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4月1號,是全國所有學校正式開學報名的日子,不過和入學的新生不一樣,相當的多的一部分老生會提前幾天來校報道,方便整理自己的宿舍,更好的适應學校的生活。
七中雖然是寄宿制,但是學校占地面積極大,附近一整條商業街都是七中名下的,商業街半條都是學習用的材料店,對許多上進心很強的學生來說,住在學校宿舍可能比家裏更方便。
很顯然,楚衡陽的新舍友就屬于那一部分老生,從屋內的擺設來看,對方比他到的要早的多。
楚衡陽沒有動,站在門口翻閱了一下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記憶。
是的,這個世界,他本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在臨近開學的錢兩天,楚衡陽被刺耳的鈴聲吵醒,下意識的摸到床頭櫃把鬧鐘關掉,下一秒回過神來,出了一身冷汗。
他剛和同研究所的小組成員完成手上的項目,疲倦得沒有精力回去,就在實驗臺附近備的折疊床休息。
但是他身下躺着的并不是半米寬度的折疊床,而是一張雙人大床,他的身上還蓋着一床純黑色的薄被,房間裏的擺設看起來熟悉且陌生,但絕對不可能是他的住處。
為了方便工作,楚衡陽的住處是時下流行的斷舍離,特別是卧室裏,沒有任何多餘的點綴和裝飾,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還有記錄數據和靈感的紙筆。
被子和枕頭都是一套的,淺灰色格子,裝潢是極簡的黑白灰,非常适合休息和冥想。
這個房間裏卻完全不一樣,窗戶是半橢圓的落地窗,床正對面的牆上貼了七八張海報,抽象具有朦胧美,一張楚衡陽都不認識。
因為看他太疲倦,工作人員把喊他起來把他送回家這個答案也被楚衡陽排除了。
楚衡陽第一時間懷疑自己是被綁架了。
但是他很快否認了這個荒謬的猜測,他的手腕上并沒有鐐铐,腳上也沒有束縛的鎖鏈,行動來去自如,房間的門是緊閉的,可轉動門把手,吱呀一聲,門開了,沒有被人從外面鎖上,也沒有守着房間的人。
屋子裏的擺設在陌生中透着幾分熟悉,只是他一時間想不起來到底哪裏看過相似的布局和擺設。
在看到一樓系着圍裙的住家保姆的臉的時候,楚衡陽頓時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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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楊嬸的嗓音和記憶裏一般軟綿綿的,是江南特有的吳侬軟語:“阿光,你起了啊,今天晚上吃煎餅,家裏買了土豆。新土豆,味道好的很啦。”
楚衡陽出生的時候,書香門第出身的爺爺給取了個字,追光,阿光就是按照他的字家裏人給他取的小名。
這熟悉的聲音,激得楚衡陽當即退了回去,手肘撞在門板上,哐當一聲悶響。
他再仔細觀察房間,才想起這個房間和他少年時期的屋子有幾分相似,只是布置得更加壓抑一些,牆壁上的海報并非他少年時期喜歡的作品。
是在做夢,還是發生了什麽不可思議的靈異事件?!
手肘撞在門板上的時候不覺得,回過神來,那種皮肉的悶痛感瞬間就把楚衡陽拉回了現實。
楚衡陽伸出雙手,這是一雙十分漂亮的手,勻稱修長,骨節分明,虎口處沒有長期書寫的繭子,左手的第二個指關節處皮膚光滑細膩,沒有半點因為實驗意外留下的傷痕。
他再次退回房間,貼着門把手,閉上眼睛,按照遙遠的少年記憶,走出房間的門,一,二,三……第七步,右轉,擡頭,睜眼,然後就看到了挂在牆上的婚紗照。
相框裏的左邊是他的生母杜繁星女士,右邊英俊儒雅的年輕男士是他的生父楚寧。
臉還是那張臉,甚至連他們唇角揚起的弧度都和楚衡陽記憶裏別無二致。
只是他們身上的白婚紗和黑色的西裝都變成了類似教堂神職人員穿得的長袍,新娘子的頭紗換成了一朵金色的鳶尾花。
打開窗戶,入眼建築群的風格也從方方正正的高樓大廈變成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圓頂和尖頂,還有奇怪的東西在天上飛。
這些都不是該出現在他世界裏的東西。
第一眼不覺得突兀,是因為他的身體裏還殘留了這個世界的意識和記憶,眼睛覺得眼前的風景陌生且熟悉。
雖然擁有着一樣的面容,身體,名字,喜好,甚至父母親的名字和樣貌都是一模一樣的,可是楚衡陽非常清楚,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作為一名科研人士,楚衡陽是支持平行世界的理論的,不過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種奇妙的事情有朝一日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沒有車禍,沒有雷劈,只是在實驗室沉沉的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
花了兩天的時間,楚衡陽融合了一部分這個身體殘留的記憶,閱讀了大量的歷史相關書籍,基本上了解了這個世界的不同之處。
這是一個魔法世界,天空上的閃耀的群星代表着不同的神邸,和他所在的世界不一樣,這些神邸不是人類的想象,而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人類賴以生存的能源不再是火能、風能、電能,而是魔力。
治病救人的不是醫生和護士,而是神官和牧師以及巫醫。
他從二十五歲倒退回十五歲,在楚衡陽原本的人生軌跡裏,十五歲的他已經結束了高中的課程,提前進入大學,為下個一年畢業,兩年拿到自己想要的學位的小目标做準備。
而在這個世界,他是剛升入七中高等部的一級生。
這個世界沒有小學初中,教育體系分為初等部1-6級(類比幼稚園3級 小學3級),中等部1-6級(初中3級 高中三級),高等部1-6級(大學3級 讀研2級 讀博1級)
初等部是義務教育,國家免費,中等部需要一定的能力和資源,只要能夠通過基礎的理論知識就能進入中等部念書。
但是從中等部開始,學習成績不再是看理論 實踐課的總成績,而是7 3。
7是實踐分,3是理論分,如果實踐成績不合格,沒有一所高等院校會收下這個學生。
而楚衡陽,他在這個世界沒有一點魔力天賦。
之所以能夠進入京明是最好的中學,是因為他的父母。
杜繁星女士和楚寧先生在他的世界一個是大醫院的主刀醫生,主攻心髒科,嚴肅不解風情,另外一個是紅遍半邊天的歌壇天王,從頭發絲到腳指甲蓋寫滿了浪漫兩字。
這個世界,他的父母一個是為皇室服務的高階神官,另外一個,楚衡陽打車到七中的半路上,時代廣場的水幕上那位出演滑稽啞劇的大火歌星就是楚寧。
只是楚衡陽的容貌屬于隔代遺傳,和他外公有八成的相似,雖然姓楚,但沒有誰能猜出他是大明星楚寧的孩子。
在這裏,他們夫妻兩個依舊是常年忙的腳不沾地,逢年過節家裏基本是冷冷清清的。
為了讓楚衡陽不再孤單,這對夫妻還給他生了一個弟弟,弟弟随母姓,叫杜衡月。
這個弟弟只小了楚衡陽兩歲,不過對于楚衡陽來說,愛哭黏人的弟弟非常讨厭,雖然他聰明又好看,其實是個很優秀的孩子,但是一切打擾他思考的存在都是煩人精。
後來他一路跳級,進入研究所工作,基本上常年都泡在實驗室,也成了和父母一樣一年見不到幾面的大忙人,遠香近臭,倒是覺得這個弟弟變得可愛一些。
這一次,他們兩兄弟像是颠倒過來,他仍然是不喜歡弟弟的,不過原因不是弟弟吵鬧黏人,而是因為杜衡月繼承了父母的天賦,深受光明神眷顧,是個世間罕見的天才。
作為這對無比出衆的夫妻生下的孩子,杜衡月才是符合生物學邏輯的那一個,而一點魔法天賦都沒有的楚衡陽,似乎是不小心煉廢的大號。
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卻像是被光明神所厭棄的神棄之人,居然一點魔力都沒有。
都是一個爹媽生的,相差卻這麽大,親生爸媽并沒有說什麽,他們太忙,忙的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孩子幾面,每次買東西都是雙人份。
可以說對兩個孩子一視同仁,然而外界的聲音不可避免的影響了作為孩童和少年的楚衡陽。
當初檢測楚衡陽魔力的時候,有親戚甚至開口建議這對小夫妻去做個親子鑒定。
給予杜衡月的是鮮花和掌聲,楚衡陽得到的卻是憐憫輕蔑和躲在暗處的竊竊私語。
在這個世界的自己記憶裏,自己的同胞弟弟杜衡月是光,追光追光,他就是那個追逐着光的影。
但是少年時期的楚衡陽甚至都沒有辦法怨恨自己的弟弟,他是哥哥,先被父母生出,來的那一個,隔了兩年,弟弟才出生,連自己的天賦是被弟弟搶走的這種借口都找不到。
更何況就連在七中念書的名額,都是因為托他這個天才的弟弟的福,七中為了搶奪優質生源,為了杜衡月,招攬了他這個哥哥。
杜衡月連着跳了兩級,現在和他這個做哥哥的在同一年級,只是杜衡月在最好的班,楚衡陽在最差的班,班上都是刺頭以及靠着捐款捐物進學校念書的二世祖。
身體裏殘留的記憶很快消散了,楚衡陽不知道是不是兩個世界的自己彼此做了交換,但沒有魔力的少年楚衡陽到了他的世界應該會過得好很多。
楚衡陽從兩天前的記憶裏回過神來,看着眼前一半整潔,一半髒亂差的宿舍。
雙人宿舍也是上床下桌式,但是比起中等部的四人宿舍更寬敞,櫃子是兩倍大,還有單獨的大陽臺,淋浴室,和衛生間。
床鋪的位置有标記,床號是抽簽抽到的,也就是說,不存在對方弄錯了位置,把自己的東西放錯了地方,而是在霸占了自己位置的時候,還把垃圾都丢到了他的領域。
屋子裏很安靜,鋪好的床鋪和桌前的椅子上都沒有人,罪魁禍首應該是出去了。
楚衡陽拉着手提箱進去,用短的鑰匙打開櫃子的門,櫃子裏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完美得保留了上學期離開時候的樣子。
由于學生們經常在宿舍內練習使用魔法,甚至在在宿舍內用魔法打架,發生幾起損失巨額財物的事件,七中四年級以上的學生宿舍都改用了十分昂貴的禁魔材料打造。
1到3級生沒有這個待遇,是因為他們的魔法實踐課不多,魔法器具都統一保存在練習室。
把陽臺的簾子拉開,陽光瞬間就灑滿了整個屋子,一下子房間就透亮起來,連垃圾的存在都顯得沒有那麽礙眼了。
楚衡陽打開自己的箱子,裏面帶來的一些衣服和財物分門別類的擺好,存放在屋內被子和被單取出來,快速整潔地鋪在光禿禿的床板上。
楚衡陽并不常做家務,但是因為工作和個人的潔癖,這種技術含量不高的活,看一遍他就能做得很好了。
箱子裏的東西并不多,很快就被清空了,他從內層取出一雙一次性的手套,開始整理桌子。
貼在桌子和床板之間的牆壁上的海報都被楚衡陽鑷子小心取了下來,整齊的疊放好,然後單獨的鎖進了他從家裏帶過來的一個小型保險箱。
海報上面的圖案細看讓人毛骨悚然,是楚衡陽不喜歡也不會購買的負面物品,但這個是原本的自己的東西。
楚衡陽目前只在這個特殊的魔法世界待了不到72小時,他不清楚兩個人之間的交換是暫時還是永久的,或許這個世界的自己神秘的消失了。
可就算是永久交換,他會将它們都保管好,這是另外一個自己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痕跡,如果他回來,會看到自己的東西還在。如果那個對一切都很失望的少年不想要回到這裏,那至少有他記得那孩子的存在。
處理完這些私人物品,楚衡陽繼續動手清理桌子上的髒污,他把不是自己的東西都拿掃把先全部掃了下去,再挑了一件對方看起來還幹淨的衣服充當抹布擦幹淨桌子。
被丢在垃圾桶邊上的書本都被他撿了回來,在被清潔幹淨後的桌面上整整齊齊地摞好。
在做清潔整理工作的時候,門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然後嘎吱一聲,他的新舍友走了進來,少年人頂着一頭火紅色的頭發,因為還很年輕,模樣沒有完全長開,但是從對方青澀也不失棱角的面容來看,他的新舍友長得能夠和英俊兩個字沾上邊。
4月份京明已經很熱,特別是這幾天,連續幾天都是大晴天,來的時候對方脫掉了外套,僅僅穿着一件黑色的小背心 。
被汗水打濕的背心緊緊貼着少年人結實漂亮的肌肉,甚至勾勒出些許腹肌的輪廓。
對有輕微潔癖的楚衡陽來說,這種充斥着汗水青春洋溢的少年人氣味,令他覺得有些窒息。
見楚衡陽皺眉頭,對方當即就火了:“你那是什麽眼神”
“沒什麽。”
外表十五歲,但實際上已經成年的楚衡陽走到陽臺上,默默的打開了窗戶通風,他都是成年人了,和比自己小十歲的孩子斤斤計較,咄咄逼人沒什麽意思。
頂着一頭紅發的男孩冷哼了一聲:“你最好是真的沒想什麽,不然小爺絕對不會放過你這個廢物。”
他看了眼已經被楚衡陽整理好的書,陰陽怪氣的說:“垃圾就應該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有些人真是一點都不知道感恩,我辛辛苦苦好心幫忙扔垃圾桶了,又從垃圾桶裏撿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就喜歡撿破爛。”
他說的可是實話,反正對一個完全沒有魔力,根本用不出半點魔法的人來說,這些書本和垃圾都差不多。
看着自己被楚衡陽打包起來放在他的臉盆裏的衣服,李炎表情稍微舒緩了一些,進屋子把自己上半身的小背心一脫,被汗水浸濕的衣服就丢進了盆子裏,然後他一腳猛地一踹,直接把盆踢到楚衡陽面前,努努嘴,示意後者給他洗幹淨。
楚衡陽作為一個完全沒有魔法元素的存在,其實還是很有名的,因為他有一張十分出衆的臉,一張讓李炎看了就覺得讨厭的小白臉。
這裏是學校,而且還是學子好勝心非常強的第七中學。
楚衡陽手上還戴着手套,聽到這個話也沒有說什麽,十分順從的彎腰撿起來那個盆子,朝着走廊外頭出去。
他的順從讓李炎有點驚訝,不過轉頭想想又沒什麽,他的小弟也不少,比楚衡陽谄媚聽話的多呢。
廢物是廢物,有自知之明總比沒有的好,李炎轉頭進了衛生間淋浴,但是洗發水在頭上才打出泡沫,他突然想起來有地方不對。
他們已經換了宿舍,這走廊外頭又沒有公用的盥洗室,楚衡陽把衣服帶出去幹什麽,廢物就是廢物,腦子都不長的。
門虛掩着,李炎從浴室出去,探出一張臉往外看,發現楚衡陽用戴着手套的雙手端着堆滿了衣服的木盆,然後把髒衣服臭襪子都倒進了走廊盡頭的垃圾桶裏。
艹!
他還沒有給這個廢物下馬威,他就要給他反了天了!
李炎怒發沖冠,根本都顧不上自己的此時的形象,穿着拖鞋腳下一滑,就沖到楚衡陽跟前,一拳就從後面揮了過去。
然後他就被一個過肩摔摔到了地上,屁股蛋仿佛被摔成四瓣,李炎感覺自己可能尾椎骨都要摔脫了。
楚衡陽轉過身來,看到是他,還表情溫和的說:“抱歉,我不知道是你,剛剛條件反射。”
因為沒有魔力,在這個世界的他就盡量的鍛煉體能,試圖激發出什麽魔法天賦。
當然少年的楚衡陽還是失敗了,但是因此他也比同齡人擁有更好的體能和自保能力。
他并不是在和李炎開玩笑,而是在闡述事實。
自己先動的手,被反摔是他失策了,李炎忍着尾椎骨傳來的疼痛質問他:“你為什麽把我的衣服扔了?”
楚衡陽略顯疑惑地看着他:“你自己說的垃圾就應該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
“那是我的衣服,不是什麽垃圾,你是眼睛瞎了!”等一下,李炎是直腸子,暴脾氣,這個時候也琢磨出不對勁了。
“你敢罵我是垃圾,你這個一輩子連低級魔法都用不出來的廢物!”
被摔得骨頭疼,動也不能動,李炎怒上心頭,直接就用上了魔法。
他手心聚集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火焰球,又狠又猛地沖着楚衡陽砸了過去。
比起用拳頭這種粗魯野蠻的方式,魔法才是他們這種人打鬥的正确方式。
就算是比李炎弱一些的存在,也能夠用自己的魔法來和李炎對抗,可能會受一些輕微傷。
不過對楚衡陽這種沒有辦法使用魔法的普通人來說,他根本沒有辦法抵抗這樣程度的攻擊。
校醫是光明系的神官,就算是楚衡陽為此受了很嚴重的傷,也能夠治得好。
這種事情可能會讓自己受到一定的處分,但是李炎這個時候只想要讓楚衡陽這個廢物小白臉受到教訓。
火焰球沖到了楚衡陽的面前,然後在距離他面部不到二十公分的時候,吧唧一下,火焰球變成了火焰乒乓球……火焰綠豆,然後消散成了虛無。
李炎:???!!!
他聚起周邊的火元素,又沖着楚衡陽接二連三的砸去,結果攻擊全部都在楚衡陽身邊消失了。
楚衡陽并沒有做出任何反擊的動作,甚至連手都沒有擡一下,原本承載了他滿滿怒意的火元素們就自動的失去了怒氣buff,從戰鬥力十足的集體狀态變成了悠閑的散居狀态。
李炎:一定是有什麽地方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