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謎語人·異變·水花四濺
沈龍杳很震驚,急忙去摸自己綁着繃帶的後背,果然摸到了一片密密麻麻滑膩柔軟的鱗片!
“對不起。”湛星輕輕說。
“你不要命了?你是人魚!你難道不知道沒有鱗片你會死嗎?”他既覺得生氣又不解。
先是他在金字塔的鬼使神差,後又是一條和他非親非故的異族人魚,為了他剜去了幾近全身的鱗片。
今天是怎麽了?全世界都瘋了?
“我沒有辦法,你、你被送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呼吸了……”湛星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每一個字仿佛都砸在他的頭上,砸得他整個人暈乎乎的:“我不能看着你死去,我只能這麽做,只是有點疼,但不是不能忍,慢慢養一養能恢複的。”
聽到這樣的解釋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你瘋了,你不怕死?”
“我顧不了那麽多,只要你能活過來。”
“……”他懵了,這句話裏的愛意和付出,傻子都能聽得出來。
就像他在下墜過程中也就一兩秒的時間,決定了在神行佑身下當人肉墊一樣,到底是為什麽?湛星是為什麽?他又是……為什麽?!
“怎麽樣可以救你?有沒有辦法?路景泉人呢?路景泉……”他要救湛星,必須救她,否則這樣的人情他該怎麽還?他根本還不起!
“你不要亂動!傷口會裂開的!”湛星都快急哭了:“我不用你還我!”
她說話的時候和平時不太一樣,平時的她非常溫柔,連大聲一點都很少有,而現在卻有些嚴厲和悲戚。
沈龍杳呆住了,怔怔地看她:“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知道你不想欠我,我知道的。我不要你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願,不要你還。”
眼淚從她的眼眶裏掉落,墜成一顆一顆小巧精致的銀色珍珠,掉在血池裏,她看他的眼神欣慰、溫柔,又有別的情緒,別的他不明白的情緒:“你只要好好活着,不要再重蹈覆轍,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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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蹈覆轍?”這話裏明顯有話的話,是怎麽回事?
湛星看上去失去了往日的平靜,說話和神情間吞吞吐吐,躲躲閃閃,最終也只說:“活着就好……”
沈龍杳覺得她有事瞞着自己,但當務之急并不是逼問,而是救魚:“我去找路景泉,你在這裏等着。”
在他所知道的人中,只有一個人類比人魚還要了解人魚,那就是一直致力于研究人魚的路景泉,也是他的老板。
“我來了。”
神泉唯一的入口是一條水下的甬道,池子裏的兩個人雙雙看過去,招牌黑衣的青年從甬道裏走出來,仿佛自黑暗中分出來一塊。
沈龍杳顧不上客套:“你怎麽能任由她剜鱗?怎麽樣可以救她?”
路景泉是軍團的名譽老板之一,湛星能這麽做,八|九不離十有他的默許。
路景泉徑直走了過來,從水下的階梯走入血池裏,絲毫不介意血水浸透了他的衣褲,他拂過湛星的耳朵仔細看了看:“還疼嗎?”
湛星搖頭:“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路景泉這才對他說:“不是我讓她這樣做的,這是她自己的決定。”
“她和我誰更重要你分不清嗎?她是組織唯一的人魚研究體,她也沒有理由救我!”
湛星喃喃:“龍杳……”
路景泉點點頭:“你說得不錯,對我來說她比你重要得多,即使你是她的——”
“景泉!”湛星急切地打斷:“他有傷在身,都少說兩句吧。”
聽她這樣說,路景泉沉默了一下:“但對她來說,你比什麽都重要。”
“什麽意思?”沈龍杳被徹底搞糊塗了,也被這兩個謎語人給搞毛了。
“人魚失去所有鱗片會加速衰老,不出兩天致死,理論上一只人魚可以剜掉全身的鱗片,去救一個瀕死或者死亡時間不太久的人類,她也是這樣救你的。不過,她不是人魚,她的鱗片會慢慢長出來,只是會疼一些。”
一個腰部以下長着魚尾的人魚就在眼前,路景泉跟他說這不是人魚?
“我知道你很內疚,但她是不會死的,這點你放心好了。至于剜鱗的痛,只要你不再為不值得的人把自己置身于危險境地,自然也就不會再有這樣的事。”
路景泉有些無奈地看着他,話裏很明顯意有所指:“你永遠都不長記性。還有,你要在這裏靜養至少兩個月,等爺爺休息好,會找時間和你解釋湛星的事,在這之前你哪兒都不準去。”
他這次帶着神行佑去埃及,本來就是瞞着路景泉去的,只是想打消神行佑找自己的念頭,以及再去看一眼人面蛛被滅族的地方,調查一些關于人面蛛重新出現的事。
所以這裏很理虧,雖然他作為王牌專員在軍團的自由度很高,權利也大,但這次搞出的動靜不小,還讓組織的研究體做到了這樣的地步……
路景泉能這麽客氣地對他說話已經很不錯了,他有理由相信,因為爺爺的關系,路景泉不會懲罰他,但換了旁人,該罰肯定是要罰的。
既然路景泉都不緊張湛星,那說明湛星真的沒有性命之憂,畢竟他是見過路景泉有多在意湛星的,他也一直以為路老板喜歡湛星。
但老板剛才的那番話叫人摸不着頭腦,還很尴尬。
不過對面兩個人似乎不怎麽尴尬,只有他一個人尴尬,盡快轉移話題吧:“我在埃及見到那兩個人了。”
路景泉有點意外,随即明白過來他是在說誰:“果然是已經被人面蛛占據了身體嗎?”
“嗯。”
“親眼見到也好。”路景泉頓了頓,想說幾句安慰的話,最後只補了一句:“人面蛛的事我會交代別人去查,你不用操心了。”
“那他們……”
“zero,他們已經死了。”路景泉想要勸他幾句,忽然聽到無水甬道中響起腳步聲,于是打了個手勢。
從血池裏走出去,大半個身體都濕了,不過路景泉一點都不在乎,很快他就消失在黑暗中,又很快聽到他的聲音:“爺爺?您怎麽又回來了?”
沈繼饒一邊推着他,一邊說:“哎呀我回去了也睡不着,杳杳不醒過來我怎麽放心得下,我過來看看,哦對了,那孩子醒了,他派人來看杳杳了,他們沒有血液許可,景泉你上去接他們吧。”
老爺子花白的亂發最先出現,然後是一張略顯憔悴的臉,黑眼圈濃重,眼袋下垂:“星星?杳杳?”
他看到沈龍杳後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一路水花四濺,手裏提着一個小方盒:“杳杳~~我的寶貝啊~~”
沈龍杳伸手接住了爺爺,離近了才發現老頭兒雙眼充血,有哭了很久的痕跡。不過爺爺沒有責怪他,只是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并打開盒子,将裏面的東西大抓一把放入血池中。
“星星啊,這些都是上好的草藥,我問過景泉了,他說這些什麽冬蟲夏草啊,對你的傷是很有幫助的,來來來我給你撒上。”
“啊……”湛星一臉愕然,看着沈繼饒把整個血池的表面都撒上奇形怪狀的草藥,哭笑不得。這肯定是路景泉為了安慰爺爺瞎說的,這些東西哪兒有什麽用啊。
沈繼饒看撒得都滿了,轉而沖沈龍杳這邊:“來,你也有……”
他佝偻着背,認真地往池子裏撒草藥。沈龍杳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抹了一把眼睛。
那一瞬間沈龍杳才終于覺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直到剛才他都不後悔,也不覺得救人是件壞事,更何況救的是神行佑。
但剛才的那一瞬間,絕對絕對十分愚蠢。
他為了救一個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而他并沒有去想這件事對爺爺有什麽影響。
這件事他是真的想不通,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或許只是潛意識裏的動作,并沒有想太多;又或者是他不希望神行佑年輕的生命終結在十九歲?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厭倦了自己長久的生命。
“爺爺,我——”他想道歉,可沈繼饒忽然一甩頭發,拍着他的肩膀不住地點頭,欣慰又好笑:“做得好,杳杳,你做得很好。”
輪到沈龍杳一臉懵逼了,再三看爺爺的表情,确定不是嘲諷,而是真的贊揚,更加懵逼了。
沈繼繞又轉頭對湛星說:“星星,讓你受苦了。”
湛星忙搖頭:“不,您已經做的夠多了,是我們欠您太多。”
“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沈繼饒拉過湛星的手,再拉着他的手,讓它們緊緊握在一起:“一家人!”
“??”他一臉懵逼地看爺爺仰天感動,再看看湛星居然也是一臉感動,不免在心裏緩緩地打上一個“?”
有點擔心路老板這時候進來,他可不擅長解釋。
沈繼饒望着神泉的穹頂陶醉夠了,鄭重地對他說:“杳杳,我是你姐姐!”
沈龍杳+湛星:“嗯?”
“哦不,不對,亂了亂了。星星,星星是你的姐姐!”
令人意外的是沈龍杳的反應異常淡然,本來老爺子還想看看他大驚小怪的樣子呢,畢竟杳杳很少大驚小怪嘛。
“你不用啊——一聲嘛?”試探性地問。
沈龍杳思考一下,決定配合:“啊。”
“我說的都是真的!”這種反應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根本沒信:“星星她不是人魚,你更不是,呃,你本來就不是——我是說,星星是人類!
很多年前,她因為一些到現在都沒有查清楚的原因異變出了魚尾,就像你的體質一樣的異變。後來到了神泉,這些年景泉一直在想辦法破解這種異變,只是進展不是很理想。
原本你應該知道自己有個姐姐的,可是在你差不多懂事的那一年,家裏出了意外,那時候你哭鬧得很厲害,我就更不敢告訴你有姐姐的事了。”
沈龍杳神色落寞,“家裏出了意外”指的是父母失蹤,而這次從埃及回來後就不是失蹤了,是确認已經死亡。
“而星星,她是你的親姐姐,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緣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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