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七朵花

玄厲能在此時此刻醒來, 完全超出桃夭的預料,甚至就連小鏡靈都沒預料到,這人怎麽會在這時候醒過來, 發出來一聲小小的驚呼。

這聲音現在只有桃夭能聽到。

但玄厲的注意力并沒有落在桃夭拿着鏡子的手上,而是落在桃夭剛剛揉時淵腦袋的那只手。

那黝黑清涼的目光, 讓桃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落入天衍溯回鏡裏的人沒有現實的記憶, 但從鏡子裏出來的人,卻能對鏡子裏經歷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玄厲那眼神, 看上去就不太友好。

桃夭默默退後一步, 笑着打招呼:“殿下這也出來了?”說話間, 也不管玄厲有沒有看到, 那鏡子已經被她藏了起來。

“殿下這麽看着小仙,可是有何不妥?”

确實有很大的不妥,玄厲的目光在桃夭那不怎麽安分的爪子上轉了一圈,目光順勢就落在安然躺在一邊的魔尊時淵身上,繼而笑道:“桃花仙子膽子不小。”

桃夭搓了搓手指, 不尴不尬地笑道:“能從魔尊手裏逃出一劫, 已經是萬幸, 剛剛是無奈之舉, 小仙的膽子可不大。”

差點就被吓哭了。

“哦,無奈之舉。”玄厲似笑非笑地看着桃夭, “桃花仙子好像很喜歡這個動作。”

哪個動作?

桃夭的手指顫了顫,正準備說些什麽, 玄厲那溫熱的手掌已經落在她頭頂上, 然後生生把她一頭秀發揉成了雞窩頭, 比地上的魔尊的頭發更加混亂——

桃夭不敢動。雖然玄厲沒有太用力,可大羅金仙的威壓将她層層包圍, 仿佛只要她一動,頭頂上的手掌就能将她拍成碎片。

此時此刻,桃夭十分肯定,玄厲不僅有着在天衍溯回鏡中的記憶,更是知道了那個在他“少年”時期,動不動就對他的腦袋出手的人,就是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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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桃夭并不知道,玄厲此刻的心情有多複雜。

在玄厲的記憶裏,對于花不一的印象就像是紙上談兵一樣空泛,那個活在故事中的女仙。他從來沒想過,花不一居然也是他記憶中的一部分。

在花不一登上天界的時候,玄厲應該還在下界歷劫,根本沒與花不一有過照面,倒是花不一留下的魔淵封印,一直都是他守着。

卻原來,他一直以為歷劫當中失去的記憶,是他自己封印的。

或者不是封印,而是不甘心和落寞,讓那一份記憶不願意回來。而他缺失的神魂,居然是帶着這記憶,滞留在凡間,想要找到花不一的蹤跡。

玄厲覺得下凡理解的自己真傻。明明眼睜睜看着花不一飛升天界,居然還要滞留在凡界尋找?

雖然看到了天衍溯回鏡中的記憶,可玄厲本身的記憶并沒有回來,所以他也沒有太多的代入感,反倒像是抱着胳膊看了一場熱鬧,最後的心情卻有些落寞,他還是受到了一點影響。

特別是睜開眼的那一瞬間,看到桃夭的手落在時淵的腦袋上時,玄厲就特別想折掉那纖弱的手腕。

“手感不錯?”看桃夭陶醉的表情,就知道她很喜歡這動作,玄厲抱着胳膊看着桃夭,“所以桃花仙子比較過後,是本殿的手感好,還是魔尊的手感好?”

桃夭一臉懵逼“啊”了一聲,這還要比較的嘛?

不過看玄厲的表情,這話說不好,這一關大概就過不去了,頓時一臉真誠地笑道:“當然是殿下的手感更好。”

那樣的真誠的表情,換個角度解釋,大概就是真不怕死了。

玄厲還以為不管是什麽答案,他都有足夠的理由好好收拾一下眼前這個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桃花,可當桃夭說出答案的時候,玄厲也不知道心底那升起的滋味到底是叫做惱怒還是期待。

心頭有一股悶悶的火,仿佛已經燒了太多年,如今終于找到了發洩的出口。

玄厲的眼神太危險,桃夭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陪着笑臉說:“殿下就不怕這一切都是魔尊的陰謀嗎?”

玄厲給了桃夭一個“你繼續編”的眼神,示意桃夭繼續往下說。

“魔尊這不就是設下了陷阱,想要讓殿下踏入天衍溯回鏡的幻境中。”

玄厲“哦”了一聲,“天衍溯回鏡啊。”

桃夭這才反應過來,她能知道這是天衍溯回鏡,是因為系統的提示還有小鏡靈自己暴露在眼前,玄厲他們即便進去歷練了一遭,也不一定能意識到那是天衍溯回鏡的力量,至于幻境中經歷的那些細節,大可以解釋成來源于他們神魂本身的記憶。

可玄厲不一樣,他并沒有那些記憶。

桃夭就覺得,這戰神殿下不陰陽怪氣大概就不會說話了,但這話也不能當着玄厲的面說,只能提出誠摯的建議:“殿下,此處不是久留之地,要不咱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經過這麽一會兒時間,桃夭已經感受到魔淵氣息的壓力,讓她倍感不适。她相信再拖延下去,魔氣入侵可不是什麽好的體驗。

她的淨化作用在魔氣絕對的優勢之下,也發揮不了太多的作用。

玄厲看了一眼還困在幻境中的寒羽仙尊和魔尊時淵,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桃夭剛剛藏起來的東西,應該就是一面小鏡子——天衍溯回鏡,玄厲當然知道那是什麽。

只不過桃夭既然已經頗有機緣得到了天衍溯回鏡,卻沒有第一時間想着要放他們出來。

玄厲是自己醒過來的,寒羽仙尊和魔淵時淵卻還是幻境裏,看桃夭半句也不想提的樣子,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等他們自己醒來。

這兩位都跟桃夭有點過節,她不放人就算了,可玄厲覺得自己跟桃夭之間的緣分不提,一直以來對她也算照顧,怎麽到時候就把他也撇開了?

不過桃夭也說得沒錯,這裏不是久留之地,看桃夭蒼白的臉色,玄厲心頭閃過一絲莫名的滋味。

一眨眼的功夫,桃夭就看到玄厲擡手凝聚出他的本命神弓,發揮出趁他病要他命的精神,直接給了還在昏迷中的魔尊時淵一箭。

那幹淨利落地架勢,仿佛接下來就會直接再給寒羽仙尊一箭。

只可惜那只是魔尊時淵的一縷神魂,并不是本體,玄厲那一箭能讓這縷神魂魂飛魄散,卻無法對魔尊的本體造成太大的傷害,但是這也能讓時淵消停很長時間,畢竟要凝出一縷神魂避開封印的限制溜達出來,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算起來這麽多年,這已經是玄厲滅掉的第三縷魔尊的神魂,可時淵還是锲而不舍隔段時間就能跑出來,難得消停。

幹掉魔尊之後,這魔淵的氣息再次瘋狂,玄厲也不耽擱,也不用桃夭多說什麽,直接手臂一攬,就把桃夭帶離了魔淵。至于寒羽仙尊,誰管他呢!

桃夭擡頭看着玄厲的側臉,心想,跟幻境中的那個少年也差太遠了。

那濕漉漉的眼神,大概是永遠也不可能再看到了。

桃夭突發奇想,她不是有天衍溯回鏡嘛,反正都要進去修煉的,再進去見見那個消失在時間長河裏的少年,好像也可以?

認識桃夭久了,玄厲就發現,其實這小桃花的心思很好猜,明目張膽把什麽都寫在臉上,就比如現在她眼睛滴溜溜轉的時候,就一定在打什麽壞主意。

看着像是小慫包一樣的小桃花,連他的主意都敢打,膽子大着呢!

離開魔淵之後,玄厲也沒帶着桃夭直接回駐地,而是随意選了一個地方,把桃夭放下來,四目相對,玄厲臉上帶着危險的笑意,“所以,桃花仙子是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本殿?”

桃夭偏了偏頭,反正她經歷的事情也沒什麽好隐瞞的,除了瞞住系統的存在,她很快把自己被魔尊擄走之後的事情都交待了一遍,包括在鏡子裏看到的一切。

“所以,那真的是殿下嗎?”說完之後,桃夭仿佛毫無心機地問了這麽一句。

玄厲瞥一眼桃夭:“有什麽問題?”

玄厲也很是奇怪,他能感覺得出桃夭所說都是實話,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只能認為是這小桃花肯定還有隐瞞的地方。

“殿下為什麽會不記得?”

明明和花不一有那樣的緣分,玄厲為什麽會不記得花不一?

從原本的劇情裏,和認識玄厲之後觀察到的一切,都說明玄厲跟花不一根本沒有交集。可是在天衍溯回鏡中看到的,相差可太遠了。

在花不一離開之後,少年玄厲又經歷了什麽?

玄厲不答反問:“本殿為什麽要記得?”

“可……”

“小桃花,你不會因為魔尊一番話,就真認為自己是花不一的轉世了吧?”

桃夭搖頭:“我還真沒這麽想,就算我真是花不一的轉世,我和她也是不同的個體,不一樣的。”桃夭擡眼看着玄厲,“不知道殿下能不能明白,就算是同一個靈魂,在我看來,轉世之後就是不同的人生。”

就算她真是花不一的轉世,她也不想背負那并不是屬于自己的人生。

桃夭突然就笑了:“殿下不也是嗎?殿下看到那段記憶之後,不也覺得那些畫面跟自己沒有多大關系嗎?”

要不然玄厲也不會是這個反應。

聽到桃夭這話,玄厲卻有一瞬間的怔忪。

仔細分辨心頭的滋味,他并不是沒有任何想法。雖然記憶沒了,但殘留着的情緒卻如附骨之疽,怎麽也無法擺脫,特別是在看到桃夭伸手揉亂時淵頭發的時候,幻境中經歷的一切歷歷在目,那些毫不真實的情感也像是浪潮一般,打得他措手不及。

“桃花仙子轉移話題的功夫還是這麽熟練,所以你是不打算告訴本殿你為什麽能在幻境裏保持本身的記憶?”

玄厲分辨得很清楚,在幻境中揉他腦袋的人,不是花不一,而是眼前這個小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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