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019

楚林跟随引路的和尚,一路來到落楓寺後院楓樹林,林子裏頭,最高的那株樹下有一方石桌,四方石椅。

似乎早料到楚林會來,落楓寺的住持方丈早早備上香茶,在院中等候。

楚林自覺坐到方丈對面,未開口,老和尚便敬他一碗茶:“施主今日何故來此?”

何故?

因為他才發現,似乎旁人都覺得,他有病。

他回江家後第一個周末,便被John約了出去。朋友許久未見,相聚本是應當,但John話裏話外,似乎只要一個意思:你是不是有病?

若是換做旁人,或許瞧不出John的意圖,但楚林和他相交多年,怎麽會看不出他眼中的小九九?何況他回國之事太過突然,結合他所學專業,楚林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最後,John看瞞不住,便給他下了個定論:你有病,且病的不清。

楚林問:“我什麽病?”

John嘴一咧:“戀貓癖。我怕長此以往,你會變成沒了Abner就活不下去的變态!”

那時候,楚林懷裏抱着的宋祁聞言,毫不客氣跳上桌子,在John手上來了一道。John吃痛,去醫院打預防針去了。楚林卻擡起宋祁帶血的爪印,那手帕一點一點,擦了個幹淨。

他也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

但他沒找John,反而來了落楓寺,沒帶宋祁。

住持聽他說完,又敬他一碗茶,捋着胡須,滿臉高深莫測,“施主,您不想看看,您所謂的前世麽?”

楚林猛地擡頭:“你什麽意思?”

住持悠哉哉喝上一口茶,茶香撲鼻,口齒留香。他放下茶碗,笑眯眯道:“您怎麽能肯定,您一定是死了的呢?”

楚林正為他這話猶疑,周身場景突變,他飄在半空,腳下是宋祁還有他。

‘他’面容蒼白,骨瘦如柴,躺在半擡的沙發上,眉頭緊颦。

初看不覺有什麽毛病,直到他看到宋祁擡起他一只手。

楚林怔住,他右手腕上,套了個鐵鏈。有那麽一瞬,楚林覺得那是幻覺,便飛身下去細看,誰知才靠近,便覺身體一重,再睜眼時,恰對上宋祁那張毫無瑕疵的臉來。

他張嘴,想要說話,卻一下子被宋祁壓倒沙發上。

鎖骨處傳來的溫潤觸感喚醒他的思緒,他想他該和他說上一句,誰料雙腿先于意識,纏上了宋祁的腰。

這不對!

“有什麽不對?”

住持大師笑吟吟的話從耳邊傳來,蓋住宋祁的喘|息,“你怎知此刻所見,不是真實。”

楚林掙紮中大聲疾呼:“你又憑什麽搞這些幻想愚弄我!Abner分明不可能傷我!”

他這句吼完,宋祁消失不見,他孤身一人立于宴會廳內。周圍人聲嘈雜,他左右望去,看到臺上宋祁與江茂正相擁親吻。

心中忽然湧出無盡酸楚,誰料住持煩人聲線再次響起:“宋祁不會傷你?那傷你的是誰?江茂?”

楚林驚惶中似乎抓住一根稻草:“對!只有他會傷我!”

他這句喊完,便見江茂提着酒杯向他走來,“又發呆了?你嫂子剛剛還念叨你呢,快去和他敬一杯。”

楚林傻傻一句:“嫂子?誰是嫂子?”

江茂拍他一下:“混賬小子,還能有誰,當然是你宋大哥!”

宋大哥?

楚林捂着脹痛的頭:“你又是誰?”

江茂好笑:“怎麽,喝了酒就忘了你大哥是誰了?”

大……大哥?!

楚林怒然推開江茂:“你才不是我大哥!我大哥才不會像你一樣,搶走我喜歡的人!明明最開始發現Abner的是我,憑什麽是你娶他?!”

吼完這句,楚林當即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後退兩步。

他剛剛,說了什麽?驚疑下,頭頂吊燈砸落,身體被人重重推開,再睜眼時,宋祁躺在床上,兩條腿纏了厚厚一層石膏。

住持的聲音再次響起:“如何,想起什麽來了麽?”

楚林搖頭,後退一步,兩步,三步……

住持又道:“楚林,你有罪。”

楚林聞言,紅着眼大叫一聲:“我沒有!”

一聲喊完,轉眼出現在車禍現場。他被江茂牢牢護在懷裏,變形的車窗割裂江茂大動脈,命在旦夕。

楚林抖着唇,想要為江茂止血,卻只是徒勞無功。

熟悉的聲線再次出現:“你可記起來了?”

楚林不理會,不停跟着江茂擔架跑,直到被醫護人員攔在病房外。

他痛苦的蹲在地上,直到手術結束,江茂有驚無險,他才發現宋祁坐在輪椅上,一直冷冷望着他。

那之後,江茂出國養傷,離開前和宋祁離婚。

再然後,五年走馬觀花般過去,楚林看到他套上婚戒,和宋祁結了婚。

“你哥他不喜歡我。”新婚夜,宋祁如是道,“他喜歡你,不敢表白,卻也見不得你喜歡我,便騙我與他結了婚。”

他笑,有些凄涼,“我當時還真喜歡上他了。你說,他要知道,你最終還是和我在一起了,他會怎麽樣?”

“哦,我忘了,他不會怎麽樣,誰叫他現在被我困在國外療養院,根本無法出門一步呢?”

楚林瞳孔猛縮,不可置信的望着宋祁。

宋祁還是笑,擡起楚林下巴,“你五年來一直聽我話,如今成了我的人,還會聽話吧?”

他變戲法一樣變出一只狼毫筆,那只狼毫筆中間嵌着金玉,正是楚林曾經截斷的那支!

“你當初為了你哥哥的夢想,如今江家被我毀了,你不如重新拾起來,怎麽樣?我親愛的小畫家。”

他說什麽?

“你們兄弟将我當做皮球推來推去,如今被我騙到現在這般模樣,也是報應,你說對不對?”

楚林卻只是傻傻望着他。

五年前江茂離開,斷腿的宋祁便由他來照顧。起初并沒有越距之舉,直到一年前醉酒,再醒來時,他與宋祁躺作一處,渾身上下慘不忍睹。

宋祁又笑,一字一頓:“你有罪。”

再往後,楚林不想再看,住持卻在此處出聲:“為何不看?真相馬上就要大白。你此前逃避一次,這次還要逃避麽?或說,你想任你的‘重生’成為既定事實,在夢境中茍且一生?”

楚林便又看去。

然後,他看到,宋祁從輪椅上站起來,親手為他戴上鐐铐。

緊接着,便是漫長的囚禁。

他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渾渾噩噩,只有宋祁到時方有一線光明。

“你瞧,這便是你說的,不會傷你之人?這便是你早先帶回來,疼寵許久的Abner。”

楚林有些分不清真假,便會上一句:“我有罪。”

“罪在何處?”

“罪在大鬧婚禮,拆散江茂和宋祁。”

“你錯。”

“若非如此,那我罪在何處?”

“罪在你自認罪過太深。”住持道一聲阿彌陀佛,“你所有過錯,只在你醉酒,鬧了一場婚禮。”

“宋祁他因我斷腿。”

“你又知,那不是他的安排?”

“……什麽意思?”

“你自己看吧。”

楚林便又回到五年前。

他看到宋祁在宴會廳每個吊燈上都做了手腳,凡他想,只需一個按鈕,便可将百斤重的吊燈砸下。

他看到,宋祁在無人處,雙腳踏地,健步如飛。

楚林說:“這是幻覺。他要害我,為何要救我?”

“許是按下按鈕那一刻,後悔了罷。”

“既然後悔,為何要假裝殘疾?”

“許是想挾恩圖報。總之,他不安好心。”

楚林默。

“不想看看你最好下場麽?”

無所謂楚林想不想,他還是看到了。

他看到他最終忍受不下去,用牙齒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所以楚林,你非車禍,你只是自殺了,然後沉入夢中,僅此而已。所以,快快醒來吧。”

楚林還是默,“若真是夢,宋祁害我至此,我本該厭他煩他,可夢中我未免對宋祁太過在意。”

住持悲天憫人的話音響起:“無他,皆因他想悔過。”

“悔過。”

“他想你夢醒後,還能喜歡他。所以他為你編織了一場夢境。”

“但Abner什麽都不記得,也沒有阻止你的出現。這不符合道理。”

“因為,我找到你了。”

“你又是誰?”

住持蒼老的聲音不再,變為低沉的青年音色:“我是John。”他說,“你該醒了,楚林。”

楚林笑,“難怪你出現以來沒有一件好事發生。”

說完這句,他又回到楓樹林。對面的住持已經變成一位白大褂的英俊青年,正是John。

他不知從何處掏出兩壺酒,遞給楚林一壺:“喝了這壺酒,就随我出去吧。”

楚林将酒壺接過,解開塞子,仰頭喝一口。

“呵,這酒,還真是辣啊,辣的我眼淚都收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打算縮短篇幅,于是乎放飛自我,看官們輕拍,輕拍。

但是上一世的故事主線的确是這個。宋祁就是幕後大boss,錯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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