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喬小非始終搞不明白,為什麽皇帝的訂婚宴席會需要他參加,但當他來到宴會上一看,心下便了然。
出席宴會的多是獸人貴族，但也有一些人類，這些人類分為兩種人，一種是衛卓華這種叛徒，一種便是貴族的寵物。或許是因為皇帝的後宮有不少人類寵物的緣故,所以圈養人類做寵物已然成為貴族之間的風氣。
喬小非不是第一種,當然把自己歸入了第二種。
焰陽忙着應付赴宴的客人，白雲和藍天一起也在和相熟的貴族們聊天,其他就沒有什麽認識的人了。晚宴是極為熱鬧的,但是在喬小非耳中聽來,就是吵鬧了。關閉翻譯器後,耳邊聽到的都是獸人語言的古怪音節，像咒語一樣沖擊着大腦，攪得他心煩意亂。
實在是呆得悶了，喬小非趁人不注意，一個人偷偷地溜到了陽臺上。
陽臺上空氣新鮮，關上門，隔絕開了吵鬧聲，喬小非一下子覺得耳根清靜不少。
跟在喬小非身邊的小黑也一躍跳上欄杆，優雅地蹲在上面。
天空中繁星點點，像碾碎了的珍珠末撒在了黑色的絲綢上，微涼的風夾雜着花香，喬小非深吸了一口氣，渾身舒暢。
正在他享受一個人的安靜時，咣當一聲，門被撞開，裏面嘈雜的聲音像洪水般湧了出來。
喬小非回頭一看，是衛卓華。
他一只手拿着酒杯，臉頰微紅，腳步有些蹒跚，看來是喝得有點多了。但他的頭腦還是清醒的，他眯了眯眼，看清陽臺上的喬小非，反手關上了門。
陽臺上又恢複了寂靜，喬小非淡漠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每次看到衛卓華，喬小非就打心眼裏厭惡，一個不戰而屈，主動向獸人投降的軍人，該有多無恥，他已經完完全全喪失一個軍人的責任和榮耀。
衛卓華揉了揉太陽穴，他是喝得有點多，想要躲起來醒醒酒。
喬小非看他走過來，就朝陽臺的另一側避讓。
看出了喬小非的心思，衛卓華冷冽一笑：“不去陪着陛下，一個人窩在這裏幹什麽？”
有一點喬小非始終不明白 ，衛卓華眼中對他的輕蔑是如何産生的，一個走狗也敢輕視皇帝跟前的紅人？他殘害過的同胞，恐怕不比以前的喬小非少吧？
“我在哪，關你什麽事？”喬小非沒好氣道。
“哈哈？吃醋了？”
“開什麽玩笑，他們獸人跟獸人結婚，我有什麽好吃醋的？”
“那倒也是，你不過就是個給猴王暖床的玩物，主人家結婚，你浪個什麽勁？”
衛卓華的話讓喬小非大吃一驚，一方面是因為他粗俗的言語，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用了“猴王”這個詞。
要知道這裏滿屋子都是獸人，要是讓人聽去了，估計立刻會被拉出去砍了腦袋。
“你喝多了吧？”只有這個理由可以解釋。
衛卓華嘿嘿一笑：“大概是多了點。”
喬小非厭惡地橫了他一眼，又向旁邊避讓了幾步。
“離我那麽遠幹什麽，你我好歹也是有過肌膚之親的人。”衛卓華靠了過來，竟毫不避嫌地把他圈在雙臂之間。
喬小非更是目瞪口呆，要知道焰陽就在房間裏，時不時還能看見他晃來晃去，這個衛卓華竟敢這麽大膽下流地輕薄他？
“聖童？”不等喬小非開口，衛卓華又喃喃道，“簡直就是荒謬！你在這裏等着挨操，他們那邊大張旗鼓宣傳聖童救世，還有什麽比這更可笑的呢？”
“你給我說話注意點！”喬小非怒道。
“不注意又怎麽了？”衛卓華壓低了聲音，湊在他耳邊道，“你讓獸人來殺我？原來聖童依仗的是獸人的武力？”
喬小非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聖童救世？”衛卓華的手掐住了喬小非的脖子，慢慢加力，“給我看看你的本事，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還想怎麽救全人類？”
喬小非喘不過氣，臉憋得通紅，他拼命抓着衛卓華的手，費力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放手……我……沒指望……能……救別人……”
小黑嘶叫着撲倒衛卓華臉上，用爪子抓他的臉。
衛卓華随手把小黑扔到旁邊，眼中流露出鄙夷，又用力掐了他一下，不解恨似的甩開手。
喬小非腿一軟，一下子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衛卓華居高臨下地俯視他，随手抓起陽臺桌子上的一瓶酒，滿滿地在杯子裏斟了一杯，扣住喬小非的下巴，逼他張開嘴，整整一杯酒毫不留情地灌了進去。
“今天我還沒有敬你酒呢，喝吧，為了陛下的新婚。”
液體來不及吞下去，大口大口的酒液從喬小非口中溢出來，污濁了他淡紫色的衣衫。
一杯酒灌完，衛卓華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離去，重重地把門甩上。
喬小非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不停地咳嗽着，脖子上還火辣辣地疼，身上濕漉漉冒着酒氣，他狼狽不堪地趴在陽臺的欄杆上喘息。
這人神經病吧！
喬小非心中怒罵。
做走狗有地位，衣食無憂，但是肯定會處處受氣，獸人看不起他，人類憎惡他，這日子肯定不好過。
可是他再有怒氣，也犯不着拿自己來撒氣啊！好端端地在陽臺上吹吹風，他突然跑來羞辱自己一番，這都什麽事啊？
一口郁結之氣憋在心中，喬小非有火無處發。
一定要找機會好好教訓他一下！讓他知道自己可不是好欺負的！
休息了好一會，喬小非才緩過勁來，他摸了摸被他掐過的地方，還是隐隐作痛。
這個混蛋，我要告訴皇帝，讓他把衛卓華關進大牢，活活抽死他！
原來聖童依仗的是獸人的武力？
衛卓華的話在耳邊回響。
眼前浮現出衛卓華譏諷的雙目，如果真這麽做了，可以想象他會怎樣嘲笑自己。
看來不但不能告狀，萬一被焰陽或者白雲問起來，還得幫忙掩飾了？
想到這一層，喬小非更加氣得捶胸頓足。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眼角忽然看了些什麽東西。
喬小非凝神望那個方向看去，果然外面的花園裏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他？”喬小非不裝糊塗的時候，記憶力還是很好的。
那個身影借着夜色，在花園裏躲躲藏藏，避開經過的巡邏，因為宴會已經開始了，衛兵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宴會廳及周圍，花園那邊明顯松散一些。
今天皇宮裏進進出出的人多，如果預先有所準備，倒是的确有可能想辦法逃出去。
他是要逃離皇宮嗎？
喬小非心中一喜，熱切和期望湧上頭腦。
少年，帶我一起逃吧！
喬小非不動聲色，走進宴會廳，穿過人群，又走了出去。
大家都在各自寒暄，沒有人注意到他，就連焰陽也被幾個老頭子獸人圍着，無暇分心留意喬小非。
喬小非一陣狂喜，低着頭加快腳步，衛兵們見是他，也根本不阻攔不詢問，一路順順暢暢地來到了花園。
那位少年在哪呢？不會已經逃出去了吧？
喬小非焦急地張望，四處尋找。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他只能努力睜大眼睛尋找那個身影。
這個花園其實更像一個公園，除了有花壇，還有樹木，亭軒，水池，橋廊，喬小非在查看皇宮地圖地時候，還特意留意過，還想着說那麽漂亮的地方有空要來逛逛。沒想到第一次來這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喬小非登上一座假山上的亭子，往遠處看去，終于在一個離出口不遠的角落裏找到了他。
等等我！
喬小非內心呼喊着，三步并作兩步跳下假山，追了過去，但又不敢太張揚，貓着腰腳下不停步。
也不知道那個身影是不是感覺到有人在追他了，越跑越快，又因為天太黑，喬小非差點就跟丢了。
別跑！我不是壞人！只要你梢上我一程就行了！
喬小非加快腳步，就在他走上九曲橋，快要追上那個身影時，他猛然駐足，不再前進一步。
一隊衛兵從一側巡邏過來，那個身影躲在一棵樹後，可那棵樹小得根本藏不住人，他身邊十步之內沒有任何可躲藏的障礙物，只要那隊衛兵走近，就能看到他，除非那些士兵都是瞎子。
那個身影在陰影裏瑟瑟發抖，恐懼有實質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他意識到自己在劫難逃了。
喬小非挑了挑眉毛，屏住一口氣，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了池子。
靜寧的夜裏，噗嗵一聲巨響。
那些士兵不是瞎子，當然也不是聾子。
“有人跳河啦！”他們大喊。
“喵——”小黑炸毛地叫了起來。
水淹沒過喬小非的頭頂，池水冰涼刺骨，士兵們的喊聲在他聽來只是一些含糊不清的悶響。
這麽大動靜，總該把人引來了吧？那位少年要是有點腦子的，應該會趁機逃走吧？
喬小非撲騰着四肢，在水裏掙紮着。
哎呀媽呀，我不會游泳！救命啊！
喬小非氣一松，這口氣沒能繼續憋住，大量的水泡咕嚕咕嚕冒出來。
寒冷的湖水從他的口中鼻中灌進去，沖碎了他的意識，再也沒有辦法呼吸了！
喬小非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