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廢後篇【結局】
齊瑜找的能人是真真正正有能力的人。
他是太子殿下,不是蠢貨,那些忽悠他的通通都被他打發了,唯獨這個,齊瑜确認是想要的人,才來宮外赴約。
“不止翻倍,你想要的東西,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可以給你。”
老道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将銀票收了起來,仔細打量齊瑜後,只問了齊瑜一句,“你所求之事,想見他一眼?”
齊瑜點頭,“是的,我想見仙子一眼,雖然他們都說是我的臆想,但我确定她是存在的。”
老人說:“那位仙子的确存在。”
齊瑜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來,“真的嗎?太好了!”
卻也不失警惕,詢問道:“你是如何确定她存在的?”
老人微微一笑,也不惱,“那位仙子應是半仙之人,離成仙只差一步之遙,殿下與她有過接觸,便會沾了她的氣息,尋常人嗅不出來,老朽卻是能的。”
接着他又道:“這是殿下的福氣,來此一趟時,老朽本以為這只是殿下的臆想罷了,見到殿下後,觀殿下祥雲籠罩,紫氣升騰,又有幾縷不融于內的淡淡仙氣,便知殿下說的是真的了。”
他修煉至今,妖魔鬼怪也見了不少,唯獨這仙人,卻是未曾見過的,現在這位不久後就要登基為帝的太子殿下身上居然有仙人之氣,只是對方未完全成仙,氣息便淡得難以察覺。
老道看這位太子殿下的神色便知道又是一個癡人,他心想仙人殊途,只怕這太子殿下求不得,但那和他無關,畢竟他做的只是讓這位太子殿下看那仙子一眼,其餘的,何必多說?
修道之人洩露天機,終遭天譴。
他還想追求長生,斷然不可能做此等蠢事。
老道解開帶來的包裹,将一個漆黑的碗拿來出來,又取出幾張空白的黃紙,将一把匕首遞給了齊瑜,“太子殿下想要見那位仙子的話,還請放一點……不對,放滿血在這碗中。”
齊瑜未有猶豫,接過了匕首割開手指,任由血流淌進碗裏,也不知道匕首是什麽材料制成,致使傷口不會愈合,等到将那碗放滿的時候,齊瑜臉色已經有幾分蒼白。
Advertisement
老道一把香灰抹在他的手指上,血立刻止了。
“還請殿下稍等片刻。”他說着,從包袱裏拿出另外一個碗将那碗中的血倒了一大半,封存起來寶貝的放進包袱裏後,這才開始正事。
齊瑜看着他将手指放入木碗裏,染了血開始畫符,疑惑道:“為什麽要把大半的血放進包袱裏?不用了嗎?”
正在畫符的老道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道:“天子之血難求,是道門中人人渴求的至寶,老朽讓殿下多放點,是為了以後做打算。”
齊瑜也不生氣。
只要能讓他見到仙子,別說一碗了,十碗他也可以,只是需要間斷的調養時間。
畫完了符,老道袖袍一揮。
符咒無火自燃,不一會兒化成了血灰落進木碗裏,老道又從腰間解下接下葫蘆,将葫蘆裏的水倒入碗中,搖勻後對齊瑜道:“請殿下喝了它。”
齊瑜問:“喝了它我就可以看見仙子了嗎?”
老道收拾包袱,聽了他的詢問後回道:“非也,這還要分情況,這碗符水只能給殿下提供一個機遇,如果對方願意見殿下,殿下無需這個機遇便看得見對方,若是對方不想見殿下,還需要殿下自己抓住這個機遇方能得見。”
齊瑜嗯了一聲,端起符水喝了下去,符水一下肚,苦入心肺,放下碗的時候,他不斷咳,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這劇烈的咳嗽而多了幾分潮紅,他擡起頭,眼眶裏蓄滿了淚水,“這也太苦了!比我母後搗鼓過的藥還——”最後那個苦字被他吞進了喉嚨裏,他的眼睛不可置信睜得大大的,四肢一瞬間冰冷得徹徹底底。
他看着老道的身後,老道身後是門,而門處正懸挂着一個幹枯的屍體,此時那具屍體不斷嚎叫掙紮,似乎是想要掙脫掉脖子上挂着的繩子,腐爛的血肉不斷從它身上落了下來,落在地板上一片烏黑,裏面的蛆蟲蠕動。
年輕的太子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麽刺激的場景,眼白一翻,暈了。
老道看着他暈倒在自己面前,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鬼,欣慰道:“能讓未來天子如此,你可以吹百年了。”
吊死鬼臉上露出了興奮又痛苦的表情。
興奮的是他一個好鬼居然能吓暈一個未來天子,痛苦的是這位未來天子身上祥雲紫氣太濃,讓他難受得快要再死一遍。剛才穿過身體的時候它幾乎丢了一半冥力,要是再穿過一遍,它會直接灰飛煙滅。
老道收拾好包袱,施了術法将吊死鬼放了下來,吊死鬼連忙拖着脖子上的繩子跑了,老道搖了搖頭,感嘆這鬼太弱,若是道行高深的厲鬼,只怕恨不得把這個還沒有成氣候的太子吞進肚子裏去,帶着一身福澤投胎禍害現世去了。
他将昏迷過去的齊瑜背在了床上放下,轉身寫了信擱在齊瑜身上,也拍拍屁股走了。
取天子血的目的達到,他斷然不會久留的,他還趕着回去修煉呢。
——
——
齊瑜醒來那鬼已經不在了,和着不在的,還有那個道士,他縮進了床的角落,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看周圍,确定什麽髒東西都沒有了,才狠狠松了一口氣。
“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他嘴裏不斷念着,手指摸索的時候,摸到一頁紙便拿起來看,是那個老道留給他的。
上面說符水的作用只有七日的時間,讓他抓緊,另外喝了符水後體質通陰陽,能視靈,最後囑咐他這七日裏萬分小心,不要撞上道行高深的厲鬼,不然被吃進了肚子裏厲鬼會帶着他的福運投胎轉世禍害人間。
看完後齊瑜将紙頁合于掌心,認真道:“求上天讓我看見仙子,若是能得見仙子一面,便是厲鬼我也不怕。
說完,齊瑜為了抓緊時間連忙回宮去了。
一路上為了練膽讓自己适應這七日的畫面,小太子目視前方,将那些可怕的靈體掃進眼睛裏,明明垂于袖中的手指劇烈的顫抖着,表情卻強硬的無事發生。
直到入了皇宮。
——
——
夏天正熱,妲斐坐在滿是綠葉的桃樹上,乘涼吃雪飲,吃完最後一口雪飲,她舒服的眯了眯眼睛,掏出鏡子來看自己的臉。
今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很适合塗kl第三千五百四十二系列唇釉新款622,她摸出那款唇釉來,對着鏡子,刷頭從唇瓣上刷過,一呡,便是極為漂亮潤澤的色彩。
妲斐很是滿意,這個時候,要是有幾個好文采會誇人的鹹魚在她身邊喊666就更好了,不過鹹魚是不可能有的,她只能去找安如薏讓安如薏誇一誇。
安如薏誇完了妲斐很高興,這個時候她又開始想念起系統和阿昭來,畢竟有他們在她的樂趣要多很多。
安如薏正在看世家貴女的畫,妲斐在旁邊,她便邀請妲斐一起看看,“仙子幫我看看,哪個姑娘更适合瑜兒,瑜兒該有太子妃了。”
妲斐湊過腦袋,“我看看。”
安如薏見她漫不經心的樣子,心裏嘆了嘆氣,喜歡上仙子注定是一件得不到回應的事情,早點給瑜兒選個太子妃,讓瑜兒斷了心思吧。
第一幅妲斐搖頭,“不行,面相太刻薄了些,以後等齊瑜登基了,很有可能會引起後宮的腥風血雨。”
第二幅妲斐也搖頭,“不适合不适合。”
安如薏跟着她在旁邊認真的看,倆人低聲讨論着,翻到倒數第二張的時候,妲斐手指點在了上面,“這個很不錯。”
“如果由她來當太子妃的話,齊瑜的後院必然是極為安穩的,哪怕後來當了皇帝後宮也會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條,她是最适合齊瑜的人選。”
安如薏聽她這麽一說,又仔仔細細打量了好一會兒,畫裏的姑娘清秀端莊,溫柔不失大方,眉眼還有一種別樣的英氣,再看名字——蘇慧良。
“蘇慧良是丞相庶女,因生母出身低微,在府中一向不得看重,但是卻沒有自怨自艾,反而自學成才,琴棋書畫在京城都是有名的,我原本就對這姑娘挺有好感,唯一擔心的是她見得太少管不起來後院。”
妲斐支着下巴懶洋洋道:“後院她管是管得起的,在一衆姐妹的壓迫下還能如此出色,她并不簡單。”
“唯一的問題是……”她笑意盈盈,“要看這姑娘是否願意給你的兒子管理後院了,你的兒子又能拿什麽回報予她。”
安如薏輕聲道:“她若是願意,我這個皇後必定不會為難她半分的,也不會讓瑜兒欺負了她一點,她的正妻之位誰也動不得,等瑜兒登基後,她就是下一任皇後。”
她剛說完,門就被推開了,“母後!”
說曹操曹操到。
已經換了一身青衣的齊瑜跑到安如薏面前,安如薏蹩眉,“一個太子,半分太子的儀态都沒有,如此匆忙跑進來,又是為何事?”
殿裏沒有多餘的奴才宮女,齊瑜露出大大的笑容,絲毫不隐藏自己的開心,對齊瑜來說,他的什麽都不會隐藏母後,于是他坦蕩蕩道:“兒臣可以看見仙子了!母後!”
妲斐:“???”
安如薏:“???”
安如薏當即臉色一變,“你是不是還想多喝幾碗黃蓮藥?我這裏沒有仙子!”
她以為齊瑜說的可以看見仙子,是看見了妲斐的存在。
齊瑜歡喜道:“我找了一個老道士,老道士用我的血畫了符燒成符水給我喝,說這樣我就可以仙子了,不過如果仙子不願見我的話還需要一些契機,母後你幫兒臣想想辦法,到底是什麽契機我才能見到仙子。”
在齊瑜心中,他的母後仿佛什麽都能搞定,所以遍尋不見仙子後,就來找母後了。
安如薏都快被他給氣死了,仙子就在旁邊,他不嫌棄丢臉,她這個做母後的還嫌棄呢,她咬牙切齒道:“沒什麽仙子!你不過是被一個牛鼻子老道給騙了!滾回你自己的宮裏去清醒清醒!世界上哪有什麽鬼神!”
齊瑜立刻反駁,“那道士才不是牛鼻子老道,他給我喝下那碗符水後,我看見了一個吊死鬼,一路上回來我也看見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玩意,是有用的!只是仙子不願意見我我才看不見她,母後你幫兒臣想想辦法吧~母後~”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拽着安如薏的袖角,撒嬌道:“母後你就幫兒臣這一次吧,兒臣以後什麽都聽你的,你不是喜歡兒臣那只毛筆嗎?兒臣馬上就給你送來,你就幫幫兒臣幫幫兒臣吧~”
安如薏被他這難得的撒嬌化得心都軟了,但是她不能幫他,她幫他就是害了他,他和仙子根本不可能有什麽結果,這樣一想,她的神色依舊冷冰冰的,“本宮能幫你的就是給你淋一頭冰水,讓你的頭腦發熱降降溫,別一天想着有的沒的,對了,剛才本宮在給你挑太子妃,你來看這個,她是蘇相家的庶女,叫蘇慧良——”
齊瑜沒想到他的母後這麽冷血無情,不僅不幫他,還想将他賣出去,他瞪大了眼睛,将安如薏遞過來的畫紙打飛開,“我不要太子妃!母後你要你自己娶吧!”
“齊瑜你!”安如薏一時之間喘不上氣來,伸出顫抖的手指不敢相信的指着他。
“母後你從前不是說了要讓兒臣幸福嗎?不會插手兒臣的情愛之事,你現在就在阻礙兒臣的幸福。”
年輕的太子氣怒的轉身大步走了,頭上的一根呆毛晃來晃去的。
“你就知道騙人!兒臣再也不相信你了!”
“齊瑜你給本宮站住!你就不怕本宮……”
“不站!”少年的聲音消失在夜色的空氣裏,鮮明得像團燃燒的火焰,“我是太子我怕誰!我誰也不怕!”
安如薏捂住胸膛,“他……他他……”
妲斐扶住她,“叛逆期叛逆期,忍着點,來,吸氣,呼氣,再吸氣,呼氣,好了嗎?”
喘過來的安如薏趴在她的肩膀上,“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看她喘過來了,妲斐琢磨剛才齊瑜的話,“天子血,符咒,符水……”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術法,她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破魇術。”
“破魇術?”安如薏不懂這些東西。
妲斐起身,“破魇術能讓人看見本不能看見之物,同樣也能讓本不能看見之物傷害于人。”
“齊瑜是命定天子,天子血損失,氣勢大減,雖能震懾尋常鬼靈,但是卻是厲鬼渴求的聖物,時間越長,他身上危險越重。”
聽到齊瑜有危險,安如薏心髒停了一拍,耳朵轟鳴,她下意識抓住妲斐的手,“危險……仙子求求你救救瑜兒!求求你救救他!”
不用安如薏說妲斐也會如此,如果齊瑜死了,她的任務永遠完不成了。
“你等我。”她說,“皇宮裏有天子氣壓着,惡鬼甚少,我這幾天守着他,不會讓他看見我,等破魇術結束,我便回來。”
安如薏連連點頭,神色擔憂無比,“勞煩仙子了。”
妲斐微微一笑,轉身離開跟上去了。
那邊齊瑜走了一段路方才消氣,他踢了踢石子,問着身邊的小太監,“福子,今天我們還有哪裏沒去的?”
小太監左思右想,抓了抓腦袋,“好像都去了啊。”
“不對,肯定還有什麽地方是我們沒去過的,你再想想?”
太子都這樣吩咐了,福子還能怎麽辦,只能繼續想咯,這一想,他也倒真的想到一個地方,“殿下!我們還有一個地方沒去!”
“哪裏?”
“鹜歡宮啊!我們還沒去過鹜歡宮!以前的鹜妃在的鹜歡宮!”
鹜歡宮?剛聽到這個名字齊瑜還覺得陌生卻也熟悉,等聽到鹜妃後他才想起來是哪裏。
他皺起眉頭,“那不是那個陷害母後的女人住的地方嗎,後來她被父皇下令淩遲處死了。”
福子說,“整個後宮。我們沒去過的也只有鹜歡宮了。”
齊瑜猶豫了一會兒,“去看看,說不定仙子真的在那裏。”
福子一臉驚恐,“我的殿下唉!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嗎?半夜!半夜!那鹜歡宮自鹜妃死後便一直空在那裏,都十幾年的時間了,指不定裏面恐怖成什麽樣子,你真的要去嗎!?”
齊瑜咬牙,決定道:“去!現在就去!”
福子哭喪着臉,打着燈的手指顫抖,“剛好,鹜歡宮離這裏也不遠,殿下,我們去看一眼,确定殿下你的仙子不在,我們就趕緊離開好不好?”
他可聽說了,那個地方鬧鬼,說是死去的鹜妃怨氣十足,盡在折騰。
齊瑜說:“行,我們去看一眼,仙子不再那裏,我們就離開。”
妲斐走到分叉路口,看着朝鹜歡宮而去的腳印,她嘆了嘆氣,“小太子還真會給我找事。”
蘇戚靈死去之後,罪業昭彰,無法入輪回,她為了防止蘇戚靈在外面害人,便把蘇戚靈的鬼魂從刑場帶到鹜歡宮,封印在鹜歡宮裏,再讓安如薏讓齊旸空置鹜歡宮。
現在這小太子一去鹜歡宮,身上有破魇術,可不是活生生送到蘇戚靈面前的肉嗎?
——
——
到了鹜歡宮,周圍的溫度立刻冷了下來,福子快要哭出聲來,他緊緊抓着齊瑜的袖子,“殿……殿下,我們趕緊離開吧,這個地方真的太可怕了,還是陛下下令封的禁地,可能真的有鹜妃的鬼魂作怪啊!殿下我們離開吧!福子求你了!福子以後再也不會聽皇後娘娘話騙你去見那些世家貴女了,殿下……殿下啊!”
“煩死了,閉嘴。”齊瑜打斷他,“要是驚擾到了仙子,她跑了,本宮就割掉你的舌頭,讓你看看是本宮可怕還是鬼可怕。”
他看了一眼周圍,“其實鹜歡宮也沒那麽可怕,就是陰森沒人氣了點。”
福子都快給自家太子殿下跪下了,只是陰森沒人氣難道還不可怕嗎!
已經很可怕了他這個太監都快要吓尿了啊!
空置了十幾年,昔日繁華的鹜歡宮,今日只剩下了空蕩蕩的屋殿,蜘蛛絲密布,雜草叢生,比冷宮還要陰郁的地方。
月光冰冷的照了下來,樹影搖曳,讓人不安,汗毛豎起,身體顫栗。
齊瑜喉結滑動,其實……其實他也很害怕啊,害怕得恨不得立刻帶着福子轉身離開,可是……萬一仙子在這裏呢?萬一仙子在這裏……
懷抱着這種期冀,齊瑜将內心那些恐懼害怕壓了下去。
要做一個膽大沉穩能給仙子安全感的男人,他絕對不能露出膽怯的神色來。
這樣想着,齊瑜穩穩當當的拖着福子,踏出了第一步,幾步後福子不肯再走了,“殿……殿下……”福子腿腳發抖,癱倒在地上,“福子走不動路了,嗚嗚……不是說好了只看一眼嗎,我們離開吧,殿下……”
他真的是太害怕了,這個地方讓他覺得恐怖無比,只想立刻逃離。
齊瑜看了看不遠處的宮門,又看了看腿抖得實在不能走的福子,掙紮猶豫後道:“行吧,我們現在回去。”
想想仙子也不太可能在這種地方。
他有些頹喪。
不是他找不到仙子,而是仙子不願意讓他看見她的存在。
聽到殿下說要離開,福子立刻蹦了起來,“走走走!殿下我們走!”
就要離開前,莫名其妙的,齊瑜回頭看了一眼大開的宮門,忽然間,他頓住腳步,欣喜若狂道:“仙子!我看見仙子了!”
福子聞言,也跟着看了過去,眼睛瞪得溜圓。
只見宮殿門口站了一名少女,少女背對着他們,手指急挑着燈,一陣風吹來,粉紅色的裙擺随風搖曳,像是悄然綻放的桃花。
這背影像極了齊瑜夢中的仙子,她背對着他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
所以縱然覺得有一些違和感,齊瑜還是跑了過去,“仙子!”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的心髒噗通噗通的狂跳着。
終于,他停在了她的身後,“仙子你……願意見我了嗎?”
背對着他的人,緩緩的點了點頭。
齊瑜喜悅極了,仙子願意見他,是不是代表着仙子也是喜歡他的,他太高興了,也太緊張了,兩種極致的情緒讓他的眼睫都是在顫抖的。
他站在少女身後,隽秀的臉蛋上有了一層淡淡的薄紅,“仙子,我知道你從小到大都在我的身邊陪着我,很多次我覺得難過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你離我不遠,安靜的看着我。”
他深呼吸一口氣,“因為有你在守護我,所以我才能開開心心的長大……”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手指上有密密的細汗滲了出來,他擦了又擦,擦了又擦,想碰面前的仙子卻又不敢碰,只能繼續說,說他小時候的趣事,說他對她的向往。
終于,背對着他的少女開了口,“太子。”
“啊?”齊瑜立刻應了。
仙子在叫他……天啊,仙子居然在叫他,“仙子你叫我阿昭就好,這是我的小名。”
他立刻順樹往上爬。
少女順了他的意,喊了他阿昭,齊瑜便暈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又聽她柔聲道:“你不想——擁抱我嗎?”
“阿昭。”
溫柔中帶着一種誘惑之氣,同樣,還有深藏的陰戾冰冷。
“可……可以嗎?”
齊瑜此時理智已經飄遠了,他眼眸渴望,期期艾艾問道。
他可以,擁抱仙子嗎?将仙子抱在懷裏,可以嗎?
少女點了點頭,再度誘惑道:“來呀,抱我啊,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現在我就在你面前……”
福子在不遠處看着,覺得不太對勁。
看背影是很美不錯,但是,怎麽沒有仙氣呢,反倒是充滿了……
他瞳孔微縮,只見自家太子殿下已經伸出了手。
就在要碰上的時候,心中危機感驟湧,他大聲道:“不好!殿下!小心!”
與其同時,齊瑜伸出腳,猛的一踹。
一聲慘叫,黑煙彌漫,那站在齊瑜面前的少女轉過頭來,臉上血肉是一塊塊被刀切開流血的模樣,陰森恐怖極了。
齊瑜卻已經提前閉上雙眼,大喊道:“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妖孽速速受死!就你還想冒充我的仙子!你當本太子是蠢的嗎!”
他當時只看背影太激動了,什麽都沒想就跑過來,等跑過來時才發現不對勁。
他的仙子背影明明充滿了我欲随風歸去的仙氣,而這個背影雖然和仙子很像,但是差距可大了。
不是仙子,卻能冒充仙子,那就只能是鬼了,又想起老道士留下的信裏說尋常鬼魂看見他只會逃唯有厲鬼不一樣,那這鬼便是厲鬼了。
為了穩住對方拖延時間降低對方警惕性,也為了讓自己不露出什麽馬腳。他絮絮叨叨了一堆自己對仙子的向往愛慕之情以及小時候的事。
真情實感下,他也沒那麽害怕了,還越說越起勁,終于這鬼忍不住了,他見再說下去對方只會直接動手,只得動手。
老道士說了,鬼能碰到他,他也能碰到鬼。
這一踹,他下足了力氣,身上的紫氣呈現無比鋒銳的攻擊性,傷了這鬼。
為了避免這鬼回頭驟然無法接收的刺激,他提前閉上眼睛立即跳開。
“該死的!你居然敢對我動手!”這慘叫的厲鬼正是蘇戚靈。
她見過妲斐,自然能模仿出妲斐的背影,本以為可以騙這個小太子沒有防備的靠近,吞了他抹除自己的身上的罪業去投胎,萬沒想到,這小太子不僅防備着她,還攻擊性極強,帶了攻擊性的紫氣,讓她疼得厲害。
齊瑜雙手捂着眼睛,冷笑道:“知道本太子的厲害了吧,還不趕緊逃,不逃等着本太子将你這只厲鬼殺死嗎?”
蘇戚靈咬了咬牙,“逃?”她仰頭大笑了起來,身上的肉塊一塊一塊往下掉,“我絕不可能逃的!只要吃了你,我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去投胎,有你的福運,我可以比誰都好。”
“容貌,身份,金錢,男人……”她桀桀笑着,唇齒裏溢滿了鮮血,“虛張聲勢的小太子,你覺得我可能逃嗎?”
被那個人封印在這個地方,一日複一日的,她的靈魂被倆個嬰兒和閨蜜撕扯着,求饒無用,就只能反抗,她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最後将它們吞噬得幹幹淨淨,冥力大漲。
如今的她根本沒有敵手,這小太子不過是趁她不備傷了她,就以為她會怕?
她一步一步朝齊瑜走了過去,長發蔓延生長,觸碰到那極有攻擊性的紫氣時,便嘩的燃燒起來,疼,但是這不會讓蘇戚靈放棄,她眼神貪婪的盯着齊瑜,新生長出的長發将原本燒成灰燼的發灰覆蓋,繼續朝齊瑜爬去
“只要将你能夠使用的紫氣耗盡,到時候,你就不再能阻礙我的吞噬,乖乖的被我吃不好嗎?咯咯咯……”
福子閉緊眼睛撲上來,“殿下!福子來救你!”
蘇戚靈卻是一揮手,福子就被她給擊飛了出去,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齊瑜聽到福子摔倒的聲音不由得放下手睜開眼睛,結果正正對上蘇戚靈湊上來的那張臉,沒有任何美感的,正被灼傷不斷起泡的一張臉。
看見他睜開眼睛,那張臉露出一個笑容來,咧到耳根子後去,水泡炸裂,屍水濺到齊瑜臉上,齊瑜脊背僵硬,耳朵轟鳴,只覺得身體一片冰冷,心髒某處跳到最高,幾乎無法承受的恐懼。
他退後一步。
一步,已是輸。
那些原本還攻擊性極強的紫氣迅速消淡下去,見此,蘇戚靈眼中閃過得意,她将自己的臉越發湊近。
為了增加齊瑜的恐懼,她讓自己的眼珠子掉了出來,眼珠子在地上滾動兩圈後猛的跳到了齊瑜臉上,齊瑜臉色慘白,紫氣熄得更快了。
蘇戚靈咯咯咯的笑着。
嘎吱嘎吱……
最後一點紫氣從齊瑜身上消失,她伸出手,捧着小太子的臉頰,眼珠子像是有生命力一樣,從齊瑜的臉上一點一點爬回蘇戚靈空蕩的眼眶,蘇戚靈空蕩的眼眶下,一堆腐蛆蠕動着。
“看來,小太子你是沒機會見到那位仙子了。”
她舔了舔嘴唇,她現在就可以将這個太子吞噬下去,投胎繼續做人。
有這個太子的福運,她可以擁有那人一樣的美貌,還有高高在上的家世,重生後的她可以将看不順眼的女人踩在腳下,肆意欺辱,還有優秀的男人,通通都是她的!都是她蘇戚靈的!
這樣想着,她的眼神越發的貪婪和瘋狂。
“啧。”一聲輕響。
“我還以為學乖了,沒想到依舊死性不改啊。”
聽到這個聲音,原本勢在必得的蘇戚靈僵硬在原地,她的眼睛裏浮上恐懼,直直的看着齊瑜身後,仿佛齊瑜的身後,有着什麽可怕的東西。
齊瑜回頭看去。
有風吹來,月色清照,靜谧而陰森的夜色裏,那人緩緩走來,每一步,如同閑聽落花般的寫意,黑色的發絲如同流水,随着裙擺而輕輕晃動。
她手中握着劍,嘴角漫不經心的勾起,随着她的走來,原本兇狠的惡鬼開始退後。
“不……不……不要……”
蘇戚靈癱倒在地,仰頭看着那走來的人。
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懼怕她,可當她出現在自己面前,壓根提不起來任何反抗的念頭。
居高臨下俯視着蝼蟻的神,眼中只有漠然和不吸色的黑沉,如同最恐怖的夢魇。
“看來不能再留着你啊。”
妲斐輕輕道,“你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那些蔓延的長發收了回去,蘇戚靈跪在地上,眼神絕望,“放了我吧……求求您。”
“求求您……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不想灰飛煙滅,她不想徹徹底底的死去啊。
哪怕作為一個鬼活着,她也絕不想徹底消失。
狂風席卷,齊瑜下意識的閉上了眼,身後一聲短促的慘叫聲後再沒有了任何聲音,他聽見她的聲音,低低的,帶着調笑的意味,順着風,傳進了他的耳朵裏,又滲入到了他的心裏,“不是想看見我嗎?”
“這位……小太子殿下。”
齊瑜睜開眼睛,回頭看了過去。
再沒有蘇戚靈,那個惡鬼消失得無影無蹤,鹜歡宮的溫度一瞬間開始溫暖起來,原本陰森壓抑的鹜歡宮現在也只給人凄涼的感覺。
瞳孔裏,唯有那個人,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不可方物的美,點到為止的艷。
傾城絕色,天下無雙。
年輕的太子終于得見他想要見的人。
所有歡喜的情緒糅合在一起,他的眼睛裏只剩下了她,心髒平靜,血液裏都是歡愉。
他眨了眨眼睛。
聽見了心裏花開的聲音,
——
——
安如薏苦笑着說:“仙子,從今以後,瑜兒再也沒有退路了。”
塗完口紅的妲斐将口紅扔掉,側頭微微一笑道:“退路這種東西,本來便沒有存在過。”
安如薏乞求道:“如今,只能再拜托仙子最後一件事了。”
知道她要說什麽,妲斐颔首點頭:“我答應你。”
——
——
對于齊瑜來說,那可以看見仙子的七日,就是他這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她就像是他缺失的另一半靈魂,看到她,他就覺得,很歡喜,很滿足,什麽都變得美好起來。
她會陪在他的身邊,嗓音又低又柔和他說着她和母後的故事,他滿心嫉妒又羨慕。
那是他無法插/進去的,母後對他隐瞞的過去。
“如果我成為很厲害很厲害的明君,你會永遠留下來陪我嗎?”他眼睛亮閃閃的看着她,想要從她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妲斐想了想,彎唇笑了起來,“等你成為了很厲害,很厲害的明君,我就答應你。”
年輕的太子聽到這個答案,隽秀的臉頰上一瞬間露出了比太陽還要炙熱的笑容來,“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成為最厲害,最厲害的明君!”
——
——
第二年,春天來了,皇帝駕崩,新帝登位。
如薏宮裏的桃花,開的前所未有的絢爛,剛剛下朝,穿着帝服的年輕新帝跑到了如薏宮,身後一衆奴才緊趕慢趕也追不上,連聲道:“陛下!陛下注意龍體!別跑了!陛下!”
齊瑜跑進了如薏殿,反手将宮門關上上鎖,穿過三道進門,他的聲音清冽歡喜:“仙子!我當皇帝了!我當皇帝了!”
院子裏的桃花飄落在新帝的肩膀上,被封為皇太後的安如薏坐在鏡子面前,對着鏡子梳妝。
齊瑜踏了進去。
“母後!仙子呢!我今天當皇帝了!好多人都在恭賀我,現在該仙子恭賀我了!”他跑到安如薏的身後,臉上的笑容燦爛極了。
安如薏松開嘴裏的胭脂,回頭去看齊瑜。
好像只是一眨眼,原本還在她肚子裏搗亂的孩子,就變成了帝王。
“仙子啊……”她回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像是在透過鏡子看另外的人。
她的聲音放得極緩,有着別樣的溫柔,“她走了。”
仙子走的時候,笑着對她道:“我要回去了,以後就是你自己一個人了。”
是啊,以後就是她一個人了。
她想要的都已經達到,她幸福了,仙子的任務完成,回去了屬于仙子的世界。
以後……她就是一個人了。
終于……
終于……
結束了。
她起身,将一封信放在了齊瑜手裏,“這是仙子讓我給你的。”
“她送給你的恭賀禮物。”
齊瑜目光惶然,
一封別離信,仙子給他的,恭賀禮物?
他低下頭。
“她騙了我。”
“她說過的,她會留下來陪我的,她說過的。”
他不要這個禮物,他一點兒也不想要,他只想要仙子。
仙子……離開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撕碎手中的信,将它燒得幹幹淨淨,可最後他還是慢慢打開了信。
信上字跡隽秀。
“小太子終于成為皇帝了,可喜可賀,以後要好好當一個明君知道嗎?我會在天上看你做得怎麽樣的,上面派我下來幫助你母後,現在任務完成了,上面要讓我回去了……謝謝你,你讓我很是開心……對了,蘇相的庶女蘇慧良很是不錯,她心悅于你,若是你也喜歡她的話,就将她納作你的皇後吧!如果以後誕下皇子,就叫懷瑾,如果是公主的話,就叫握瑜,懷瑾握瑜,可歡喜?”
“祝賀禮物已經提前放在你的身上了,它能保你一輩子平平安安。”
“小太子,再見啦!我們還會再見的!希望下次再見的時候,你已經是位很厲害的明君了!”
“斐斐——留。”
斐斐……
年輕皇帝的手指撫摸着這兩個字,“斐斐……”
他低低笑了起來,忽然淚流滿面。
“騙子,你說過的……”
似被抛棄的幼獸,他慢慢捏緊了信紙,高高在上的帝王,蹲在地下,将腦袋埋進了膝蓋裏,聲音低啞哽咽,“你說過你會陪我的。”
——
——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