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棄子篇【33】萬更一

三日之後,埃德溫舉辦了他成為國王後的第一個宴會。

森羅的守衛自中央的金色王宮如星羅棋布一般往外蔓延,一架架星艦停留在金色王宮外,夜色下輝煌燈光将王宮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金器的盤玉器的花瓶,溫室裏培養出的鮮花裝飾在王宮各處,顯得繁花錦簇,花香香飄十裏。

那些處在統治者階層的千金少爺們穿着美麗的華服微笑的交談着,言語裏透着高高在上的倨傲和冷漠,斛籌交錯間,卻是一副歡聲笑語的畫面,仿若人間天堂。

巫師坐在角落裏抽着煙,手下站在他背後雙手環胸,神色冷漠的看着宴會中假面覆臉的賓客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他們極不喜歡這種場合,這種充滿了階層等級制度的宴會,冬日夜色的渲染下,仿佛是一群吸血鬼聚集的盛宴,他們仿佛都能看到一群将天空覆蓋烏泱泱的蝙蝠,血紅的眼睛散發着寒人的光亮。

“國王陛下到!”

一道極大聲的通傳,響徹整個宴廳。

衆人看了過去。

年輕而俊美的國王,在衆人迎接的目光下走了進來,披風在冬日的寒風中被吹得飒飒作響,他進來的時候,将風雪也一并帶入。他的神色幽深而冷漠,如同這冷寂的冬夜,裏面似乎有風雪在席卷着聚集。

他擡眸看了一眼巫師所在的位置,随即收回目光,朝人群中央走去。

美麗嬌俏的加西亞乙織跟在他的身邊,她穿着華麗的宮廷長裙,笑得甜蜜而天真。

“國王陛下和乙織小姐真相愛呢,看乙織小姐,笑得多麽幸福啊!”

“再過不久國王陛下就要封乙織小姐作為王後,到時候加西亞一家可就水高船漲,說是只手遮天也不為過呢。”

……

那些聲音細細碎碎的散落在空氣裏,成了只言片語聽不清晰的碎片,而将這些碎片收攏在一起,就能還原出他們這句話的本質。

嫉妒羨慕,欣賞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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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亞乙織笑得更加開心了,她一手提着裙擺,一手挽着埃德溫,埃德溫低頭看了她一眼,她臉頰微紅,誰都看得出她的嬌羞。

加西亞一家看着這一幕,也都滿意的點了點頭,果然當初讓乙織嫁給埃德溫的決定是對的,現在不僅乙織獲得了幸福,而他們加西亞家,也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榮光。

樂手拉着小提琴,琴音融入了那些細碎的聲音裏,緩慢而悠揚的,如同夜色裏安靜飄落的雪,寒風從打開的窗外吹來,一片白色的雪從巫師的眼前飄落,落在了他修長而有些蒼白的手指上。

雪化了。

他看向窗外。

那些身上帶着槍的守衛,如同密集的螞蟻一樣,讓人心生不喜。

一個手下看了一眼,皺緊了眉頭,“也不知道安排這麽多人幹嘛,還擔心有人刺殺他嗎?”

要知道他剛剛登上王位,就手段利落的将埃德安和王後的人抹除得幹幹淨淨,現在還會有誰敢對他動手?

巫師看向了已經走到高臺的埃德溫,握着酒杯的手指慢慢收緊了幾分,随即他笑了笑,笑容卻沒什麽暖意,“阿絡。”他喊。

阿絡回頭,“啊?老大怎麽了?”

“你出去幫我摘那一枝梅花回來,我帶回去送給斐斐。”他指向窗外那開放的紅梅。

阿絡說了一聲好,朝大門外走去,他剛要踏出門,守衛就攔住他,面無表情道:“宴會未結束,不允許離場。”

阿絡皺眉,“我出去摘花都不行?”

“國王陛下吩咐,誰都不能離場。”接着守衛眼神示意旁邊的人,“去,摘一枝梅花回來給這位賓客。”

很快那人摘了一枝梅花回來遞給阿絡,阿絡冷了守衛一眼,“都是些什麽狗屁玩意兒。”

還不準離場?什麽破規定。

埃德溫這也飄得未免太厲害了吧??

他将梅花拿了回去,将剛才的事情和巫師說了說,巫師摩挲着手指,眼神越發冷漠。

他們身上什麽都沒有帶,這場宴會,任何人,除了守衛,都不能攜帶具有殺傷力的武器,他忽然看向在高臺上說話的埃德溫,眼眸暗沉,仿佛光入不進眼。

埃德溫說完了開場的公話。

宴會繼續,他和另外幾個星球的統治者在談論着什麽,而加西亞乙織則是回到了自己父族,聽他們叮囑着什麽。

時間已經越來越晚。

那些統治者從他身邊散開,埃德溫看向了巫師,然後朝他招手。

明亮的燈光将所有人籠罩,新任國王的眼眸幽深如黑暗。

巫師起身,風衣被身後的寒風掀了起來,紅色的平安符挂在他的腰間,絲絲縷縷的紅線散開,他往前走了一步,風衣落了下去,将平安符完完全全遮蓋。

他走至埃德溫身邊,埃德溫遞給了他一杯酒,露出了笑容,道:“沒有您的幫助,就沒有今天的我,這一杯酒,是我的謝禮。”

巫師接過,微微搖晃了酒杯,清澈的酒液晃動散發着清甜的香,“只是一場交易罷了。”他說,聲音沒什麽情緒,神色冷漠。

埃德溫靠在旁邊的大理石柱上,抿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酒。

他從一個失去所有的廢物王子成長為了如今金棽星的王。

他現在,擁有了一切。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見巫師的樣子,他去給斐斐拿生日禮物,穿着銀色風衣的男人在伊巴卡成員的簇擁下走了過來,容貌俊美,眼眸深邃,腰間別着一把粒子槍,朝這裏走過來的時候,神色冷峻,氣場強盛極了。

那個時候,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弱小,在這個男人面前,他如同蝼蟻一般。

而現在。

他不再是那個弱小的埃德溫了,他在巫師面前,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居于下位,而是處于上位。

他和巫師的地位終于颠倒過來,他可以高高在上漫不經心的俯視着他。

他将杯中的酒全部喝完,然後将空了的酒杯放在旁邊的盤子裏,像是無意的,帶笑詢問巫師:“算作是報酬,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巫師摩挲着手上的梅花,梅花開得極艷,紅得像是落在白雪的鮮血,花枝有些粗糙,和着手上的繭,摩擦間讓人有種隐匿的舒适。“我想要的都給我?”他似笑非笑道。

四目相對,似有風雪風暴。

“可惜啊,埃德溫。”明亮輝煌的燈光下,他漫不經心道:“你并沒有什麽能給我的。”

這個回答,仿佛引爆了什麽結點,讓那虛虛維持着的平靜祥和,斷裂開來。

巫師轉身欲走,埃德溫卻揚起了手,笑容從他臉上消失,他不輕不重道:“攔住他!”

一瞬間,仿佛早有暗號了一樣,穿着盔甲的騎士率着軍隊沖了進來,将巫師團團圍住,宴會上的賓客吓了一跳,酒水灑了一地,他們想要跑出去,卻被那些守衛攔住,“國王陛下有令!誰都不能出去!擅跑者!殺!”

變故只在眨眼之間。

“老大!”阿絡他們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這一幕。

在他們的意識裏,埃德溫無論是怎麽都不會對他們老大動手的,因為埃德溫能夠走到現在,全憑老大在背後支撐。

無論是軍火,還是金錢,伊巴卡源源不斷的朝埃德溫輸送着資源,沒有伊巴卡,就算有加西亞家,埃德溫也絕對無法和埃德安抗衡,因為只伊巴卡,就完勝于埃德安手下的那些酒囊飯桶。

他們想要拔槍,手一摸腰間卻是空的,這才想起這場宴會禁止攜帶具有殺傷力的武器,他們進來的時候武器已經被收了。

一切都是早有預謀,阿絡吼道:“該死!”有士兵前來控住他們,沒了武器他們也不是任由宰割之輩,阿絡踢翻旁邊的餐桌,翻身躍起跳到一名士兵背後,雙手抱住士兵脖子将士兵脖子扭斷,奪過士兵手中的槍。

“埃德溫!你別忘了你是怎麽成為金棽星的國王的!”伊巴卡的成員們眼眸發紅,目光陰鸷的注視着穿着王服的埃德溫,“你現在這樣做,就不怕遭報應嗎!”

埃德溫神色未有波動。

巫師幫了他,那又如何?

他原本也是發自真心的感謝着他的,甚至想着等他成為國王之後好好封賞巫師的,直到他知道了斐斐喜歡巫師後。

他的斐斐不再記着他,他的斐斐收回在對他的所有感情,傾注在另外一個人身上,他看着她朝巫師露出從前對他的笑容,看着她和他的一切,嫉妒的快要發狂。

那次訂親宴之後,他實在是太想念斐斐了,又害怕斐斐因為他的訂親宴而恨他怨他,便用自己的血液鑄就了新的魔鏡,魔鏡成形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想從魔鏡裏看見她。

他從魔鏡裏看到她。

她在花叢裏摘花,黑色的發絲如河水流淌在她的手腕上,血紅的玫瑰花襯得她手指白皙,陌生的姑娘在她耳邊說了什麽,她回過頭。

然後那張生動的面容露出燦爛的笑容來。

那一瞬間,他以為她看到了他,心髒不受控制的噗通噗通的狂跳着。

他就像個許久沒得到水喝被流放的罪犯一樣,猛的看見那時間最為清澈甜美的水源,便忍不住內心的渴望,貪婪的吞噬着,注視着。

姿态無比的難看。

然後,他看到她捧着花跑到巫師面前,将手裏的花送了出去,他看到巫師眼中的,那和他一樣的東西。

他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斐斐離他越來越遠,離巫師卻越來越近。

那些感激,那些情誼,一日複一日的,變成了仇恨,變成了憤怒,變成了殺心。

而在看到他腰間挂着的平安符時,一切噴發至頂點。

那原本是他的,那原本是他的是他的!他一遍又又一遍這樣的想着,覺得五髒六腑仿佛被揉碎了一般。

斐斐本應是只會給他一個人編織平安符的才對,斐斐本應是一直思念心悅他的才對,可因為巫師,什麽都變了!

就連那次訂親宴,恐怕也是巫師故意的,他故意将消息透露給斐斐,故意将斐斐帶來金棽星,什麽察覺不到她在星艦上……分明都是借口!依照他巫師的精神力,星艦裏有什麽人會察覺不到?

他只是想将斐斐帶來他的訂親宴,讓斐斐看着自己和加西亞乙織訂親從而對他死心罷了!天知道當他在訂親宴上看見斐斐的那一瞬間,他的整個心髒都停了,羞愧,無地自容,震怒,不敢相信,卻還要佯做陌生的平靜,他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丢下加西亞乙織跑到她面前解釋。

巫師分明算好了一切!

他算他埃德溫不會放棄和加西亞家結盟的機會,他算斐斐會因為他埃德溫和加西亞乙織的訂婚宴而死心!

他一直隐藏着內心的戾氣與恨意,當做什麽都不知道,而他也越來越針對着埃德安與王後,發洩着那些随時快要溢出去的怒氣,終于,他和埃德安交戰了。

原本是要更拖後一些的,等他什麽都準備好,萬無一失,再對埃德安一擊致命。

可是他忍不了了,他想要趕緊坐上國王的這個位置,只要他當上了國王,他就可以把斐斐帶回來。

然而等他當上國王以後,他發現他已經晚了。

魔鏡裏,斐斐趴在阿昭的身上對着阿昭說,“等巫師大人回來以後,我就跟他說我喜歡他,我心悅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我要把我編織的平安符都挂在他身上保他平平安安。”

晚了啊。

還是晚了啊。

既然已經晚了……

“留在金棽星吧。”他的眼神漠然,“我不想對你動手,你留在金棽星。”

巨大的機甲從宴廳外駛了進來,将巫師和他的手下團團圍住,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埃德溫退後一步,警告了那幾個想要動手的手下,“要是再反抗,就和你們老大一起死吧。”

随即他看向巫師,“你也是一樣的。”

稍有異動,軍隊開槍,機甲掃射,他順水推舟給巫師蓋上刺殺國王的罪名,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死無葬身之地。

他扯了扯嘴角。

自我放棄的想,就這樣吧,讓巫師成為第二個他,斐斐等不到他,自然會心死的。

——

——

妲斐沒有等到巫師回來的消息,她的平安符織了十一二個,後來待在屋子裏實在太悶,恰巧侍女不在,大貓跑出去玩,她便出去準備找人問問巫師的消息。

通道上很安靜。

她扶着牆壁往前走着。

沒人帶着,她摸索着摸索着就迷了路,不知道左右前後是哪裏,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人之後,她就只好憑着感覺繼續往前了。

忽然她聽到一聲怒吼。

這怒吼聲把她吓了一跳,她扒着牆壁,聽到有人提到老大,便凝神去聽。

“狗娘養的埃德溫!這特麽是什麽意思?把我們老大囚禁在金棽星不讓他回來,斐斐小姐怎麽辦!”這是剛才怒吼的那道聲音。

會議室裏,伊巴卡的成員滿目凝色,之前接了阿絡通訊的人道:“阿絡說他們正在尋找逃脫的辦法,但是需要支援,我看我們趕緊派人去金棽星協助他們。”

他看了衆人一眼,吩咐道:“機甲,軍火這些通通都準備好!還有幹擾裝置器也一起帶上,我們這次必須要把老大救出來!”

“阿絡說了,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斐斐小姐,你們都給我藏着點事知道嗎?”

他們在會議室裏商談完畢,神色沉重的宣布散會,有人拉開了門,随即愣在原地。少女站在門外,目光空洞,她将手放在胸前虛虛握着,聽到門開的聲音後,她眨了眨眼睛。

她上前一步,堅定道:“我想去金棽星。”

她請求道:“請讓我和你們一起去金棽星。”

——

——

科水星的夏季是金棽星的冬季。

妲斐剛下星艦就被冷得打了一個寒顫,她身上披着帶絨的披風,絨帽下的臉蛋雪白而嫩。

大雪不斷飄落,她伸出了手,那些雪便落到了她的手心裏。

雪化了,她的手碰上心髒。

刺痛的,微微有些難受,就像是小書生的那個世界裏,她知道了小書生永遠也不會回來的時。

也是這樣的疼。

【你愛上了他了嗎?】

她輕輕的詢問着她扮演的這個人。

沒有回答,只是心髒越發的難受,這讓妲斐有些不适。

妲斐看着劇情路線。

雖然中間出了些異樣,但是總體而言并沒有扭曲太多。

埃德溫是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他注定要統一這個星際時代,巫師再出色也不會贏過他。

這是天命。

世界的意志無法被扭曲。

她嘆了嘆氣,白色的霧氣模糊了她的面容,也模糊了那雙漆黑的雙眼。

下雪了啊,為什麽又是下雪的時候呢,她真的很讨厭雪天。

旁邊伊巴卡的成員正在試圖聯絡着阿絡他們,她站在一邊,神色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似乎快要失去了知覺,那邊終于聯系上了。

“阿絡!老大!”伊巴卡的成員們狠狠松了一口氣,忙道:“你們現在在哪裏!我們已經到金棽星了!随時支援!”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他們略微放松了一些,可是神色還是冷凝的,“我們知道了,放心。”

“啊?斐斐小姐……斐斐小姐……她和我們一起過來了。”

通訊器對面,聽到這句話的巫師眼眸一沉,奪過阿絡手中剛剛制作好的通訊器,厲聲道:“胡鬧!怎麽能讓她過來!不知道這裏多危險嗎!你們是不是不将我放在眼裏了連我的命令都可以無視?!”

“對不起老大,可是斐斐小姐非要跟着來,說她很擔心你,我們沒辦法……拒絕她,你也知道的,我們實在很難拒絕她的請求。”

巫師深呼吸了幾下,方才壓住內心的勃然大怒,以免把這個不經折騰的簡易通訊器弄壞了,“讓她接通訊。”

伊巴卡的成員連忙将通訊器遞給妲斐。

妲斐接過,聲音溫溫柔柔的,“你不要生他們的氣,是我要和他們一起過來的。”

巫師想說一些什麽重話,但是又說不出口來,他根本舍不得兇她半句,最後只好幹巴巴的冷硬道:“讓他們好好保護你,你自己也要注意,不能受傷,知道嗎?”

妲斐低聲說我知道了。

通訊器裏滋拉幾聲,一陣電流不穩後,巫師險些把手裏這破爛玩意兒給砸了,當下他不能和她說太多話,在電流穩定後靠在背後冰冷的牆壁上囑咐了幾句,囑咐完後讓妲斐把通訊器遞回給伊巴卡的成員。

伊巴卡的一名成員接回通訊器,對着那邊的吩咐連連點頭,等到後來他臉色難看的将通訊器放下,“那邊信號斷了。”

“這可怎麽辦??”

衆人對視一眼。

“老大說他們在金棽星的死牢裏,讓我們夜裏安排一部分人去救援,一部分人轉移金棽星守衛視線,一部分人在外面駕駛機甲準備随時接應,我們先按老大的吩咐做,等到了後面再随機應變。”

“好!”

“沒問題!”

“我帶人去救援老大吧!”

“那我帶人去轉移他們的視線!”

“嗯,行,再安排一部分人駕駛機甲在外面等待,對了,還要保護好斐斐小姐,斐斐小姐和着駕駛機甲的在一起要安全很多。”

“就這樣吧,不然也沒別的什麽更好的主意……”

一行人商談完,敲定了主意後,派人去打探消息。

一般來說,金棽星的夜晚城門守衛是最弱的,只是等打探完消息的人回來,答案并不樂觀。

因為守衛實在是太森嚴了,來往的人流,無論是交易還是什麽,都必須要經過嚴格的審查。

他們本想用交易品的理由再加點金錢搪塞過去,但是現在肯定不行。

“直接打過去!”暴脾氣的錘着窗道。

“那樣必定會驚擾埃德溫,更不利于我們的救援行動。”立刻有人否定這個提議。

“那怎麽辦?如果機甲只是停留在這裏,根本難以支援!到時候他們一封境!就沒有辦法了!”

妲斐一路上都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她忽然擡起頭來,“我有辦法。”

這是妲斐在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使用媚術。

被她迷得暈頭轉向的守衛們沒有任何防備将她和伊巴卡的人放了進去,伊巴卡的成員們還有些懵逼,這也未免太容易了,他們都準備好随時戰鬥了,結果這……這就把他們放了進來。

時間緊急,既然已經進來了,他們便沒有任何的猶豫朝金棽星的王城而去。

用完媚術妲斐有些困,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一點睡意都沒有,她打了一個哈欠,神色厭厭。

寂靜的黑夜裏,大雪依舊沒有消停,厚厚的雪堆積在地下,妲斐坐在機甲的機身上,将自己整個人縮進了毛茸茸的披風裏,手掌捧着臉頰。

寒風吹過,她将帽子拉得更緊,靠在機身背後。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聽見了一聲尖銳的口哨,手腳的冰冷麻痹讓她不适的皺着眉頭,睫毛微微一顫,有雪從眼睫上落了下來。

控制室裏整裝待發的成員們收到了救援隊的通訊,他們迅速開啓機甲,操縱着機甲朝王宮駛去,妲斐被侍女從機甲上抱了下來,留在原地等候。

雪越下越大,仿佛沒有盡頭。

妲斐已經聽到那交戰的火聲。

侍女在旁邊安慰她別怕,不會有事的,安靜的在這裏等待就好,卻見妲斐忽然朝前面跑去。

侍女瞳孔睜大,“斐斐小姐!”

“老大!太危險了!停下來!”阿絡尖聲喊着。

巫師擦去臉上的血跡,撿起地上的槍來,扛在肩膀上急速掃射。

嘭嘭嘭!

血霧不斷在空中炸裂,他甚至看都沒怎麽看,只知道不斷往前,那些朝他飛來的子彈大部分都被他躲開,少部分打在他身上,也仿佛沒有打到一樣,他的動作絲毫不受他們影響。

前進,開槍,盲狙,在槍裏的子彈用完前一刻瞬間挑起腳下的屍體拿來做擋盾,再挑起一把槍落入手中,繼續前進開槍。

黑夜中他仿若從地獄而來,眼瞳裏漆黑無光,每一槍之後死亡人數不斷上升,令人不由得為他的瘋狂而膽寒。

太可怕了,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根本殺不死!不可能殺死的!他們會死在他手裏!

甚至有的已經心生退意,一臉恐懼想要逃開。

只是才剛後退幾步,他的腦袋便轟然炸開,血霧四散,倒在地下。

剛剛趕來的埃德溫放下槍,神色淡淡命令道:“吩咐下去,誰敢臨陣脫逃,便崩了他的腦袋,全家流放星際蠻荒。”

“另外,活捉巫師。”

将領拱手領命,迅速通傳下去,也一同加入戰局之中。

紅色的鮮血很快将地上堆積的白雪染紅,埃德溫的目光落在巫師身上。他真真正正見識到這個男人的厲害,領着一個不過幾十人的隊伍,生生在他千數軍隊的圍剿下開出一條血路。

換作是他也無法做到。

只是……

“到此為止了。”

他說。

事到如今,已經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他絕對不能放任巫師逃出去,一旦巫師逃出去,他埃德溫就會成為第二個埃德安。

他不會做這種蠢事。

機甲部隊馬上就會過來支援,到時候,巫師就再也無法反抗。

視線裏,那在戰場上厮殺的男人宛如雄獅一般,無人可敵。長時間的握槍開槍,他的手臂已經麻痹,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在他耳朵裏只有一片轟鳴,什麽都聽不清,也看不清。

不斷的往前前進,不斷的重複着開槍,他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斐斐在外面等着他。

她在外面等着他。

他一定要見他,他再也不想等,他只想去到她身邊,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懷裏,然後告訴她。

我喜歡你。

我心悅你。

以星盜的黑暗神名義發誓,我願将我的血肉,将我的心髒,将我的所有所有,全部奉獻給你。

我愛你。

加西亞乙織走到埃德溫的身邊,看着在戰場上殺紅了眼的男人,微微有些害怕,她側頭,詢問着埃德溫,“其實沒有必要和他為敵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巫師實在是一個不能做敵人的存在,她不相信埃德溫不知道這點,可他還是打破了和巫師的同盟關系,對巫師動手。

是什麽樣的原因,才會讓他失去理智如此?

反正絕不會是他口中巫師包藏禍心的對外托詞。

埃德溫面無表情,“這件事你不需要管。”

他的手一點一點握緊。

按道理來說,這種高強壓高持續的盲狙射殺,無論是誰都承受不了總會一些露出疲态,可是巫師并沒有,他甚至是越來越兇猛,就像是……就像是……

埃德溫的瞳孔猛的一縮。

巫師已經快要沖破圍剿,只要他沖出圍剿,就再沒有什麽能攔住他,他無所顧忌,猶如一團烈火轟然蹿過黑夜,而圍剿他的士兵,卻礙于他之前要活捉的命令,連槍都開得小心翼翼。

他咬了咬牙,額頭上青筋暴起。

一群廢物!

他一掀披風,握着槍走下觀望臺,聲音沉沉,“傳我令!決不能讓巫師逃出王宮!不用活捉!就地射殺!”

火力一下驟然增大。

巫師這邊的人死去了一半,剩下的依舊在頑強抵抗。

保護好老大!

讓老大逃出去!

只要老大逃出去,他們伊巴卡總有一天會将這份血海深仇報回來!

況且,老大的那份告白還沒說出口,斐斐小姐還在等他。

他們紅着眼,拼命射殺中能看見的一切敵人,一槍又一槍打在身上,他們也挺直胸膛,哪怕鮮血浸滿衣裳,哪怕腿腳劇痛,但只要骨頭連着,他們就能像個沒受傷的戰士,兇猛的撕咬着敵人的喉管。

“老大!你一定要逃出去!”

“斐斐小姐還在等着你啊!!!”

“!!”

子彈崩穿了那名少年的腦袋,血霧炸開,他開出最後一槍,身體往後倒了下去。

嘭。

冬日的雪安靜的飄落着,飄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腦海裏閃過科水星的一切,隊友間的嬉笑怒罵,安全區苦苦掙紮帶着希望的科水星人,最後定格在男人摩挲着槍,擡頭看向花園裏的少女,眼中閃過淺淡溫情的模樣。

他緩緩露出笑容來,閉上了眼睛。

他也是,喜歡斐斐小姐的啊。

要不是情敵是老大,他也想争一争的。

巫師猛然回頭,一道子彈穿透了他的肩膀。

“老大!別回頭!往前看!”阿絡怒吼着,他扛起兩把槍,髒灰的面容上滿是淚水,“阿茶的仇!我來給他報!!!”

背後金棽星的機甲部隊已經壓了過來,且越來越近,而不遠處的前方,伊巴卡的支援機甲也越來越近,很快不再是刀槍火械的主場,雙方機甲交聚,伊巴卡的成員看見同伴的屍體怒吼着,操縱着機甲砍了過去。

“不惜一切代價!攔住巫師!”

埃德溫翻上一具機甲,彎身打開控制艙,縱身跳了進去,他将身上繁瑣的王服脫下丢在一邊,之前的機甲控制士兵退在一邊,将機甲掌控權讓給他。

埃德溫眼眸狠戾。

別人殺不了他,他來!

不管是活着還是死去,巫師都必須留在這王宮裏,無法和斐斐相見!

轟!

雙方機甲交戰,硝煙沒入雪夜的天空中,空氣裏是戰火的氣息,灼熱帶着燒人的溫度,似人間地獄。

埃德溫盯準了巫師,身體迅速和機甲建立了新的聯系,能量的運行使身體內的精神力被抽取,他陰戾着眉眼,操縱着機甲舉起了能量刀。

然後,猛的落下,朝巫師砍去!

能量刀落空,攜帶的熱能量卻幾乎灼壞了巫師用槍的手腕,一瞬間便是冷汗淋漓,巫師面無表情,單手破壞,他已經不能再駕馭機甲。

他的咬肌在微微的顫抖着,那是在忍耐着極致的生理疼痛。

刀傷,槍傷,能量傷害。

他的身體已經被破壞到嚴重的程度。

“你如何——能與我抗衡?”

埃德溫再次操縱機甲舉起能量刀,朝下狠狠砍去。

一次又一次,縱然躲了過去,卻依舊無法避免刀鋒攜帶的可以燒毀一切的熱能量,巫師的身上不斷添着新傷口,他的身體在迅速敗壞着,反應速度一次比一次慢。

而他,也離王宮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金棽星的機甲部隊需要一定範圍的磁場能量供應,一旦出了王城的範圍,能量供應就會切斷,機甲陷入沉睡,這原本是為了防止有人偷駕機甲出王宮,如今,卻成了他唯一的一線生機。

“巫師!!”

巫師猛然轉身。

“去死吧!”

只要他死了,斐斐就會回到自己身邊。

埃德溫內心抱着這種念頭,眼神陰暗再也看不出曾經少年的明澈,操縱着機甲落下最後一斬。

無論如何!哪怕付出他無可承受的代價!他都要殺死巫師!

噗嗤——

能量刀落在背後,一陣被融燒的劇痛,血肉凝結,骨頭碎裂。

巫師的眼眸裏倒映着朝這裏跑來的少女,還有那漫天的火光。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裏只有想法。

幸好,幸好她看不見。

她若是看見了,該是多麽害怕和難過。這麽多的血,還有那變得異樣陌生恐怖的人,以及現在狼狽醜陋的自己……

這些,她都不應該看到。

血從他的嘴角流下,生機他卻露出了笑容。

“幸好……”

“老大!”

“老大!!”

雪開始下慢了,巫師倒在地上,重重的喘着氣,身上的風衣散開,露出腰間挂着的平安符,平安符已經全散開了,成了絲絲縷縷萬繞的紅線。

他緩緩歪頭看去。

夜色下,朝這裏跑來的少女,像是出現在雪地硝煙裏的精靈。

腳上的鞋子已經被她跑掉了,海藻的長發在風雪裏揚起又落下,她眼眸茫然,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巫師!”

“巫師!!”

他想,還好他沒讓開,若是他讓開了,那刀鋒上的能量就會順着風沖向她,她體質極弱,被那些能量沖擊,轉眼就會灰飛煙滅。

“以星盜的黑暗神名義發誓……”他笑意加深,喃喃的念着,朝她擡起手。

“我願将我的血肉,将我的心髒,将我的所有所有,全部奉獻給你……”

她的面容越來越模糊,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那飛揚的,如同海藻一樣的長發,消散在風雪裏。

“我愛你……”

于半空之中,于寒風夜雪裏,那手剛至半空中,便悄無聲息落了下去。

我愛你。

那樣壓抑,卑微的愛着你。

我的愛是等待,我的愛是你。

那些散開的紅線從他腰間落了下來,狂風卷過,湮沒在白雪皚皚裏,不過須臾,那些白雪也變成了紅色。

“叮。”

劇情進度再次漲了一大截,接近圓滿。

妲斐知道了那意味着什麽,埃德溫的又一個強敵死去。

系統說:“節哀。”

妲斐也漠然的想,節哀。

然而身體卻不受控制的,一步步往前走去,她眨了眨眼睛,視線開始一點點清晰起來。

系統開始尖叫,說:“你不要破壞設定規則!你不要命了嗎!會反噬的!你不要這麽任性!”

妲斐想,對,不能破壞設定規則,反噬會讓她很疼,她讨厭疼痛。

然而視線卻越來越清晰,那些飄落的雪,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舉着能量刀交戰的機甲,還有……那被染得鮮紅的雪,雪中躺着的人。

她一步步,朝那個人走去。

漆黑的眼眸裏,眼淚落了下來。

“巫師……”

“巫師……”

埃德溫的視線裏,映出了少女淚流滿面的影子。

伊巴卡的所有人都被制住。

機甲被毀,那些傷殘的成員被從控制艙裏拽出,他們撕咬着,怒吼着,最後泣不成聲,跪在地下。

加西亞乙織提着長長的裙擺,滿面笑容朝埃德溫這裏跑來。

她知道,埃德溫又漂亮的贏了一次,她喜歡的男人是如此的優秀,他打敗了巫師,這個曾經金棽星的神話。

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做她加西亞乙織的男人。

可是埃德溫看着那走到巫師身前,跪下去的少女,只有他知道。

他輸了。

并且,永不翻身。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萬更我今天只吃了一頓面條QAQ

我沒有灌水這麽高質量的完成了這麽粗長的萬更,我有底氣和你們要獎勵了。

投喂我投喂我!!!!!!!!!!!!!!!!!!!!

不行了我要去做東西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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