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奎跑到顧雲清的面前,顧雲清手裏拿着匕首,匕首正在淌血,而這個血是來自于躺在地上蜷縮着哀嚎的弟兄倆,顧奎一下子顧左不能顧右。
顧雲清指了指這邊這個說:“他還被我踢了幾腳,應該傷得比那個重,您要不先顧着他?”
顧奎眼光如刀看向顧雲清,可惜顧雲清皮比那鼍皮還要厚,她那裏會在意這個?
顧奎扶起顧雲龍,給他壓住手腕止血,那力道重了,讓顧雲龍哀嚎不止。那邊顧雲鳳還蜷縮着,叫喚,當真是心如刀絞。
老侯爺問雲清:“沒事吧?”
顧雲清深吸一口氣說:“我沒事,不過阿暨受傷了!”
說着轉頭看向坐在邊上的曹暨問:“阿暨,你怎麽樣?”
顧雲清走過去看曹暨,寶藍色的衣衫上鮮血洇濕了一大片,看上去很是可怖,老侯爺看曹暨這個樣子,忙問:“阿暨?”
“應該還好!”曹暨回答他。
趙四帶着禦醫急急忙忙地奔跑過來,指着曹暨說:“快給小公爺看看!”
“過來,這裏兩個傷得更重!”顧奎沉聲道:“先給他止血!”顧奎指了指地上的顧雲鳳。
趙四小聲地說:“我給阿暨去找的禦醫,怎麽就先給這個兩個看了?先來後到總要的吧?”
顧奎陰冷的眼神看向趙四郎,趙四郎只能側過去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本就是個沒什麽大主意的,這一場已經讓他千回百轉,卻不知道怎麽處理才好,還沒千回百轉好,趙四就來讓他拿主意了。
顧奎心疼自家兒子:“給他止血!”
老侯爺站出來:“慢着,且不管身份,總要管個對錯吧?沒有道理行兇的先看,阻擋的後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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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奎仰頭看老侯爺,冷笑:“侯爺,顧雲清是我的兒子,我是他爹,他的生死在我手上!”
曹暨一把抓住秦侯爺的手:“侯爺,讓他們先看,顧大将軍已經沒有道理可以講了,等下禦前辯分明。”
顧雲清看上去在發抖,她側過頭去,咬着唇,黃嘉楠走過去,拍拍顧雲清的肩膀:“這樣的不慈之父,也算是讓我們開了眼界。兄弟!別難受,你還有我們,大不了,讓我爹收你做義子!”
一群女眷快步過來,有曹家老太君,也有顧家老太太,還有秦萱,劉夫人和其他幾家的夫人,顧老太太一見地上的兩個孫子,白色的袍服上滿是鮮血,在丫鬟地攙扶下,跪在地上叫:“龍兒,鳳兒,哪個畜生把你們傷成這樣?”
那顧雲鳳此刻已經被止血,叫:“祖母,是顧雲清要殺我!”
那老太太這個時候看着心肝寶貝被顧雲清弄成這樣,眼看要落下傷殘來,又是心疼又是憎恨,站起來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到顧雲清面前問:“是你弄傷了他們?”
顧雲清點了點頭:“沒錯!”
顧家老太太伸手指着顧雲清:“我是你祖母嗎?”
“是!”
“祖母,我要他的命,讓他去死!”顧雲鳳眼中含着淚,咬着牙吼。
顧老太太伸手指着顧雲清:“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嗎?你把我的龍兒和鳳兒弄成這樣,拿命來賠!”
顧雲清眼睛瞪地老大,咽下一口口水,不可置信地問:“祖母,你不論對錯?為了他們,要我死?”
秦老侯爺走過來摟着顧雲清,顧雲清被顧老太太逼在那裏,顧老太太牙齒縫兒裏逼出一個一個字:“要……你死!”
曹家老太君走到曹暨身前,自家孫兒身上受傷,還沒有人來照看:“怎麽回事?阿暨,你怎麽成了這樣?”
“祖母,我無大礙!”
“這還叫無大礙?血都出成這樣了,還叫無大礙?禦醫人呢?”
那在地上給顧雲鳳包紮的禦醫心一陣顫抖:“老太君,下官在這裏,顧大将軍讓小的先給他家的兩位小郎君醫治。”
“那你就把我家的小郎君放在邊上了?”老太君怒道:“我曹家沒落到如此地步了?孩子受傷,只能靠邊站了?”
太子尴尬地笑了笑:“老太君莫着急,禦醫馬上就來了!”
曹暨拉了拉老太君的手:“祖母,算了!顧大将軍當時威脅,先治顧家兩位庶子,否則雲清的命還在他的手裏。您一直跟我說,要跟講道理的人說道理,這種人惹不起!”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受傷,春日宴上怎麽會有匕首?顧家這兩個,怎麽會傷你?”劉夫人過來看着曹暨的傷口,一邊抹眼淚。
曹暨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方才好好地蹴鞠,兩人拔出匕首,沖過來要殺雲清,讓我們不要插手。當時太危險了,雲清一直在勸阻他們,他們卻絲毫聽不進去,趁着雲清不備,沖過去要殺她,如果沒有我推開雲清,雲清恐怕就被他們刺進胸口了,這會子連命都沒有了!”
邊上的那幾個世家子弟也紛紛開始說當時的情況:“剛開始,雲清一直在退,還一直跟他們說這種場合不能帶兇器,讓他們放下刀,兩人,兩兄弟窮追不舍。是他們把匕首紮到了阿暨,雲清才忍無可忍的。”
“是啊!春日宴怎麽就帶匕首進來?這種場合帶匕首有刺殺之嫌啊!”
“這哪裏是有刺殺之嫌,不就是刺殺嗎?”
顧家老太太對于那些話,置若罔聞,盯着顧雲清說:“你不是說自己講規矩嗎?我作為你的祖母,現在要讓你死,你怎麽不死?”
顧雲清看着顧老太太,從地上撿起匕首,慘然一笑,撩袍下跪:“父親要打殺我,您沒有一句話。寧氏害死父親的懷孕的妾室,挑唆父親棒殺嫡子,您也不說話。為了寧氏,顧雲龍,顧雲鳳要殺我,若非外祖教我功夫自保,若非阿暨替我擋刀,我此刻已經沒有命了。就算是他們要我的命,我還是留下了他們的命。此刻,您不分青紅皂白讓我自裁?常言說,生而未養,斷指可還!我出生在秦家,長在秦家,顧家從未養過我。我願意斷指還生恩!”
這時候來了多少夫人朝臣,聽顧雲清這麽個半大孩子說出這樣的話,誰家孩子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實在太讓人心疼了。
秦老侯爺一把奪過雲清手裏的匕首:“胡鬧!”
秦萱跪下抱住顧雲清哭道:“兒啊!你糊塗啊!所謂生恩,是親娘的十月懷胎之苦,是生你之時的生死之險。與他們顧家有什麽關系?”
顧老太太咄咄逼人問秦老侯爺:“這就是你侯府的教養?我作為祖母,作為婆母,命令不得了?”
曹暨冷笑一聲:“顧老太太的話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妄言?《孝經》中曾子問孔聖人:‘敢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子曰 :‘是何言與?是何言與?父有争子,則身不陷於不義,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不争於父,臣不可以不争於君。故當不義則争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為孝乎?’不知哪位能将這段話給顧老太太講解一二?”
曹暨是希望趙四那個小色鬼來接話,沒想到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孔聖人的大致意思是,當父親做出不義之事情,有敢于直言力争的子女,就不會使父母親陷身于不義之中。所以,對于不義之事,一定要谏争勸阻。如果只是遵從父母的命令,又怎麽稱得上是孝順呢?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但是就今日之事來說,您家這位六郎,一直在勸阻您家這兩位郎君行兇,跟他們可是一說再說。是他們傷了曹家郎君,為了防止他們再傷其他人,六郎一人敵他們兩人,若是不把他們傷了,難保他們倆不做出其他傷人之舉。在我看來,顧六郎所作并無過分之處。作為今日見證,彥願同去禦前辨分明。”
衆人沒有想到謝相家的七郎會站出來給顧雲清說話,秦老侯爺将母子倆拉起來:“咱們走!去找聖人和娘娘!只求一個公道!”
顧雲清站起,容色悲凄,卻又不肯落淚,好似少年人的倔強,露出了笑容,對着謝七郎抱拳:“謝兄,多謝仗義執言!”
曹暨過來勾住她的肩膀:“雲清,我陪你去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