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遇追之追
C市是個幸福的小城。
遇媽說,你要是再不去相親就不配呆在咱市裏了。
遇媽篩選男人的效率很快,若說緣由,應該是,是個男人就好。
這次遇媽是發了狠,堵在遇追的房間門口放狠話,不去相親就不許出門。
遇追軟磨硬泡都不管用,最後無奈,從包裏掏出一張名片,墨黑的字體清晰的寫着‘宋彥’二字。
最下排是一行手機號碼。
“你看。”她亮給遇媽看:“我自己有男朋友了,這可是真正的青年才俊,把你手裏的全都能比下去。”
遇追神乎其神的比劃,說的極其誠懇。
“真的?”遇媽訝異,瞪着眼睛不相信。
遇追點頭,也瞪着眼睛說:“真的,天天出去逛街玩。”
遇媽想了想,最近自家閨女确實有些‘不正常’,衣服換的多了,面膜敷的也勤了。
過了一會,遇媽将信将疑的問:“那你什麽時候帶回來看看。”
遇追暗道,那您可有的等了。
擡頭,笑着安穩母上:“很快。”
而後看了看點,快到了宋彥下班的時間。
“我現在就要去找他了,您可別耽誤我終身大事了。”遇追吓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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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媽很吃這套,連忙放人,擺手,“晚點回來沒事啊。”
她不是在說謊,她真的要去見他。
這些日子裏,心情都變得好極。
她和他的距離,一步一步,在慢慢靠近。
她不急,一點都不急,只要穩穩的,只要能在看得到他的位置就好。
宋彥,我們來日方長。
手機中早就存下了那個電話號碼,撥打出去,還未聽到嘟嘟的聲音就被她馬上按斷。
思來想去,還是直接去等他。
搭了計程車,又來到那個花壇。
這次,宋彥沒有讓她等很久,剛下樓,就被湊上來的她攔住。
“宋醫生,我來請你吃飯。”她笑着,像一輪明媚的暖陽,右手亮出錢包,說:“你看,這次,我帶錢包了。”
宋彥無奈,若是此刻再抓不住她眼底的那份小小的自鳴得意,真是枉為心理醫生了。
“或許不用吃飯也可以。”他看向她,意有所指。
遇追微怔。
确實……确實不用吃飯也可以,只要,在一起就可以。
“我們走走吧”宋彥簡單地提議。
遇追當然同意,跟随着他的腳步。
沒想到,竟然真的如此,簡單的散起步來。
宋彥的步子很大,從來沒有這樣和女孩子毫無理由的走在一起,不知不覺已經将她落下了一大步。
察覺之後,漸漸慢下步子等她。
她上前的幾步之距,黑亮的私家車張揚的停在宋彥身側,突入而至,繁華至極。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裏面女人精致美麗的面龐,眉眼之間,與宋彥三分相似,只是那其中神态,大相徑庭。
美麗的眸子瞥向遇追,轉而,是冷漠的語氣:“女朋友?”
“不勞煩您操心。”宋彥開口,言語中是一座冰川。
女人皺眉,有了嚴厲之色:“你就這麽和母親說話嗎?”
遇追心底暗驚,知趣的噤聲。
她明白,這種時候,她是不該說話的,最好,不該目睹。
母親。
宋彥看向這個女人,這個世界,于他最晦澀難懂,最恨之入骨的二字,怕就是這母親二字。
胸腔湧上鈍痛,那些不見天日的黑暗記憶像洪水猛獸一樣要将他吞沒。
那個女人将六歲的他鎖在房間裏,他從門下的縫隙看到她和一個陌生男人緊熱相貼的身體。
混亂交錯的步子,從客廳,到父親的卧室。
那個女人,是生他的母親,是父親結發多年的妻子。
她以為他不會看到。
可是,宋彥看得清清楚楚,清楚地,就像看一把尖刀插.進他心髒的最深處,不拔.出來,永遠無法愈合,拔.出來,是鮮紅的血。
只是那時,對她,還沒有恨,只有心底對那陌生男子的深深厭惡。
那種恨意,在父親在監獄裏停止呼吸的瞬間,肆意生長,到了極致。
宋彥閉上眼睛,睜開。
眼角帶了絲絲鮮紅。
世上的母親都教過孩子什麽呢,那時,用着溫軟慈愛的語氣,孩子們一定都會牢牢記住。
宋彥的腦海裏,回蕩着她的話。
那麽小的孩子求她,媽媽你別走,爸爸很愛你,我也是。
她說,小彥,這不怪媽媽,你以後長大就會明白,這個世上,愛情在利益和金錢面前,會顯得有多卑微和廉價。
多殘忍,有多少人,像你一樣殘忍。
遇追安靜的站在他的後側,看着他僵硬脊背。
那不再是她所認識的男子,不再是沉着冷靜,喜怒不形于色的宋彥。
他英俊如畫的眉眼之間滿是隐忍的憤怒。
他說:“沒了利益,還哪來母子。”
女人皺眉:“我十月懷胎的骨肉,什麽時候都是母子。”
許久。
是他冰涼刺骨的聲音:“如若可以,我只願割肉剔骨,都還給你。”
女人咬牙,眼底閃過傷痛。
“開車。”隐含怒氣的命令後,車子絕塵而去。
沉默,橫亘在兩人之間。
宋彥轉身,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
他的眼睛是結成冰面的深潭,很好看,如今打破了冰面,遇追看到裏面,是支離破碎的。
她突然發覺,眼前這個男子,她根本不認得。
她的宋彥怎麽會這麽讓人心疼。
“我送你回去。”他說,聲音有些啞。
遇追搖頭,不容退步一般。
她有一種感覺,如果現在回去,那麽她就再也不能追上他了。
“宋彥”她第一次,面對面的在他面前,如此執拗,她輕聲說:“我不會問你,也不會打擾你。”
她的聲音很輕,卻足夠讓他聽見。
宋彥看她,這個女孩,個子高了一些,容貌清麗了一些,也許,還更執着了一些。
那樣堅韌的溫柔,直接的,不留餘地的撞進他的心裏。她給的,是他此生都不敢想的奢求,有多貪戀,毀滅就來的多徹底。
他治愈了無數人幾近崩塌世界,放眼望過去,那些趨于完整的靈魂中,一個都不是自己的。
越清楚她的好,就越清楚自己的潰爛,然後,就會越舍不得觸碰。
“唔……我媽說我可以不回家。”她不去看他的眼睛。
他凝視,半晌,有些好笑:“好。”
宋彥伸手,修長的食指握住她的手臂,他說:“走吧。”
遇追微微怔住:“去哪?”
“你想去哪?”
他知道她在說謊,卻不想要拆穿。宋彥承認,不是她想留下,而是,他不想讓她走。
心跳突然跳的飛快,她說:“哪裏都好。”
那晚,兩個人在靜安的小包廂影院裏,整個包廂的光源只有屏幕上的光,剪刀手愛德華的老片子。
她起初還是局促不安的,後來慢慢,在老片子的烘托下慢慢安靜下來。
一起安靜的,還有打瞌睡的眼皮。
“困了?”狹小的包廂,他的聲音清晰貼近。
“沒有。”回答都帶着困意,卻仍然死撐着和他聊起天來:“宋醫生介不介意我問一問你的情史?”
“不介意。”反正,也沒有。
“那,你交過幾個女朋友?”
屏幕上的光投在他的臉上,側臉恍惚柔和,他低聲說“沒有。”
“我不信。”她費力的掀起眼皮:“你大學時候,身邊經常有女生走在身邊……董瑞思說。”
宋彥垂眸:“我不記得。”
她頓時失了興致,困意重新襲來。
“遇追”他突然開口,叫了她的名字:“你愛的人,在你心裏是什麽樣子。”
“恩……”她已經閉上眼睛,耳邊聽到的聲音恍惚朦胧了,說出來的話,似是在夢呓:“他很好,很優秀,很聰明,很溫暖,成績榜單上,每次都是前列。明明很和善,卻讓人感覺無法靠近。我每次想告訴他,想再進一步,就會發現他又跑的好遠,我追着他跑了好久好遠,三年不夠,四年不夠,十年還不夠,你說,他……”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直到呼吸漸漸平穩。
宋彥側頭,光影明滅,她睡着的姿勢不是很好看,也不是很舒服,這樣大的人,睡着時,還會是小女孩的姿态。
擡手,輕輕攏過她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睡着時很安分,呼吸很輕。
宋彥還記得,高中時,有個姑娘在課間偷偷潛入他的班級。
在貼着成績單的牆前站了半天,然後被班長發現,揪住問,同學,你走錯班了吧。
沒有沒有,她義正言辭,我幫主任辦事,記同學名字,你們班宋彥是哪個彥啊,怎麽找了半天都沒找到。
班長信以為真,指着成績單最上面一欄說,多好找,這不就在這兒呢麽。
她訝異的瞪大眼睛,學習這麽好,而後裝模作樣的咳了咳說,那,那我知道了,謝謝合作。
那時他正從外面回來,站在門口,把她的一頓胡編濫造聽了個完整。
那姑娘轉身,看到他的一瞬間,呆怔之後,落荒而逃的樣子讓人覺得好笑。
一晃十年。
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孩,會在他後面,跑了那麽久。
如今,終于将他追到再也不能躲避的地步。
可是他該如何告訴她,一直在她心裏的宋彥,與他差之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