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主上。”單膝跪地，皓雪按着自己的右臂垂着頭，低聲道。
空曠的大殿，一人慵懶地斜倚在殿前的貴妃椅上，環繞着殿前的層層疊疊的迷霧遮住了那人的樣貌，只依稀可以看到那人模糊的輪廓和披散下來随着霧氣微動的長發。
沒有回應。
皓雪閉上了眼睛。雖然身上沒有血跡，甚至衣衫都沒有裂痕，然而Eleven的那一擊幾乎将他淩遲。劇烈的疼痛侵蝕着他的神經，卻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面對這個時候忽然召見他的首領。這個樣子……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約摸一盞茶的時間，飄渺的聲音才終于透過迷霧傳了出來，椅上的人悠悠地開口：“皓雪。”
皓雪立刻回道：“屬下在。”
“一直以來，你都是四個人裏我最信任的，也是四個人裏最穩重的。”遙遠仿佛從山的另一頭傳過來的聲音緩緩道。
“主上擡愛，皓雪……”
“我想聽聽你這一次貿然出手的理由。”狀似慵懶的聲音打斷了他，迷霧後方的人似乎很閑适，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在椅欄上，發出無規律的輕微聲響。
“屬下……”皓雪頓了一頓，才回答道，“屬下意在Eleven，Knight of Eleven的信息于我們而言太過貧乏，除了醫師一項幾乎什麽都沒有。”
“哦？所以你是沒有料想到Seven也在，還是根本不在意他們二人聯手？”漫不經心地問道。
“屬下……沒有料到。”皓雪垂眸低聲。
“這樣，”忽然輕笑了一聲，“我以為你是張狂到自以為可以同時對付他們兩個了。”
“屬下不敢。”皓雪閉上眼睛，不着痕跡地做了一個深呼吸。已經被興師問罪，自然是不能再提及自己身上的重傷的。怎麽說這一次都是他的錯，也因此根本沒有理由去尋求同情與原諒。
“目前騎士團出動了三個人，後續空閑的Eight很有可能也會加入。”沉吟一會兒，“之前安排給你們的任務先停下，好好休養。”
“是。”
安靜了許久，似笑非笑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行了，你先回去吧。只是，皓雪，同樣的事情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尤其是因為涼風。”
皓雪一愣，卻是沒想到連這一層都被看破，尴尬應了聲“是”，匆匆離開。
看着殿中的人影消失，迷霧後方的人斂了笑意。除了Knight of six，Seven和Eleven幾乎是毫發無傷地就将他們重創。呵，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1787，皓雪，靈力屬性冰，靈力強度等級S+，靈力儲量等級SS，敏捷度等級SS，幻術水平S+。”賓館的房裏，艾汐瞄了眼站在桌前乖乖抄醫經的司辰，靠在床上和艾修彙報着。
“今天碰上了？”艾修不經意地問道。
“嗯啊，可惜被他逃了。”艾汐嘆了口氣，想了想，又嚴肅起來，“不過很奇怪，我總覺得就憑Seven的魂靈結界和我的旋風術應該不至于讓他逃得這樣順利的。”
“具體？”
艾汐将發生的事情整理了一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艾修，談到牧軒的時候頓了頓，才繼續：“這個牧軒以前有出現過嗎？”
“騎士團沒有他的記錄。”艾修順手翻來面前的書冊，淡淡地說。
“我看不清他，要說他是敵，他看似阻止了皓雪，又替Seven修複了結界，要說他是友吧……”艾汐揉了揉頭發，“我總感覺他不是好人。”
“是因為你對他的靈力束手無策吧。”艾修繼續淡淡道。
“……”艾汐正色，“艾修，拜托你以後不要這麽一針見血。”
“你也可以不那麽幼稚，順從的才喜歡制不住的就讨厭，十七歲了還和小孩子一樣。”偏冷淡的聲音繼續漫不經心地潑着冷水，然而通話器的另一頭，艾修卻輕輕地勾起了嘴角。
“不一樣好嗎……”艾汐撇了撇嘴，小聲道，“我只是不喜歡，又不會做什麽沖動的事情，還不準我讨厭他啊。”
“但願如此。”
靜默了一會兒，艾汐忽然有些沮喪：“可是如果真的對上了怎麽辦？牧軒的靈力深不可測，一般的醫師應該還來不及淨化他的靈力就已經被他殺死了。”
“也不是沒有辦法，如果你現在自廢所有的靈力，配合崇山頂上的千年冰蓮，十年應該可以重塑純粹的治愈系靈力。”
“……”艾汐狂暴了，“十年！還要千年冰蓮！！艾修你玩兒我吧！！”
“我沒這個閑心開你玩笑。”艾修氣定神閑，“你自己是學醫的，千年冰蓮的功效你比我清楚。”
“……”艾汐洩氣，千年冰蓮的确是有着和治愈系靈力相似的淨化效用，但是八千米高的崇山頂……還要是千年的冰蓮……還要花上十年……還是算了吧。
“當初我就警告過你，你不肯聽。”艾修淡淡地說。
談到這件事艾汐神色瞬時冷了下來：“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反正我不後悔。倒是你，我現在也無法原諒你什麽就那樣什麽也不追究的舉動。”
艾修聞言安靜了一會兒，微嘆，慢慢道：“艾汐，你不懂。有的時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艾汐一愣。
“我只是覺得讓他痛苦地活着比爽快地了結他更符合我的審美。”
“啊？”艾汐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廢了他的靈力，給他設了鎮魂陣。”聽起來頗有些心不在焉的聲音。
鎮魂陣，高等陣法，其他不提，最大的特征是除非陣法被破或被收回，陣法裏的人無法接收任何靈力，無法以任何形式死亡。
“……”艾汐沉默良久，再一次狂暴，“你不早說！！！”
“不然你以為為什麽你殺了人我都沒有責怪你，也算讓他早日解放吧。”艾修順手又翻了翻面前的文件，簽上字合起來放到另一邊，整了整書桌上的東西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艾修你妹！！！！”
“嗯，小汐妹妹，我看你好像很閑的樣子，三份醫經記得提前兩個月交給我。”淡然的話音一落，通話再一次被切斷。
“啊啊啊啊啊！”艾汐摔開耳機暴躁地揉亂了頭發，“我究竟是造了什麽孽才攤上這樣一個哥哥啊！！！！”
書桌後的人筆鋒一頓。
不着痕跡地伸手銷毀了那張已經抄滿整頁只在最後一角深深陷下一個小點的薄紙，重新提起筆，觸上另一張白紙，慢慢地一筆一劃地書寫起來。
S城，城南山頂。
兩道靈力幻化而成的光球在半空中碰撞，爆裂。轟鳴模糊了人的聽覺，煙塵迷亂了人的視線，墨卿後退一步，擡手間湖藍色的水流旋轉成柱兇猛地襲向對面的人，然而那個人卻忽然大笑了起來。
有詐？墨卿猛地轉身，身後憑空多出四人。四個人已将靈力彙聚，浮在虛空之中的巨大的靈力光環之間是複雜的圖案，幾個大字扭曲其中，整個光圈在靈力的補充下越來越閃亮。那是……四個人異口同聲地木然吟唱着：“以我之魂，借我之身，傳承神聖之力，仙法天照之輪。”
天照之輪。墨卿瞳孔微縮，瞬間曲指結印，泛着藍光的結界一層一層從身前立起，水波穿過結界朝着光圈翻湧而去，然而通通被越發閃爍的光圈吸收得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無法阻止……那麽，墨卿停下，周身水藍色的靈力爆發。無法阻擋，就接下來吧。
“瘋子。”嬌滴滴的聲音忽然響起，卻是帶着微嗤，滿不在乎的輕嘲。
這個聲音……墨卿擡起頭，沒有看見發聲的人，卻見熊熊的烈火在光圈之後焚燒，剎那間火勢蔓延，環繞墨卿一米之外燃燒成圈，濃煙四起，耀眼的光圈暗淡下去，片刻之間，大火熄滅，只餘下一堆灰燼水幕一般流暢地從空中散落到地上。
周身的靈力收回體內，墨卿轉身看向山下：“這一次，算我欠你。”
“不必，我只是碰巧路過。”一身紅衣的女子浮現出身形，立在山頂。天生嬌柔的聲音，反常地聽不出嬌媚，一如他平常待人時的語氣淡淡道，“你也救過我，這一次算我還你。”
墨卿一愣，不自覺的回身看向她，卻只能看到她單薄的背影。從王城到千裏之外的S城，果然只是碰巧而已麽。
“你曾對我說，不要再糾纏。”女子低聲一笑，滿是自嘲，“我想過了，今天正巧遇上你，便和你說了吧。”
墨卿看着她披散下來黑色的瀑布般的及腰長發，沒有言語。
“墨卿，你走之後，我為了你尋死過兩次。”女子向前一步，深呼吸，輕笑着仿佛再說別人的故事，“第一次，被司辰的結界阻攔。我費了很大力氣去破他的結界，然後進行第二次嘗試。”
“差一點點就要成功了。可是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是在這個可恨的世上。”女子張開雙臂，迎着風閉上眼睛。長發随風翻飛，衣裙也順風舞動。“墨卿，你說我為什麽偏偏要對你死纏爛打呢，就因為你救過我一次？”一聲嗤笑，滿滿的嘲諷，聽得墨卿心裏一緊，“反倒是你的徒弟幾次三番為了我差點連命都丢掉。墨卿，人在将死的時候總能最清晰地看到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所以我放棄。”結語一般連根斬斷，再不拖泥帶水藕斷絲連。她說，她放棄。
安歌……在心底念了無數遍的名字此刻幾乎要脫口，卻還是被生生咽回喉裏。墨卿垂了眼眸。這樣很好。
“所以就這樣吧，我安歌最不喜歡拖欠人情，你的救命之恩我還你了，至此我們再無瓜葛。”一團火焰忽然從她身上燒了起來，傾刻之間，火光退去，她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安歌……墨卿痛苦地按住胸口。
這樣很好。
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嗎？可是為什麽聽到她那樣決絕的話語卻忽然心疼到窒息……墨卿，你該放手了。
其實該放下的，放不下的，一直是你墨卿啊。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