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太陽有了人情味,移到另外一個地方去照耀,閉着眼睛的兩人,面容舒展開來。

睡地不知時日,眯着眼測試光度不強。閉上眼,又感覺眼皮上有東西掃來掃去。

“姐姐,你睫毛好長啊。”一把抓住在自己眼前動來動去的小手,坐起身來。

“幾點了?”說完又覺得不對勁,我問她幹嘛,她時間還不一定會看呢。

“七點啦。”

打開手機一看,果然說不對,把十七只取了個七。又點開短信,一條毛鴻發的:“你在哪兒啊?怎麽來找你沒人啊?”一條陳雪發的:“她好點了嗎?你下午還來嗎?”

編輯了回過去,出房門沒有人影,舅媽今天生意應該比較好。

“夏叔叔。”還沒進夏凝昕家大門,董冥燦就碰見了夏谷從四合院大門現出身影。

“要去看夏凝昕嗎?”

“嗯。”人高馬大的夏谷雖然言辭間都透露出大人對小孩應有的溫柔,但是董冥燦還是感覺不太想跟夏叔叔單獨兩人見面,會不會是因為夏凝昕說過不喜歡爸爸大聲對自己說話,每次他一要對我說話,我就害怕。

比起現在的夏叔叔,差距讓董冥燦有些不能接受,不過她都一一應着夏叔叔的談話,直到進了夏凝昕房間才松了口氣。

她的房間對挺大了,可對她自己而言還是太小了,從左邊靠窗的正面環視,可升降的兒童書桌上放了一個大象玩偶,梳妝臺面上又靠了一只熊在鏡前,床上還有董冥燦在她過生時給她送的一只小狐貍和大兔子,買給她的時候,董冥燦說它們符合夏凝昕的氣質。夏凝昕也聽不懂她說的什麽意思,比起房間裏零零散散擺着的小玩偶,還是最喜歡這兩只小動物。不過此刻,這兩只小動物卻被扔的遠遠了,挨着夏凝昕的小腳放着,像是故意把腳伸出來,往被子下縮把它們移開。

“你好點了啊?”邊說着就去把那兩只倒下的小動物找個位置放好。

聲一出,倒把正主惹得:“你進來,不知道敲門嗎?”半帶怨氣地說出口,在董冥燦聽來就是大病初愈後的嗔聲要讓人安慰安慰她,也隐約感覺到她因為什麽心情不好,大姨媽來了的女生真是不好招架。

“剛剛敲了,你沒聽見。好點了嗎?”臉色比之前好看多了,瞅自己的眼神也有力氣了。董冥燦在她房間找了本《簡愛》,想起上次還沒閱完的章節,回顧了當時看文的情緒,以最快速度把自己帶進去。目光沉沉地鎖住書頁,從倒數第五章 到最後一節。

沉住心思放在書裏,董冥燦揪住眉頭,對着一行字不放松。

“誰說現在是冬天呢?當你在我身旁時,我感到百花齊放,鳥唱蟬鳴。”身在愛裏的人變癡,癡想出一個世界。

“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幹舌燥的人明知水裏有毒還要喝一樣。”而這個世界一旦關燈,花綠枝葉立馬成了蜘蛛網,在愛裏的人就成了個癡人。

董冥燦奇怪于這種從未觸碰過的感覺,但僅限于隔岸觀火,現在,她不需要這些東西。

合上書頁,她似乎更關心現在躺在床上這人的感情史。昨天,羅姨說有男生喜歡她。

鼻間氤氲的淡薰衣草味始終一縷兩縷地闖入董冥燦的思緒裏,轉臉一看這個釋放暖香的人,斜躺着盈盈地盯着自己,方形枕上青絲缭窕,粉色棉被把她蒸地更加水靈。小臉包子又像鼓足了勁。

“看樣子,你應該好的差不多了,我走了。你再休息會吧。”邊說邊起身往她房間門走去。

“董冥燦!”她一叫她名字,她心就一跳。平常她們都不叫對方名字的。

“嗯?”又扭過身子。

“你是不是就是來我這兒看書的?”從董冥燦這個角度看,眼簾被拉長,下垂着睫毛卻驕傲地招人疼。突然想到邱博豪那性格跟她是朋友的原因,男生都受不了女生這樣。

“我來看你啊。”

“那你怎麽不看啊?光看書。”軟了一截音腔,剛剛好撓耳朵的聲音。

“怎麽,你嫌我看地不夠久啊?那好。”說完,就把剛剛坐着的書桌椅子搬到床頭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夏凝昕看。

剛對視的時候,夏凝昕還硬撐着不讓自己輸,到後來越看越往下縮,十根玉指卷着被單遮住嘴跟鼻子,也不知道兩個人這樣說尴尬也不尴尬地對視了多久,只聽到夏凝昕悶悶地從那團粉色裏傳出來幾個字:“別看了。”

“安?”支支吾吾,後知後覺董冥燦才明白她話中的含義,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一時間,倆人都沒說話。空氣裏什麽聲音都沒有,身體卻像被灌滿了東西,甜甜的,舌頭分泌的液體好像也是甜的。只從被單裏露出一張小臉,想讓人按在被子裏捏,就跟那只小狐貍一樣乖,兩只小白耳豎着,頭發還躺在嘴唇上,像一朵攜枝的含苞幼梅,冬日雪花的嫩尖尖,想讓人伸手去護她周全,又想采撷入囊中。

“我今天叫你,你都沒理我……”女孩留聲淺淺,像是見不得光一樣,董冥燦晃了晃神道:“有嗎?”

這一問把她話匣子引出來,頗有些怨聲載道:“我叫你名字,你都沒聽見!就知道跟你周圍的人玩!”

好笑,“你不是也跟你周圍的朋友玩得起勁嗎?教官說你,都還憋不住笑,對着那男同學一直笑,我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你還憋着笑。”立定保持十五分鐘的時候,她們前三排,董冥燦她們後三排面對面站着,就看見她笑得真算個花枝招展,對着面對她的那個人,一個新同學是個男生,暫時忘了叫什麽名字。一想起來,心裏就來了些氣,又不知道從何發洩,說話聲重了點,連自己都感覺到了。

看向她,耷拉雙睫,一副茫茫然:“什麽呀?我沒有對什麽男同學笑啊。”

如果能想出那男生名字,董冥燦一定立馬甩出來,叫她口是心非。“就你後排那個,別說你忘了你對人家笑了十分鐘。”

夏凝昕豎着幾根蔥指在沁着粉白的鼓着的腮幫,來回摸着,手指一停:“哦!你說他呀,我根本沒有在看他好嗎?我在笑你,你把帽子戴歪了,像個日本鬼子,特別是走正步的時候,哈哈,真的像鬼子進村。”

如果情緒有形,現在一定可以看見董冥燦腦門上閃過的黑線,我在你心裏是這樣的嗎?又想起她笑的是自己,心裏好受了點。

“你這麽說我,不怕我傷心嗎?絕交吧,夏凝昕。”假意皺顏頓挫。

“騙你的啊,不像,不像。”一聽到董冥燦這麽說,夏凝昕掀開被子就扒拉着手要抱她。

“你肚子不疼了嗎?”怕她又着涼,扳開環在自己脖子上的纖弱手臂,讓她安安靜靜坐好。她們之間好像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你抱,我推,你再抱,我不推的這種模式。無意識握住她手臂的瞬間,乍然間想起,下午自己說過的那些話,手掌心一下變得有些灼熱。她軟軟的頭發也帶着薰衣草香從董冥燦的肩膀被退到臉上,落在衣服上,最後回到枕頭邊。

“不疼了啊,媽媽給我吃藥就不疼了。”她好像根本還沒意識到這件事件挺嚴重,或者是董冥燦自己想得嚴重。

“你生理期前後別吃冰的了,前天還吃了一塊,你怎麽不懂好好照顧自己啊?”窩着火耐着性子說她,身邊的朋友就只有夏凝昕這麽不懂好好對自己。

正臉瞧她目光側着,也不看自己,側面看瞳孔就像附上了層玻璃,攝人眼目,奪人心房。從那窄縫中間段段地飄了幾個字,叫董冥燦的目光又望之沉了沉,本來安慰好的心緒又亂了。自今天早上,從看見她顫巍巍地在跑道上走,到現在的這一刻,董冥燦腳踝連到太陽穴都微微作痛。

她說:“因為這是你買給我的呀。”十二歲的女孩呢喃軟語,聲音正逐步脫離孩童的稚嫩,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砰地滴往水面,在董冥燦心裏開出了花。

“但是,你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啊。”如果話語有味道,現在,自己一定都被她染醉了。彌留清醒之際,突然問了她一句:“聽羅姨說有男生喜歡你。”

被問的人,愣了兩秒才緩緩開口:“沒有啊,你別聽我媽亂說。”

“嗯,好吧。”她說沒有就沒有吧。

像是得到赦免一般,夏凝昕揚起素白如玉的小臉,深情頓生活泛,眉飛色舞地嗯了兩聲。

靜谧谧地迎來夜色,董冥燦将存着的小心思放進另外的地方,想暫且不去管它。滿滿的溫意都是眼前的夏凝昕給予的。十足的偷窺狂轉過去看她正認真地摘抄自己做的筆記,初見時的花苞頭,随意飄下來的幾縷青絲,松松地貼在她水墨畫一樣的眉眼旁,素白勾勒粉唇,鼻不點而立,略微有點嬰兒肥的下巴,捏起來也恰到好處。支頤舒顏,饒有神采的望向自己,素齒粉唇彎出微笑的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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