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四十九朵花

“獻祭?”

“誰說要獻祭了!”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引起的共鳴讓喧嚣的空氣也為之一靜。

玄厲對于“獻祭”質疑的聲音還帶着笑意,桃夭突然出現的聲音卻帶着柔軟的冰冷,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把這兩個迥異的氣質糅合在一起。

桃夭出現的方式, 也帶着非同一般的驚豔。

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伸出一株晶瑩的枝丫, 相比桃夭那棵本命桃花樹突然成長, 化身參天大樹的樣子,這枝丫除了看得出是桃花的形狀, 卻透明得不像是真的, 細節處的紋理都透着精雕細琢的痕跡。

那細小脆弱的枝條絲毫不起眼, 卻有着讓寒羽最熟悉的氣息。

花!不!一!

“你對她做了什麽!”寒羽眼中的血紅仿佛下一刻就能流淌出來, 那恐怖的威壓直撲桃夭。

玄厲再次一錯步,站在了桃夭身前,替她擋住了所有的沖擊。

那熟悉的身影,還是跟初次見面的時候一樣。

桃夭伸出手指戳了戳前面那人的腰,“我沒那麽脆弱。”也沒必要每次都這麽戳在她前面, 顯得她好像很弱的樣子。

玄厲“嗯”了一聲, 沒回桃夭的話, 也沒讓開, 只是背過手,順勢握住了那只在他後腰上搗亂的爪子。

桃夭:“……”

兩人的相處無比自然又親昵, 落在寒羽眼中,也是無比的刺眼。

只不過他現在全部的心神都在桃夭腳邊那棵細弱的枝條上, 根本無心去計較玄厲和桃夭之間發生了什麽。

Advertisement

“你對花不一做了什麽!”

桃夭扶着玄厲的胳膊, 從他身後探出腦袋, 臉上更是寒羽熟悉的嘲諷的笑意:“仙尊,哦不, 魔尊。”

桃夭這一開口,玄厲就垂眸笑容更甚。

寒羽就覺得,桃夭這氣人的姿勢跟玄厲都是一樣一樣的。

“魔尊寒羽,這名頭其實挺有氣勢的,不過我還是有一點想要糾正魔尊,你是從哪兒看出來我對花不一做了什麽,而不是花不一自己想做點什麽?”

“不可能!”寒羽不相信。

“沒什麽不可能的。”桃夭聳聳肩,很是無奈的樣子,“就不能是人家感念天地之力,想要阻止你堕魔,自願成為陣眼?”

“這不可能……”寒羽喃喃着。

雖然嘴裏說着不可能,但寒羽也很清楚這大概就是真相。玄厲和桃夭說話氣人,可他們大部分時候說的都是真的,也因此更覺得氣憤——這種時候,這種情況,這确實會是花不一的選擇,即便只剩下一片殘魂,沒有意識沒有記憶,可殘留的本能也會讓她在這時候做出選擇。

寒羽只是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為了花不一所作的一切,都切實地将那個遠去的背影一點又一點推到了他的對立面。

哦不,他只是在執念的道路上,一步一步走到了花不一的對立面。

一念成魔。

其實早就意識到,他只是不願意承認,支撐着他的就只有一線執念。

如今認知清醒,執念潰散,寒羽那剛剛成型的魔氣也猶如雨後落花般,滿地飄零。最顯著的就是本來在半天空中嚣張飛舞的黑鳳,瞬間身形不穩,被玄厲的黑龍一爪子拍得形狀都沒有了。

黑龍乘勝追擊,直接沖到寒羽面前,結果寒羽不躲不閃,在黑龍撲面的瞬間,只輕輕擡起手,就撕裂了黑龍幻影。

幻影墜落,化作一柄輕劍飛回玄厲手中。

玄厲一手接着劍,輕輕“啧”了一聲,即便心神被亂,魔氣潰散的寒羽,也不是他輕輕一劍能毀滅的。

但經過這一系列的事情,最關鍵的還是将寒羽留在原地,任由降魔大陣發揮作用。

此時此刻,陣法大成,除了陣眼的強烈輸出,還有各處陣法關節處,其他小夥伴輸入的大量仙力,包括那碎裂的金色大網,散落的光點全都落入了陣法之中。

全體一心,都只為了封印寒羽。

等到真正操作起來,大家才覺得好像比想象中更加輕松一些——至于玄厲為了阻攔寒羽,将他留在原地到底有多努力多危險,大概因為他表現得太淡然,就像是沒什麽難度一般。

至于桃夭的努力,大家都沒看到,當然也就沒意識到。

而花不一殘魂成為封印寒羽的陣眼,這大概就是對寒羽最大的打擊,仿佛瞬間讓他失去了所有的戰鬥力。

寒羽大概從沒想過,當初是花不一為了封印魔尊時淵犧牲了自己,讓他永遠失去了花不一,可到了如今這地步,換了立場,卻輪到他,成為犧牲花不一也要封印的角色。

他活得就像是個笑話。

而桃夭也确實在笑話他。

陣法大成,寒羽已經沒有掙脫之力。

桃夭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決定告訴他一個大秘密,讓他再沒有掙紮之心:“魔尊,這陣法能給花不一的殘魂一線生機,前提就是你成為這陣法的一部分,用你自己作為養料,去蘊養她,那麽她終有一天就能以完整的狀态重臨人間。”

寒羽猛地擡眼,眼中黑霧潰散,血色淩亂。

“你敢賭嗎?”

“或者,你敢為了花不一犧牲自己嗎?”

說得那麽好聽,做了那麽多,那他願意犧牲自己,就為了換取花不一的複生嗎?

寒羽臉色冰冷,一言不發地瞪着桃夭。

陣法的束縛力和壓力一重又一重地疊加在他身上,一個輕微的動作都讓他倍感壓力,從腳下傳來的拉扯力,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吞噬。

封印裏面是什麽樣的風景,他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卻很清楚那絕對不是什麽值得推薦的好地方。

為了花不一嗎……

寒羽的目光再次落在桃夭腳邊那細弱的枝條,對比旁邊高聳入雲仿佛還在繼續生長,代表着無限生機和可能的白色桃花樹,就顯得更加可憐,仿佛輕輕一口氣,都能讓它瞬間折斷。

花不一的殘魂就在那桃花枝上,寒羽很清楚。是他千方百計留下來的殘魂,用無數花草精魄蘊養出來的,充滿各種雜質氣息的殘魂,無一不宣示着他的錯誤,他的失敗。

桃夭沒必要騙他。

或者是真要把他騙進封印裏——如今他就站在封印陣法中,除非他此時選擇自行毀滅,借助神魂殘片逃出去,不然根本沒有掙脫的可能。

就聽到桃夭笑道:“魔尊是不是在想着自爆神魂,用殘魂逃出去?”

寒羽冷冷的,沒說話。

桃夭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那也挺好的。”桃夭特別希望寒羽自取滅亡,“不過我還是要真誠地告訴魔尊你,如果你選擇自爆的話,你所有的力量都會變成這陣法的一部分,然後一點點的反哺給花不一喲!”

寒羽:“……”

這小桃花,連他的退路都提前想好了,一步又一步,堵得嚴嚴實實。

“當然,魔尊選擇老是被鎮壓在封印之下,你所有的修為仙力,包括神魂之力,都會一點一點被陣法抽離,反哺陣眼中的花不一,直到她能夠完整脫離為止。”

這叫什麽?也不知道用極限一換一來形容是否合适?

“魔尊還要我繼續說嗎?”

“說。”

都到這種程度了,他很想知道桃夭還能說出什麽危言聳聽的話來。

“一人換一人,以魔尊的神魂強度,必然能夠徹底修複花不一的神魂,并且洗去她殘魂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雜質。”

這些雜質,都是寒羽造的孽,但花不一是既得利益者,這些因果就必須由她來償還。

“花不一能成功脫離陣眼之日,就是魔尊魂飛魄散之時。”

“你和花不一,只有一人都能走出這封印。”

“魔尊,敢賭嗎?”

“魔尊,你又能為花不一做到什麽程度?”

這陣法,換個角度來講,就是寒羽追尋無數年,可以複活花不一的方法,安全無憂沒有後遺症。

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犧牲自己。

說得再好聽,不如做得更好看?

桃夭微笑地看着寒羽,直接給寒羽架了起來,是真要把寒羽維持了數千年的“深情”給撕得粉碎。

寒羽的神魂已經傳來撕裂般的痛苦,他不由得想,當年花不一跳進降魔大陣的時候,是不是也承受着同樣的痛苦,甚至更加難受。

神魂的戰栗,讓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劍,本命劍從手中滑落,不僅是放棄了所有的掙紮,更像是放棄了自己的堅持和信仰。

可笑的是,他的信仰在他堕魔的那一刻就應該已經粉碎。

黑色的本命劍在墜落的瞬間,就支離破碎,化作絲絲繞繞的黑氣,被寒羽腳下的陣法一點點吸收,順着紋路一點點彙入了陣眼處。

肉眼可見的,那枝纖弱的桃花枝仿佛得到了滋養,又鮮活了幾分。

大家都看到了,包括寒羽。

也就是說桃夭那一套一套的話,都是真的?

大家都還以為桃夭那是忽悠寒羽的,直接心理攻勢,把寒羽給刺激得節節敗退。

結果都是真的?

但是轉念一想,好像更可怕了。

一個降魔大陣,生生被桃夭改造出這樣的效果,仔細想想還真挺可怕的。

如今大部分的人也都聽了一耳朵,多少也就知道這位制造了一系列話題的桃花仙子,其實就是花不一的轉世,如果是想到花不一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好像也不怎麽意外了。

這一瞬間,寒羽徹底放棄掙紮,任由陣法的光芒将他吞噬,化作一道黑色的沉芒,墜入了陣眼之中。

整個降魔大陣的紋路次第被點亮,游走出漂亮的花紋,最終在陣眼處彙聚出一朵美麗的花,閃爍着融入了透明晶瑩的桃花枝當中。

玄厲的聲音就在此時不合時宜地響起:“所以,這魔尊寒羽是要徹底封印在戰神殿下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