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003

楚紅出門的當天,楚林就從家搬了出去。

他在學校教職工家屬區租了個一室一廳的屋子,暫時不打算回去住。這樣既可以給周元追求楚紅提供方便,又不用因為楚紅的過敏問題,每天回去前都先跑到賓館裏洗澡。一舉兩得。

楚林越想越覺得劃算,連打掃房子也能高興得哼出歌兒來。唱到高潮處,窗外突然打了個震天雷,擡頭就看到似乎要從窗外漫進來的烏雲,低沉沉黑壓壓的,叫人喘不過氣。間或有閃電穿透雲層,照亮整個大地。下一刻,豆大的雨點毫無預兆地砸下來,打在車皮上,打在水泥地面上,噼裏啪啦。微涼的雨滴透過紗窗砸進來,一瞬間打濕了陽臺的地面。

被突如其來的降雨打亂了悠閑節奏的學生們跑着、跳着、叫着,奮力往臨近的屋檐下跑。還有打傘出去的人,因為強勁的大風幾乎連傘都握不住,身體依舊被雨水淋得濕透。

沒有多加思考,楚林找出雨衣三兩下套上,一頭沖出了校門。

雨水落地,彙成一條條小溪,在學校的水泥小路上流的歡快。楚林踏着雨水,所過之處水花濺起三尺高,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漸漸遠去。

宋祁原本窩在公園的長椅上睡覺,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搖着。正惬意着,身體猛不防被突然降落的雨水打濕了。

他反應再快,也還是慢了一步,跑到兒童區裏的滑梯下避雨時,身體早已被澆了個透心涼。身上的毛濕噠噠的黏作一團,他有些嫌惡的皺了皺鼻。擡起爪子試圖扒拉掉剛才跑動時粘在身上的草屑和泥土,結果自然是越弄越亂。

與他一起躲在滑梯下避雨的虎斑貓鄙夷地看了宋祁一眼,蹲在地上打理起自己的毛發,帶着倒刺的舌頭幾下就把腿上沾到的泥土舔了下去。

它得意的瞅了宋祁一眼,擡起前腿舔|弄起後腿上的毛發。

這只虎斑貓是家養的貓,看它脖子上明晃晃的漆金貓牌就能知道。上面用可愛體寫了兩個字:小虎。

小虎是新來的貓,近來一到公園就瞄準了貓老大宋祁,閑來無事總愛與他争地盤。宋祁沒閑到要和一只貓斤斤計較,只要它不明着找他打架,多半随它去。

但小虎可是将宋祁當作貓生一大敵,如今仇敵見面,自然分外眼紅。它見宋祁渾身髒兮兮的蹲在地上不動,便将他當成了不會自己梳理毛發的弱智貓,舔起毛來份外賣力,好像這樣就能嘲笑到宋祁一樣。

宋祁懶懶看它一眼,閉目養神去了。方閉上眼沒多久,便聽滑梯外有人叫他。

“Abner! Abner! ”楚林蹲在滑梯外朝他招了招手,“到我這邊來。”

他語含期待,眼神動作卻小心翼翼,明顯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宋祁心道奇怪。這個叫楚林的,為什麽總愛往他面前湊?又為什麽在他那麽多次冷漠相對後,下一次看見他依舊是不變的熱情?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可他一只貓而已,對方又能從他身上撈到什麽好處?

想不通緣由,宋祁本不欲動。但滑梯外雨聲嘩嘩,攪得他心煩意亂。眼見楚林眼中期待換作失落,就要收回手去,宋祁忽然站了起來。

小虎道:“你新的仆人?”

野貓無主,劃地稱王。家貓有主,視主為仆。

宋祁甩甩頭:“今後就是了。”

他一步步往楚林那邊走,果然見到他一掃方才失落情緒,瞬間亮起來的小眼神。宋祁心說這真是個奇怪的家夥,腳下步子卻沒停。

小虎道:“這家夥夠忠誠麽?我的仆衛長最近一只在看金毛狗介紹冊,打算背着我偷偷拎一只狗回來,我最讨厭狗了!那些介紹冊都被我撕爛了,才叫他們歇了心思。你以後看見他想養狗了,記得撕爛那些冊子!”

宋祁翻白眼,養不養狗有什麽大不了?狗見了他躲來不及,誰敢往他面前蹿?

虎斑貓不知宋祁心中不屑,前輩架勢擺的足:“狗是最麻煩的生物,如果你家有了一只狗,你的仆人絕對會減少你的小魚幹的!”

宋祁:“……謝你好意,但我要回去巡視領地了。”

虎斑貓驚嘆道:“天啊!你竟然不吃小魚幹!那可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宋祁假裝沒聽見虎斑貓的話,一下子躍到楚林懷裏。

楚林試探性地摸了摸宋祁的頭,只摸到一團團擰在一起的貓毛,觸感并不很好。他的四肢也不幹淨,沾了許多泥土和碎石。但楚林沒有一點嫌棄。相反,他滿心歡喜,因為他終于又一次摸到了宋祁,終于又一次抱上了它。

他的高興全表現在了臉上,眼中光彩逼人,以至于宋祁有些移不開定在他面上的視線。眼見楚林腦袋離他越來越近,都沒躲成。

毫無防備的,楚林拿額頭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腦袋,溫溫笑道:“ Abner,我帶你去洗澡。”随後将他小心的護在自己的雨衣裏,小跑着往回趕。

經過學校旁邊的酒店時,楚林腳步慢了下來。

他捏了捏宋祁的耳朵,問道:“你想去酒店還是我租的房子?”想想又道:“酒店的話就叫一聲。我那兒的話就叫兩聲。”

宋祁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叫了兩聲,往楚林的懷裏窩了窩。

楚林不再猶疑,當下加快了步伐。

到家後雨還在下,只是勢頭卻小了許多。

楚林脫下雨衣,把宋祁放在沙發墊上,摸了摸他圓圓的貓頭:“乖乖等一會兒,我沖完立刻給你洗澡。”

五分鐘後,楚林只在腰間圍了一條白色浴巾就出了浴室。

宋祁從上到下看他一眼,忍不住道:太弱。

徒有一米八的個頭,卻是弱質白面書生之流,肚子上連塊腹肌都沒有。一看就是從小精心照顧着養大的小少爺,沒吃過苦頭那種。這要放他家裏,女孩兒都比他能打。

不過……

宋祁忍不住又瞄楚林一眼,身材真好!渾身的肌膚也是嫩的能掐出水一樣,他見過人裏頭沒一個有他水嫩!

察覺到宋祁的視線,楚林往他那邊一望,立刻笑了:“Abner,再等一等,我換身衣服就好。”

楚林愛笑,一笑整個人軟軟的,沒長大的孩子一樣。宋祁看他笑,忽然間就蹦出一個念頭來:不知這孩子哭起來會是什麽模樣?

然而沒等宋祁想象出那副景象,換好一身家居服的楚林就将他抱進了浴室。

貓都是怕水的,每回洗澡都像是經歷一場大戰。不過,宋祁應該不會這樣……吧?

楚林有些不确定,最後還是蹲下來,把宋祁放到了乘了溫水的浴缸裏。

宋祁看他滿臉小心的樣子還有些不屑,他怎麽可能會害怕洗澡?

可宋祁忘了,有一個詞,叫做‘動物本能’。前腳才落水,後腳就凄厲的叫了一聲,蹭的一下躍出了水池。反應過來時,他正弓着腰站洗手臺上,渾身毛發直立,朝着楚林龇牙咧嘴,低聲吼叫着作警告。而楚林手臂上,有好幾道明顯的抓痕,有些甚至在往外滲血——正是他的傑作。

宋祁傻了。

剛剛那些舉動像是人會做的麽?懼水,撓人,叫的像只被侵犯了領地的貓……

他突然覺得,人生,不,貓生無望了。

于是,剛剛還張牙舞爪的貓咪,此刻像是只蔫了的皮球,整只貓蜷成一團,好不可憐的樣子。

猝不及防之下被撓後,又一屁股摔到地上的楚林看着自己遍布貓爪印的手,欲哭無淚。可看宋祁沮喪的模樣,不由有些好笑——受傷的是他,要沮喪也該是他沮喪才對吧!

他忍笑,拍了拍宋祁的頭:“Abner?”

宋祁不理會他,繼續埋頭當鴕鳥。

楚林斟酌下詞彙,道:“Abner,有種東西叫天性,所以貓怕水再正常不過了。不過,天性也是可以通過後天努力壓制住的,就像,就像……”突然,楚林靈光一閃,“就像小孩小時候會尿床,長大怕羞就不會尿了一樣!”

宋祁:“……”

他一點不喜歡這個比喻,好像他連愛尿床的孩子還不如。

楚林卻沒覺得有何不妥,輕輕摸了摸宋祁的頭:“Abner,要不咱們再試一次?”

宋祁沒動,綠幽幽的貓兒眼盯着楚林被他撓的慘不忍睹的手臂,鮮紅的爪痕在他白到透明的肌膚上異常顯眼。

楚林看宋祁盯着自己的手瞧,搖頭道:“Abner,小傷而已。用藥膏擦一擦……咦……”

話沒再說下去,因為宋祁正低着頭,輕輕舔他手臂上的傷口。

被舌頭掃過的地方很癢,楚林很不習慣。他想将手抽回來,卻還是任宋祁舔過一遍後,笑道:“我聽說貓的唾液有殺菌的功效,謝謝你了Abner。”他張開手臂,“你要适應好了的話,我再抱你過去吧。”

宋祁盯楚林的手腕一眼,确切是盯着那幾道被他舔過之後不再流血的傷口一眼,躬身一躍,繞過楚林,跳水運動員一樣跳進了一旁的浴缸。

楚林一時不察,被濺了一身的水,回頭就看見剛剛還在遇水撒潑的宋祁在浴池裏游起泳來。楚林有些哭笑不得,蹲在浴池旁邊看着宋祁在水裏劃來劃去,道:“Abner,要開始洗澡了哦。”

說着,把宋祁抱出來,拿出香皂打出一團團泡沫,往宋祁身上招呼。

“我今天剛搬到這兒,還沒來得及貓寵物香波,你先湊合着用香皂吧。”說話時,手下的動作不停,只是在洗到某個部位時,楚林直接跳了過去。

正打算誓死捍衛自己貞操的宋祁:“……”

洗好之後,楚林拿着噴頭把宋祁身上的泡沫沖幹淨。确認萬無一失之後,拿毛巾裹起宋祁,直接來到了自己的卧室。

宋祁半點沒有身為貓咪的自覺,對舔毛有很大的抵觸。楚林也不指望他,拿出吹風機坐在床上,往大腿上墊了一條浴巾拍了拍。

“Abner,上來,我給你吹吹毛。”

宋祁拱掉身上的毛巾,抖了抖身體,弄得床上到處都是水,這才高昂着頭,施舍般的跳上了楚林的大腿。

楚林無奈笑笑,任命的給膝蓋上的小祖宗吹毛。他用的是最小檔的熱風,對他來說有點小,但對宋祁剛剛好。他舒服的眯起眼睛,任由楚林對他上下其手,甚至在背上的毛吹夠之後,自動的翻了個身子,露出軟軟的肚皮。

楚林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

他撓了撓宋祁的下巴,看對方毫無防備的仰起頭舒服的哼叫的樣子,關了吹風機,把對方抱起來,眼睛彎得像是月牙:“我的Abner果然最可愛。”說完不顧宋祁的意願,把半邊臉湊上前蹭了蹭他的貓臉。

離得太近,對方呼出的熱氣打在臉上,宋祁有些愣,眼睛睜得大大的,難得有些軟萌的貓咪樣子。

楚林看了又忍不住抱住他蹭了蹭,在他受不了的開始掙紮的時候,才放下他,假裝正經的咳了咳。

“不過Abner,你太瘦了。”

說着,楚林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私下裏決定上網查資料,為宋祁量身制定一個營養計劃。

宋祁還不知道楚林的計劃,他跳到床的一角抖了抖毛,盯了楚林半晌,發覺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之後,才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似乎沒有去別處的意思。

楚林沒有趕它。他租這個房子本來就是為了方便照顧宋祁,自然不會說些什麽。

考慮到貓的感官靈敏,楚林蹑手蹑腳的關了燈,出了卧室。現在才下午,天色還早,外面還有好多東西等着他收拾。

他走之後,宋祁睜開眼睛,瞳孔拉成一條細長的直線。他盯着卧室的木門,好一會兒,才重新閉上眼睛,真正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好孩子不要學啊,真的被貓或狗抓傷的話,記得去打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