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6月12日,滬上,《MakeitReal》海選錄制現場,湯導師考核區內,兩個扛攝像機的大哥随着湯燕關的步伐移動到姜諾面前,鏡頭投放到大屏幕上,由像素組成的姜諾像宴若愚第一眼見時那般寡淡。
“他都沒好好拾掇拾掇!”宴若愚在選手席替姜諾着急。他在聚光燈下長大,一對上鏡頭就有肌肉記憶似地找到最合适的拍攝角度,也知道什麽樣的服飾妝容合适,絕不會像現在的姜諾唇色蒼白黑眼圈重,眼睛眨動瞳孔閃爍不對焦,未必是怯場緊張,純粹是不适應。
湯燕關也看出姜諾并沒有準備就緒:“剛才叫到的是你的號次嗎?”
“那位選手臨時有事,我和她換了一下。”
“嗯……”湯燕關裝不認識地尋常道,“先介紹一下自己吧。”
姜諾說:“我叫姜諾。”
湯燕關沉默,想着等姜諾自我介紹完後再和他聊幾句,讓後期制作組有更多素材剪輯,但姜諾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沒有要開腔的意思,他才意識到姜諾已經說完了。
氣氛突然尴尬,姜諾給自己救場:“要不我直接唱吧。”
湯燕關點點頭,擠出一個笑,背在身後的雙手纏着好幾根項鏈。
這是他第一次聽姜諾唱歌,但他看過姜諾給宴若愚拍的MV,再加上NoA、姜善以及不真誠禱告者的關系剪不斷理還亂,他直覺姜諾肯定是有功底的,對他的期待值高于其他選手——
但姜諾讓他失望了。
同樣覺得匪夷所思的還有林淮,聽了前四個八拍後他就忍不住搖宴若愚的肩膀:“他是來送人頭的吧,選調子這麽平的歌阿卡貝拉。”
很少有比賽會像說唱,專門設置一個環節讓選手阿卡貝拉,那是因為清唱更能讓觀衆分清rapper如何停頓和組合,這種處理也就是常說的flow。常規來說,flow越多變新奇,晉級的可能性越大。
但姜諾偏偏選了首極其平淡的,歌詞像敘事詩,娓娓道來不急不緩,聽起來很舒服,周遭環境再安靜點,還有點A**R的即視感。
不合時宜的是,這樣的聲音更适合留在耳機裏,在一個競技類的真人秀賽場上,這般平和的說唱和他的氣質一樣——寡淡。
“……很——”湯燕關聽完後都不知該怎麽評價,憋出三個字,“很特別。”
姜諾很禮貌地說了聲“謝謝”,眼裏并沒有對項鏈的汲汲渴望,湯燕關随便點評了幾句後說:“我先看看別的選手。”
“好。”姜諾不像身邊其他與項鏈失之交臂的選手那樣失落,湯燕關離開後,他就閑不住地要回音控室,跑起來之前下意識地往觀衆席望過去,林淮愁眉苦臉替他可惜,宴若愚沒什麽表情,但炯炯有神的雙目直直烙在他身上。
姜諾給宴大少爺當了快半年制作人兼保姆,早就有經驗了,知道宴若愚這會兒肯定不甘心,氣惱得好像淘汰的人是他本尊。
但意料之外的,整個下午,宴若愚沒氣沖沖闖進音控室,也沒給他打電話,兩人直到晚上錄制結束後才見面,姜諾都要把這事兒忘了,握着方向盤的宴若愚印堂發黑面頰氣鼓,顯然是憋壞了,第一句話就是忙不疊地問:“你下午為什麽頂替別人上場?”
姜諾邊系安全帶邊用一種置身事外的平淡語氣解釋:“不算頂替,那個選手臨時接到公司的通知讓她回去加班,她來後臺問統籌可不可以把她換到明天,但所有人都忙成一團沒人顧得上她,我看她這麽着急,就讓她先忙工作,我幫她想辦法。”
宴若愚扯扯嘴角:“你的辦法就是臨場上陣?”他扯扯嘴角,“你當時就應該給我打電話交給我處理,後臺的工作人員不理那個女的肯定會理我,我再——”
他倏地停頓。
倒不是覺得自己事後諸葛亮沒什麽意思,而是突如其來地有些明白,為什麽姜諾之前說,不是所有來參加比賽的人都和他一樣。
但他還是不甘心:“總之我就是不開心!”
“可是我挺開心的啊,”姜諾也會跟他鬥嘴了,“你會尊重我的選擇,對吧?”
宴若愚“哼”了一聲,可憐兮兮地撇嘴。
“就這樣吧,我正好可以心無旁骛忙歌曲制作。”姜諾從一開始就沒把比賽放在心上,被淘汰正合他心意,就是有一點疑義。
他抓住安全帶,轉臉考究地看向宴若愚:“今天……不像你啊”
宴若愚剛好在紅燈前停車,悶悶地:“什麽意思?”
“我還以為我一回音控室,電話就要被你打爆了,問我為什麽自作主張上場,還要幫我走後門再來一次。”
姜諾越說越覺得好笑,宴若愚連着眨了好幾下眼,被猜透後心虛地盯着紅綠燈。
“我、我要是這麽沖動不講道理,你肯定生氣,還是悶氣,憋在肚子裏,循環到腦子裏把好好工作的心思擠掉,到最後又被Lai留下來加班,我就又要大半夜來接你……”宴若愚喉結動了動,不再結巴了,理直氣壯,“我為我自己的睡眠質量着想,不行啊?”
“行行行。”姜諾咧開嘴笑,非常欣慰,“小孩子終于知道要長大了。”
“我不小了,我——”宴若愚的聲音被後面等待車輛的喇叭打斷,他只顧着注意餘光裏的姜諾,沒發現紅燈早就變綠。
第二天,相同時間相同地點,《MakeitReal》的海選繼續。
考核了三分之一選手後,梁真在昨天總共給出6根項鏈,湯燕關給出12根項鏈,王墨鏡和Louis給出17根。
按照每組導師能給出40個晉級名額的份額來看,王墨鏡和Louis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超标,這對後面的選手也不公平,所以他們今天一開始就商量好,給項鏈的标準一定要比昨天嚴格。
物極必反,兩位導師過于珍惜手裏的項鏈,連着兩輪狂糾細節,總能挑出瑕疵,不管你是熟人還是奪冠黑馬,全都只有一句抱歉的“不好意思”。
直到他們遇到林淮。
如果說林淮在梁真面前像個大爺,Louis站在他眼前,他乖得跟孫子似的,又激動又花癡,情難自禁地表白:“路老師,我真的是聽着您的歌長大的,您磁帶裏的海報都還好好放在我抽屜裏呢,和現在比一點都沒變。”
這話Louis愛聽又不愛聽,玩笑道:“你爸爸沒教過你,女人的年齡是秘密,小孩子不要亂提的嗎?”
林淮一下子從天堂跌落人間,不情不願地往梁真那邊瞄了瞄,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又無腦表白了幾句後開始阿卡貝拉。
林淮曾經和宴若愚提到過,他寫檢讨書都押韻,這還真不是吹牛,從小時候聽梁真唱歌哄邵明音開始,他就有意識地積累韻腳,需要用時信手拈來,三押四押全都出口成章,哪怕沒有伴奏,他也能靠大量的押韻唱出韻律感。
更為可貴的是,他并沒有為了押韻而押韻,不會寫“我不在車裏,而是車底”這樣毫無邏輯的詞,短短一分鐘的阿卡貝拉裏,他沒有浪費一毫一秒,用一段非常成熟的verse和最後直指攝影機喊的那聲“Time”告訴給所有人,他有實力有技巧,臺風和鏡頭感更是不在話下。
林淮畢竟只有19歲,一結束表演,眼裏就沒了舍我其誰的銳利,馬上變回Louis的小迷弟,樂樂呵呵像剛領回家的出息,搞得Louis也有點不好意思同他直視,看向王墨鏡,兩人不用商量就達成一致,這根項鏈肯定要給林淮。
但王墨鏡磨蹭着嘆了口氣,顯得很不舍,Louis非常配合地問他怎麽了,王墨鏡用下巴指了指梁真的方向,酸溜溜地暗示:“我們這根項鏈是給別人做了嫁衣啊。”
“我肯定到你們的戰隊來。”林淮搶話,信誓旦旦,“我還沒拿到女神的簽名照呢,我肯定不會倒戈叛變。”
“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王墨鏡非常滿意,親手将項鏈戴到林淮脖子上。林淮美滋滋地回到觀衆席,宴若愚剛被叫到號次上場。林淮身後,兩個已經拿到項鏈的idolrapper正在議論:
“宴若愚怎麽在梁真的考核區,我以為節目組會把他安排給湯燕關。”
“總不能把idol都往湯燕關那邊塞,不然有什麽看頭話題,他通過梁真的考核了,節目組還可以給他安排實力派人設。”
“但梁真很嚴诶,要是給宴若愚放水,肯定會引起争議……”
“诶喲,梁真這次的選擇标準劍走偏鋒,昨天那個派大星都給項鏈了,還缺這點争議嘛。不過依我看,梁真這麽做是故意的,林哲前三季求着他來他都不願意,這一季不僅降薪,還跟着節目組跑全國海選。哪個有流量的明星像他這樣下基層啊,估計是快過氣了,想搞點騷操作博出——”
那兩個idol紛紛閉嘴,在和扭頭看過來的林淮對上眼後身體就凝固,仿佛林淮的眼神能抛出一把把刀,剛好貼着他們的頭發絲飛過。
他們緊張得不敢動,注意到林淮雙拳緊握後更是連眼皮子都不眨,讨好地擠出笑。林淮看了看他們倆號碼牌上的名字,一個都不認識,想了想還是不動手了,更懶得動嘴告訴他們,梁真名下房産有幾處,邵明音存款裏就有幾位數。
他大發慈悲不計較那兩個嘴炮,重新看向賽場,梁真已然與宴若愚面對面。
林淮莫名激動,忍不住踢了前面人的椅背一腳,正打鼾小憩的伊斯特一個激靈睜開眼,扭頭特不樂意地望着林淮:“你幹嘛打擾我休息啊,我剛夢到一個漂亮姑娘——”
“你美夢成真了!”林淮把他的腦袋扭回去。伊斯特迷惑,掃了一眼導師們正在考核的選手,嘟嘟囔囔:“沒姑娘啊。”
“別着急——”
宴若愚都還沒開始唱呢,林淮就給伊斯特打包票:“你馬上就要穿洛麗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