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整個人類世界掀起了一陣狂潮,喬小非的名字一夜之間傳遍了大街小巷，仿佛只要有這麽一個人物存在，人類把獸人趕出地球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喬小非的日子異常忙碌,終于體會到原來國家領導人每天都在接待那麽多人,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別提手酸腳酸了，就是這張臉都笑酸了。
而且他去的地方也并不是什麽讓人能笑得出來的地方,比如醫院,獸人武器先進,還有命被送到醫院的,大多半殘,幾乎很難找到手腳齊全的,被燒得全身碳化的都大有人在，又比如孤兒院，可謂人滿為患，都是找不到父母的孩童，有不少小孩還是親眼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個性孤獨而冷僻，再比如軍營，人類軍隊對上獸人軍隊，敗多勝少，而且還是慘敗慘勝，士兵們多對獸人士兵有畏懼心理，從氣勢上了就缺乏了一些軍人該有的霸氣。
以前從來沒有機會接觸過這類人，一下子這麽多負面情緒在喬小非周圍，差點讓他應接不暇。
但喬小非不僅天生樂觀，而且他能把這種樂觀帶給身邊的人，只要他去過的地方就會有歡笑，他有着強大的感染力，能讓那些身處在痛苦中的人，忘卻悲傷，重新燃起活下去的信念。
“明天早上早點起來，我們先去礦場，他們早上9點就要開工，不能耽誤他們的進度。然後再去u22研究所，他們那裏正在進行一個能源循環利用的研究，非常重要，午飯就直接在那裏吃。下午先去空中社，就是我們的電視臺，這是我們人類現在僅存的一家電視臺，對我們對抗獸人傳播信息至關重要。然後接下去……”
“你是想累死小非啊！”蘇祥叫了起來。
穆沐放下手裏的行程安排表，對小非微笑道：“小非，你累嗎？”
一旁臉早就白了的喬小非拼命搖頭：“不累不累，一切聽你的。”
“那就好。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穆沐一能下床，就為“聖童”忙得不可開交，但他身邊并沒有好全，每天靠吞服大量藥物來壓制疼痛，所以臉色也蒼白枯黃，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看到他這副樣子，活蹦亂跳的喬小非又怎麽好意思說自己累呢？
穆沐滿意地點頭，又拿起行程表：“電視臺回來之後，立刻出發去丁香小鎮，那裏有一個獸人的監測中心，今天晚上我們會針對那裏來一次偷襲，你必須出現在現場。”
“小非不能離開要塞，會有危險的，隐密地球會那幫人還沒有放棄呢。”蘇祥有一次叫起來。
“我們已經做好周密的部署，後天早上就能回來，不會讓隐密地球會的人有時間反應。”
“那就是整一晚上了？後天你不是說去慰問學校，參加他們的升旗儀式嗎？”
“學校當然還是要去的。”
“你真當小非鐵打的？”
蘇祥和穆沐争論了起來，喬小非一把拉住他：“我沒事的，我精神好着呢，再說學校也是我自己想去的……”
“小非，我……咳咳……”穆沐一口氣沒緩過來，空氣嗆入肺裏，咳得他喘不過氣來，臉色更加蒼白。
“小心啊。”喬小非撫着他的背：“你盡管安排就是了，我會配合你的，你也別太辛苦了。”
“我沒事的小非，你要知道，現在大家氣勢正旺，如果能夠趁熱打鐵搶一些地盤，不但能提升士氣，對我們的戰略部署也是有利的。”
“我知道，你不用多說了……”
“嗯，你是個能顧全大局的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現幫了我們多大的忙，你來之前人類社會處于恐慌之中，是你的出現安撫了大家的情緒。我拖着你到處走，也是逼不得已，大家都想見上你一面，每一個部門都希望能得到聖童的重視。對他們來說，你就像一盞燈，把他們的生命都照亮了。”
穆沐一張嘴把喬小非誇得天花亂墜，饒是喬小非臉皮再厚，也不禁紅了紅。
“我哪有那麽大的作用。”
這段日子喬小非深刻理解了“造勢”這個詞，喬小非一點點不經意的小舉動，都能被他們宣傳得神乎其神。
“嗯，我相信你，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記得明天早點起，咳咳。”他又虛弱地咳嗽了幾下。
“等等，這個你拿去。”喬小非拿出了一瓶藥劑，塞給穆沐。
“這是什麽？”
“今天去醫院的時候我找醫生拿的，說是能止咳，你這兩天咳得厲害，是大病沒好免疫力下降，再加沒有休息好有些着涼。”
“那時候你一個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們找了你好半天，你就是去幹什麽了？”
“對啊，醫生看到我還激動得要求跟我合影呢！我還簽名了呢！”喬小非驕傲道。
也不是不知道這是止咳藥水，只是沒有想到他會拿這東西給自己，穆沐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拿了藥就快走吧。”蘇祥已不耐煩地開始趕人了。
穆沐被他推出房間，手裏還拿着藥，愣了好一會。
在這個人命賤如草的年代，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關心另一個人是不是冷了，是不是熱了呢？
他揉了揉眼角，緩緩離去。
蘇祥沒好氣地坐在了喬小非身邊，把熊寶寶抱在懷裏，嘴裏抱怨道：“真是啰嗦。”
“他是在為反抗聯盟着想，你也不要怪他。”
“他這是在壓榨你的勞動力，這段日子你有停過一天嗎？也只有你還會替他說話！算了，睡覺，不理他。”
喬小非的身份向公衆公布之後，蘇祥對他的崇拜與日俱增，現在他已是喬小非的貼身保镖，就連睡覺也是和他睡在一個屋，燈熄滅了，蘇祥還是眨巴着眼睛，他翻了一個身，面向喬小非：“小非，你真的不累嗎？這些天我跟在你身邊都覺得疲憊不堪。”
喬小非淡淡道：“真的沒有關系，你真的不要怪穆沐，如果我的出現真的能讓他們有活下去的信念，我就算再累一點又有什麽關系呢？比起那些再也站不起來的人，比起那些失去親人的人，我多跑一些地方，又算得了什麽呢？”
蘇祥沒有反駁也無力反駁。
喬小非繼續道：“我不喜歡半途而廢的，既然決定做了一件事情，我就要做好。”
“去丁香小鎮一定要注意安全，出了要塞就會多出許多不明因素。”
喬小非古怪地一笑：“事到如今，我的安全已不那麽重要了。”
蘇祥不解地坐起身：“為什麽？”
喬小非低笑了幾聲：“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一開始他還很奇怪，如果說隐密地球會下了擊殺令，那就算是他人到了新塔斯馬尼亞要塞，還是會有極大的危險的，為什麽會迫不及待大肆宣傳聖童之名？
事到如今，喬小非心裏清楚得跟明鏡似的，聖童在普通人眼裏或許是個神人般的存在，但是對穆沐這個層次的人來說，不過只是一個符號。如果自己外出遇到意外，不管是死在獸人手裏還是隐密地球會手裏，他們都能夠大做文章，激起民憤，達到他們想要的宣傳目的。
如果他們還想要一個活着的聖童，随便找個身材相仿的，就能整成他的模樣欺騙群衆，反正他的形象已經樹立，一個會擺姿勢的娃娃就能滿足他們的要求。
但是喬小非也看得開，安撫那些驚恐的人是出于他的真心，所以以萬千山為首的這些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他也并不在意。
就在隔壁的穆沐把他和蘇祥的對話聽得一字不落。
他神情恍惚，看着那瓶藥的眼神略顯呆滞。
“看來我們的心思已經被他猜到了。”宋青龍推開了他面前的監聽器，懶得再聽下去。
原來他早就想到了這一層，只是一直順從地配合着。
穆沐也推開了監聽器，眉頭不着痕跡地皺起。
“我還以為他對你的信任是百分百的，沒想到他早就另有想法。”宋青龍說。
豈止是宋青龍，就連穆沐自己都感到意外，一直都覺得喬小非的心思他有些掌控不住，現在更勝。
“他身上奇怪的事還真多，我倒是對他有點好奇了。”
穆沐岔開話題：“羅衡那邊有新情況嗎？他醒了沒有？”
“還沒醒。對上夜叉他還能有氣在，也算是他命硬了。”
穆沐又愣了一會，重重喚了口氣：“我先走了，這裏就交給你了。”
“還有必要繼續監聽下去嗎？”宋青龍撥弄了一下監聽器。
從喬小非住下那一刻開始，他就被全方位監視着。
“有必要！”穆沐毫不猶豫，心頭有一絲不快，說不清是什麽，“他的一舉一動，我都必須要知道。”
第二天的行程非常順利，從電視臺回來之後，出發去丁香小鎮的車已準備好了。
喬小非早早坐在車裏，等候其他人。
蘇祥陪坐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忽然他的通訊器響了。
接通信號，只有聲音沒有圖像。
一般來說他們的通話都是可視的，但有時候一方不方便露面的話，也可以只有聲音，只是比較少見。
“喂？是誰？”蘇祥問。
“蘇祥是嗎？”通訊器裏的聲音虛弱而沙啞，“我是羅衡。”
“羅上校？你找我什麽事？”蘇祥對羅衡的事情一無所謂，對他會找自己更是奇怪萬分。
身邊的喬小非聽到他的話，當即露出憤然之色，離去那日他絕情的話語，依然還在耳邊。
“喬小非跟你在一起對嗎？讓他來聽。”羅衡是知道蘇祥貼身護衛喬小非的。
蘇祥把通訊器遞給喬小非：“羅上校找你。”
“他找我幹什麽！我不想跟他說話！”喬小非心生厭惡。
“呃……羅上校，小非他正忙着，暫時沒有空，對不起啊……”
喬小非嚷嚷得那麽大聲，那邊的羅衡早就聽見了。
羅衡搞不清楚自己昏睡了多久，記憶的最後一刻是血流滿面的夜叉，和他那兩把閃亮亮的刀，即使昏迷着都令他噩夢連連。
他睜開眼，病房裏漆黑一片，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已經下到了地府，當身上的劇痛傳來，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活着。
身體被綁成了木乃伊，動一下都困難。大腦遲鈍地幾乎停止轉動，似乎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頭都在痛，可是又好像感覺不到。
大概真的快死了吧？否則怎麽會一點知覺都沒有呢？
羅衡拔掉了身上密布的導管，搖搖晃晃地下了床。
他走出病房，走廊裏一個人都沒有，他就這麽一步一晃地走着，漫無目的，他步伐緩慢，唯一的一只眼睛還沒有焦點，真的就像一個從棺材裏爬出來的木乃伊。
臨死前總還是想做點什麽。
他木然地走到了護士的值班室，護士不知道去哪溜號了，裏面一個人都沒有。他看到了扔在桌上的通訊器，想了一想，撥通了一個號碼。
“蘇祥是嗎？我是羅衡。喬小非跟你在一起對嗎？讓他來聽。”
“他找我幹什麽！我不想跟他說話！”喬小非在那頭大叫。
拿着通訊器的手輕輕顫了一下。
精氣神十足，至少說明他過得不錯。
“對不起啊……”
“讓他聽一下！”羅衡蒼白無力地命令道，他的頭很暈，視線也有些模糊，低弱的聲音沒有半點威懾力。
“可是我……”
喬小非又喊了起來：“你還跟他啰嗦什麽，快點挂掉！我跟他相見不如不見！”
相見不如不見，喬小非一句話冷到了骨頭裏。
對于喬小非來說，與其見一次，心情糟糕一次，真的不如不見，反倒來得幹淨。
羅衡站在那裏聽着他們在搶奪通訊器。
麻木的*似乎有了一點感覺，真的很痛很痛，五髒六腑在痛，骨頭在痛，每一個血管都在痛。
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幹什麽，本能趨勢着自己，只知道清醒過來，就想去找他。
不能放走夜叉！放走他，小非就有危險！
當時，腦子裏只有這麽一個念頭。
夜叉的雙刀下沒有活人，但是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他過去。他就算再橫，也在我這裏占不了便宜。
當看到夜叉一貫自信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焦急，羅衡笑了，盡管自己一只腳已踏進了棺材。
相見不如不見。
信號接通了，只是這麽一句話。
可是我想見啊，從昏迷中剛剛醒來，意識還不太清楚，腦子裏就只有這麽一個念頭。
“小非……”羅衡沙啞地喊了一句，像是在喉嚨裏醞釀了許久，聲音模糊不清，微微變調。
那一頭還在争搶，沒有人聽到他的呼喚。
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在那裏喊話：“第一編隊第二編隊先走，三四五編隊跟上。”
羅衡心中一緊，大腦清醒了許多。
“小非！你是要出要塞？”
那邊吵吵鬧鬧的，沒人在聽。
“你不可以離開要塞！小非你聽到沒有！不可以離開！”羅衡抓着通訊器一個勁地喊，嗓音嘶啞難聽。
滴的一聲，通訊已被掐斷。
再也沒有聲音從那邊傳來。
糟了！羅衡扔下通訊器就往外跑。
溜號的護士回來了，看到一個渾身綁着繃帶的人沖出來，吓了一跳：“你什麽人？喂！你幹什麽！”
羅衡充耳不聞，撒腿就跑，沒跑出幾步，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重傷昏迷後短暫的清醒根本維持不了多少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