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因果債
單寧忽悠了一通, 又有霍銘衍這有力佐證。
單父和單寧繼母頓時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由着單寧拿這個羅盤在屋裏轉來轉去。
實際上單寧不需要羅盤, 這羅盤是廣陽街那家老店9.9包郵的爆款,可充電, 相當智能!
單寧煞有介事地擺弄羅盤。
單朗都看呆了。
單朗覺得他哥這話一套連着一套,連他都覺得他哥是說的都是真話。這難道不是他哥編來忽悠爸媽的?
霍銘衍:“……”
教工宿舍就那麽大一點點,單寧繞了一圈, 随手調整了幾處擺設。等到走到床邊時他眉頭跳了跳,伸手往床下一扯,扯出個竹籃。
單寧問:“爸, 這哪來的?”
單父看了眼,說:“這是幾年前你奶奶過來是帶來的, 當時用來裝了些糯米和臘肉之類的。”提到單寧奶奶, 單父臉色不太好看, “後來我們吵了一架,這竹籃就留着了, 那次之後我一直沒回去。”
單寧一下子明白了。
就是他奶奶來逼他爸給大伯還錢的那次。
當時他爸工作都鬧得快丢了, 東借西借借齊了錢,幾乎算是買斷了母子、兄弟的感情。
當然, 這很可能是因為他們家現在過得苦哈哈。
單父學乖了, 錢都交給繼母存着, 上回學校分房他也沒去争取,還住着這教工宿舍。他們夫妻倆一門心思就想着買房,買了房, 離遠了,才能保證日子能過得舒舒坦坦。
要是可以的話,誰想防親人跟防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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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被逼的。
單父口裏沒說,心裏卻一直覺得單寧不去念大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單寧奶奶那麽一鬧。單寧從小就獨立,學費和生活費都能自己賺,家裏出了問題還把自己存的錢都掏出來。那一刻,單父覺得他必須要選了,他對不起這個兒子,不僅沒能給他好的生活,還那樣拖兒子後腿。
“這東西有問題嗎?”單寧繼母察覺單寧臉色不對。
單寧說:“這東西當然有問題。”他把竹籃翻過來,後面貼着張紅紙。這沒什麽稀奇,平時過年或者碰上喜事兒,竹籃之類的都會貼上紅紙。
單寧擰着眉,把紅紙撕開。
紅紙底下藏着撒了血的紙錢,不是印刷的那種,而是由粗糙黃紙制成的銅錢狀紙錢。比起五花八門的天地通冥幣,這種紙錢用處更大,這紙錢上撒着牲畜的血,上面還用接駁的頭發絲用一種特殊的方法纏繞着。
紙錢的背後、貼着竹籃的地方還放着塊尖銳的薄鏡。
包在外面的紅紙很厚,還疊了三重,是以放了這麽久紙錢和薄鏡居然沒被發現。
單寧取下鏡子一看,鏡子上有三道裂痕,恰巧把鏡子分成将裂未裂的三瓣。
即便單朗他們不懂這方面的東西,也覺得這兩樣東西讓他們非常不舒服。單父心已經有些發涼,但還是問了出口:“這是什麽?”
“一種不入流的咒術。”單寧說,“實際上沒多大用處,但有點惡心人。世間萬事有因就有果,因種下了,果必須有人去受。有的人好逸惡勞或者到處為惡,又不想承擔後果,于是就想把惡果轉嫁到別人身上。很多江湖術士看準了這些人的心思,就找上他們幫他們‘轉運’。其實就是把災禍轉嫁到別人身上。”
“我明白了!”單朗腦筋靈活,“就像大伯愛賭錢,又不想還賭債,就找爸爸幫他還債!”
單父臉色難看至極。
單寧點頭:“對,就是這樣。他們大概覺得光是鬧可能達不成目的,所以信了這些所謂的‘轉運秘法’,弄了這種下三濫的咒術。爸爸你念舊沒把東西扔了,這玩意就一直擱家裏了。”
單父沉默地握緊拳頭。
單寧繼母可沒那麽好脾氣,她怒氣沖沖地說:“老單,你這家人真不是東西!你大哥是親兒子,你就不是親兒子了?哪有這樣對自己兒子的?”
單父看看單寧繼母,又看看自己兩個兒子,默不作聲地拿起那竹籃子往外面走,走出走廊後使勁把它砸得稀巴爛。
哪怕是為了單寧和單朗,他也不會再和家裏往來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把主意打到單寧和單朗頭上?
單寧把家裏檢查了一遍,确定只有那竹籃子有問題後才稍稍放心。
也恰恰是因為單寧“使用羅盤”發現了這竹籃子,單父三人才真正把單寧的叮囑記在心上:不管可不可信,戴個護身符在身邊又不費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單寧見目的達成,拉着霍銘衍去鎮上的旅店開房住。
沒辦法,教工宿舍只有一間房,連單寧都沒法擠着住。
鎮上有兩家旅店,一家貴一家便宜。
貴的叫仙客來,外觀很是古意,明明是周圍的建築截然不同,卻又出奇地與四周融為一體,絲毫不顯突兀。夜幕漸深,仙客來旅店門口的紅燈籠亮了起來。
仙客來的老板姓芮,不是本地人,剛來這邊是大夥都叫他芮先生,現在已經得改口叫芮老先生。他沒娶老婆,沒兒沒女,自己開着這家名叫“仙客來”的旅店,招牌還是他自己寫的。
芮老先生有一手絕活:做燈籠。
單寧小時候挺愛跑來找芮老先生玩的,因為他覺得芮老先生和別人不太一樣。
芮老先生不愛說話,做的燈籠很漂亮,單寧存着偷學一手的心思偷偷摸摸地蹲在一旁看,芮老先生發現了也不趕人,還教他怎麽把薄薄的竹篾編成各種形狀。
單寧現在覺得自己現在煉器水平這麽快達到精通的程度,和從小到大都十分旺盛的好奇心脫不了關系!
單寧一進門就和坐在櫃臺後的老先生打招呼:“芮爺爺,您又在做燈籠啊?”
芮老先生擡頭看向單寧。瞧見單寧身邊站着的霍銘衍,芮老先生編燈籠的動作停頓下來,開口說:“帶了朋友回來?”
單寧點頭:“對啊,家裏沒地方睡,來您這裏住一晚,明天在鎮上好好玩玩。應該有空房吧?”
芮老先生點頭。
他把材料都推到一邊,給單寧和霍銘衍辦入住手續。
“要一間房還是兩間房?”芮老先生問。
“一間就好,咱都是男的,沒那麽多講究。”單寧一臉坦然地說。
芮老先生沒說什麽,把鑰匙給了單寧。
小鎮上的旅店什麽都挺落後,連房卡都沒有,還是用鑰匙開的門。霍銘衍往裏看了看,發現旅店不算太大,但收拾得非常整潔,裏頭的擺設也相當講究。
“芮爺爺這裏小是小了點,但我看裏頭的東西都是下了血本的。”單寧見霍銘衍的目光落在旅店的陳設上,不由跟霍銘衍介紹起來,“聽說以前有位上面來的老爺子想重金購買芮爺爺一套桌椅,芮爺爺根本不賣。我後來去古玩街那邊兼職之後才曉得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材料,平時小小一塊就貴得很!”
兩個人上了樓,單寧掏出鑰匙開門。
房間門上的門鎖也很古樸雅致,開了鎖推開門進去,入眼就是張雕花紅木床,床身是黃梨木的,門柱和雕花則是紫檀的,擱外面絕對價值百萬以上。
“确實下了血本。”霍銘衍很贊同單寧剛才的話。
兩人一夜好眠。
單寧早上起得早,一大早就起床洗臉刷牙,順便把小紙人放出來透透氣。小紙人在房間裏跑來跑去,高興地對單寧說:“這裏空氣很好!”
單寧一愣,這才察覺仙客來裏面靈氣充沛,像極了布置了聚靈陣的福壽裏。
甚至比福壽裏還更勝一籌。
這時霍銘衍也醒來了。他穿着帶來的睡衣,比昨天的休閑服還要随意一些,由于昨晚睡得沉,耳朵邊一縷頭發微微翹起,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輕松惬意。
單寧領着小紙人坐床邊:“你覺不覺得這裏靈氣特別多。”
霍銘衍坐了起來。
他感受了一下周遭流動的氣流,點了點頭:“确實。”霍銘衍看了眼小紙人,“能用古董家具來開旅店的人,肯定有他的奇異之處。”
單寧咋舌。
自從開始“修行”,很多以前習以為常的東西就有點不一樣了。以前他只覺得芮老先生頗為奇異,如今看來芮老先生很可能也是一位隐藏在霧臺鎮的修行者。
單寧讓小紙人玩了一會兒,哄它回了乾坤戒裏面。乾坤戒裏的空間經單寧重新規劃過,留出了一個“房間”當儲物空間,剩下的都給小紙人玩兒。
三十多平米的空間對人來說不算太大,對小紙人來說卻足夠了,它不需要廚房也不需要廁所,隔出一個用來玩耍和看《十萬個為什麽》的起居室之後剩下的全用來當它的“實驗基地”。
甚至還有一小塊實驗田!
這是小紙人聽說乾坤戒裏可以種植靈草之後強烈要求單寧弄的——雖然單寧現在還沒弄到靈草種子,只能先給小紙人種種菜。還真別說,乾坤戒裏種下的蔬菜長得特別快,沒幾天就長得水靈靈的,瞧着特別可口。
小紙人進了乾坤戒,發現蔬菜可以采摘了,興奮地通過靈識和單寧交流。
這是小紙人進入乾坤戒後學會的本領。
單寧讓小紙人把蔬菜割下來擺到儲物室裏,等會他到了車上會拿出來帶回家吃掉。
小紙人興致勃勃:“好!”
小紙人拿着刀子去割菜,不一會兒就穩穩地抱住一顆水靈靈的青菜。它上上下下地把青菜檢查了一遍,确定青菜長得青翠可口之後收進小手環裏。
這邊小紙人幹活幹得高高興興,外頭的單寧和霍銘衍下了樓。
芮老先生讓他們一起吃早餐。
瑞老先生吃素,做的素材很好吃,他把早飯分成三份端上來,盤裏的食物幹淨又漂亮。
“芮爺爺做的東西還是這麽好吃。”單寧咬了一口素餅,馬上贊不絕口。
霍銘衍也跟着點頭。
芮老先生說:“每天做,做熟練了而已。”他吃完自己那份素餅,目光在單寧和霍銘衍身上轉了一轉,最後落在了單寧臉上,“你出去的這幾年碰到了不少事吧?”
單寧說:“那肯定的,光是這兩年我就鬧騰出特別多事兒,連電視都上過了!”
芮老先生搖搖頭。
他說:“不是這些事。”
單寧與霍銘衍對視一眼。
芮老先生指着單寧左手虎口處:“你這裏有三個‘閻王印’。”
單寧驚訝:“什麽叫閻王印?”
芮老先生說:“就是閻王要鬼差來收人,但人沒收着,只能留下個印記。你這裏已經有三個了,應該是身上帶着法器,你的體質又與法器十分契合,是以可以躲過那三劫。”
單寧的手被霍銘衍扣住了。
芮老先生注意到兩人手上那不起眼的青繩鏈子。明明那青繩鏈極為奇異,許多人一眼看去卻根本注意不到它的存在。他嘆了口氣:“我幾十年前算到我能在霧臺鎮還一筆因果債,早早等在這裏,結果找了幾十年,居然應在你這娃子身上。”
霍銘衍擡眼看向芮老先生。
芮老先生從袖裏掏出一本書,遞給了單寧:“這是一門修行秘法,正好适合你們兩人修煉。修成之後你們意通陰陽,能把你們過人的靈力應用自如。若是你們兩人心意相通,修煉效果會更好。”
一直到離開仙客來旅店,單寧心裏還是迷茫得很。
他轉頭看了一眼,仙客來門口的燈籠已經熄了,在清晨的微風裏輕輕晃動。
“這是天上掉下來一本雙修秘籍?”單寧掐了自己一把,覺得挺疼的,不由轉頭和霍銘衍說話。
“對。”霍銘衍點頭。
“你覺得練不練好?”單寧詢問霍銘衍的意見。
霍銘衍垂眸看了眼單寧手裏拿着的秘法,說:“練。”
他并不想一直被單寧保護着。
既然他是天生的純陰之體,能驅使各方鬼怪,那他自然想試試看。
單寧拍板定案:“那就試試看,就當下班後鍛煉鍛煉!”
單寧把那本秘法收了起來。
比起這本不知真假的修煉秘法更讓單寧高興的是另一件事:芮老先生表示有他在霧臺鎮坐鎮,等閑人絕對不敢來作亂,單父他們呆在這邊比去哪裏都安全。
單寧有點好奇:“也不知芮爺爺說的因果債是什麽。”他摸了摸手上的青繩鏈,“總感覺和你這寶貝的傳家寶有關。”
霍銘衍眸光動了動,落在單寧左手虎口處那三個不明顯的印記上。
芮老先生不說,他根本不會去注意那極淺的印痕,更不知道什麽閻王印。現在知道了,霍銘衍心裏一陣暴戾,恨不得把當初逼得單寧不得不去服役的那些家夥統統弄死。可一想到自己父親大概也是逼迫單寧做出選擇的人之一,霍銘衍心中憤怒之餘又是一陣無奈。
單寧沒聽見霍銘衍搭話,轉頭看向霍銘衍,驀然對上霍銘衍帶着幾分狠戾的目光。他沒想到那樣的眼神會出現在霍銘衍眼底,一時愣在原處。
霍銘衍長得出衆,一眼看去就叫人挪不開眼。他的眸光染上那種極端的狠意之後更是一下子攫住了單寧的心髒。
單寧一把抓住霍銘衍的手。
霍銘衍眼底的戾氣緩緩褪去。
單寧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單寧認真地望着霍銘衍,“我是出過危險的任務,也好幾次踩在生死邊緣,這個你看過我拿下的軍功就可以猜出來,我也沒刻意瞞着你。可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
霍銘衍不說話。
單寧說:“那會兒我也挺憤怒挺難過,不過就算沒有外力在暗處推動,我們家那堆破事遲早也會爆發出來。一次性把我爸逼到極致,讓我爸狠下心徹底‘買斷’和家裏的關系,也算是個很不錯的結果。而我去服役不是賭氣也不單純地是想躲你,而是真的想走捷徑——走這條唯一的捷徑。”
霍銘衍松開了扣住單寧手腕的手。
單寧說:“成了,別想那麽多,我帶你去玩兒。”
單寧果真帶着霍銘衍在霧臺鎮玩了大半天,一路給霍銘衍回憶他到處撒歡的童年。
到傍晚他拎着小紙人收割的蔬菜回家,和單父他們一起吃晚飯。單寧繼母見單寧帶回一大捆蔬菜,不由說:“怎麽買這麽多?吃不完就不新鮮了。”
單寧說:“這不是看這菜好嗎?水靈靈的,還便宜,就全買回來了。吃不完确實不好,我拿一些去分給劉爺爺他們吧。”
“也成,你挺久沒回來了,他們一直念着你呢!”單寧繼母把菜分出幾小捆,讓單寧去送給其他人。
單寧拿起那幾捆青菜出了門,拿去送給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