。

這年頭口罩也是論幾十個一包賣的，柒雲覺得不用浪費，就放了一些在書包裏，上下學的時候可以用，要是同學有感冒生病的也可以送一兩個出去。

查宮拿到口罩有些開心，立馬帶上，接着掏出紙筆，糾結許久，還是在紙上問：阿雲，剛才你說的……什麽擋箭牌？我是不是真的忘記了什麽事？

柒雲一愣，他沒想到查宮找出來是為了問他這個，不過他也不可能說給查宮聽，便說：“不是，我不想說，如果你問這個，那可以回去了。”

“……”查宮嘆了口氣，大概也想到是這麽個結果，翻過一頁紙，寫上新的：那我能送你回家嗎？以前是我不對，我……

後面查宮點了好多點也沒寫出來他到底想幹嘛，柒雲在旁邊看着，反正公車還沒來，就不說話等他慢慢糾結。

半晌，查宮還是想不出要說啥，柒雲站累了蹲在地上，忽然開口跟他說：“我還是讨厭你，長了我最讨厭的樣子，是非不分沒有腦子蠢兮兮的脾氣還大……”

柒雲列舉了十幾條關于查宮的缺點，查宮聽得懷疑人生，可他不敢打斷柒雲的話，好不容易等柒雲說完，小心翼翼地遞過去本子。

——你具體說說，我都改，只要你喜歡。

“……”柒雲詭異地看他一眼，沉思許久，“你幹嘛突然對我這麽好？你欺負的人也不止一個兩個吧？那些人你都沒管，幹嘛老來管我的事？”

作為一個前校霸，查宮确實不止揍過柒雲一個，可唯獨柒雲讓他覺得愧疚，而且……他忽然就舍不得柒雲難過。

查宮希望柒雲有一天能真誠地對他笑一笑，發自內心，臉上不要總是帶着疏離的表情……

這些念頭因為什麽而出現查宮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将柒雲這個人放在了心裏，哪怕天天被柒雲揍他也開心。

這些話查宮不好意思說出口，拿着筆在紙上瞎畫一通，還沒糾結出要到底怎麽委婉地跟柒雲說他想跟他交朋友的事，公交車來了。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查宮要回答這麽重要問題的時候來，查宮急得筆都快捏斷了。

“想不出來就算了，就當我沒問過。”柒雲其實不怎麽意外查宮回答不出來，他那麽随心所欲的人，要他說出為什麽來，太為難他了。

當時查宮也不知道腦子是不是給急抽了，見柒雲上了公交車投幣後就要走，一句話脫口而出：“因為、因為我想送你回家——”

柒雲剛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聽得他目瞪口呆，下意識回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