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後來

“桃夭還在睡嗎?”

花爻望着那棵仿佛獨自撐起了一片天地的白色桃花樹, 心神不寧。

事情發生的時候,她還在魔淵前線,等到她趕回來的時候, 早已經塵埃落定。

花爻有一種錯覺,如果不是桃夭, 那麽如今躺在那裏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甚至早就魂飛魄散。花爻就是這樣敏感的心思,就算在桃夭的影響下, 多少有了改變, 但她依然忍不住胡思亂想。

特別是想到寒羽仙尊, 啊不對, 是魔尊寒羽那樣的存在,在花爻心目中就是難以逾越的天塹。

即便魔尊寒羽已經被封印在降魔大陣中,花爻依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其實按照劇情的發展,這時候花爻和寒羽之間的情感糾葛還沒有正式拉開序幕,一切應該是從原本的桃花仙子跳下誅仙臺開始, 才進入高能情節, 什麽愛恨情仇一一上演。

如今桃夭的出現将一切進度拉上了另外一個可能, 但在花爻心中, 寒羽依然給她留下了極大的陰影,那種掌控一切的強大。

花爻也知道了桃夭就是花不一的轉世, 想到寒羽對花不一的執着,心情就更加複雜。

“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明坤仙尊看着花爻那變幻的神色, 就知道她肯定又開始鑽牛角尖。“玄厲不是也說了嗎, 現在這種情況, 她能睡是好事,睡得越久, 恢複得越好。等到時間差不多,身體恢複鼎盛時期,自己就會醒來。”

明坤仙尊沒能經歷之前的一切,但是看到戰神殿中桃花樹異常的生長狀态就知道桃夭的情況不好。當初是他親手将精魄從這桃花樹裏取出來,這桃花樹是什麽狀态明坤仙尊十分清楚。

如今能在短時間內成長到這樣,除了本源力量的回歸,更多還是透支生命力。

玄厲把桃夭摁回本體裏沉睡,确實是為了桃夭好。

“這事你不用擔心,玄厲會照顧好她的。你現在不是對靈植的生長有點想法嗎?結合這裏的陣法,應該會有不錯的效果。你做好這些事,等桃夭回來,你也對她有個交待了。”

“可是……”

“好了,這幾天你也辛苦,臉色都不好了。”明坤仙尊心疼地看着花爻蒼白的臉色,雖然看着花爻努力的樣子他也很欣慰,但如此透支自己的身體,他看着心裏就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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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花爻還硬撐着想說什麽,明坤仙尊一瞪眼,直接把人往肩上一扛。

再說下去還不知道花爻又要胡思亂想到哪兒去,明坤仙尊也不跟人廢話,直接把人扛回去,實在不行直接打暈,怎麽都能讓她休息休息。

至于桃夭什麽時候能蘇醒,明坤仙尊還真不關心。

人家玄厲都不擔心,他有什麽好擔心的。

反正也不知道為什麽,從第一次見到桃夭開始,明坤仙尊就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遭受到崩塌般的打擊,明明她也沒做什麽,他就有一種神清氣明的感覺,仿佛天地都廣闊了幾分。雖然說不上來為什麽,但明坤仙尊覺得這樣的改變沒什麽不好。

連帶着,他對桃夭也有一種莫名的信心,總覺得他能化腐朽為神奇。

嗯?不對,他可不是什麽腐朽。

明坤仙尊還是有些擔心地瞥了一眼遠方,那是魔淵所在的地方。

誰也不知道玄厲這些年還泡在魔淵作什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戰神殿下對桃夭上了心,明明都到這種程度了,卻把桃夭扔在戰神殿,自己卻跑去魔淵,好些年都沒回來。

要是他的話,才舍不得在這時候離開花爻身邊半步。

也怪不得其他人總是說,玄厲就是幹大事的人,不會被兒女情長左右。

明坤仙尊“啧”了一聲。

至于被明坤仙尊吐槽的玄厲,此時也确實守在魔淵前線,當然除了他本身職責所在之外,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改造魔淵這邊的降魔大陣,讓它發揮出更好的效果來。

魔淵這邊情況跟戰神殿那邊完全不一樣,這降魔大陣也不是他布下的,就算大體一樣,細節處卻有着多多少少的差別。而且魔淵情況複雜,要在這種情況下對陣法進行改造,玄厲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和努力。

還有時間。

這事也不是不能交給其他人來完成,但玄厲覺得如果不是他親自去做,到時候桃夭知道了,肯定還有許多話要說。

所以這一通忙下來,又是好幾年時間。

也只有親自上手才知道,桃夭改造的那些絲毫不起眼的紋路,到底蘊含了多大的能量和智慧。這雖然不是桃夭憑空發明的,确實在無數個世界歷練當中,一點點學習積累出來的經驗。

看她輕描淡寫就能解決,而他卻要花費更多的時間才能勉強跟上她的節奏,達到類似的效果。

當然這跟魔淵的複雜環境有着極大的影響,但同樣如今他的修為遠在她之上。桃夭為了能夠成功繪制這些陣法符紋,是直接動用了本源力量透支了生命力。

玄厲還沒到那種程度。

他還想長長久久的活着,才能長長久久地陪着讓人不省心的桃夭。

陣法大成的那一天,玄厲看着魔淵深處那湧動的魔氣,神色莫名。

魔尊時淵總是喜歡時不時出來搗亂,不過上一次對桃夭下手,卻被玄厲和寒羽聯手打的那一縷分神也魂飛魄散,相信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緩過來。

但是吧,不留點後手,還真不是時淵的風格。

玄厲看着陣眼的地方良久,這才拿出了那塊非要跟着桃夭的天衍溯回鏡,碎片。

這小小的手鏡如今只有邊角地方還有着不起眼的殘缺,假以時日,它就可以進化成完整的個體,雖然離神器還差很遠,但本身的特殊屬性,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高階靈寶。

如果再用仙力多蘊養一番,本就生靈的小鏡子說不定還能有更大的機緣。

而現在,玄厲拿着這手鏡,擡手就要往陣眼裏扔。

小鏡子都吓傻了,化作一道流光落荒而逃,但卻逃不過玄厲的控制,一道靈光閃過,小鏡子就被捆了個結結實實。

“跑什麽呀,我這不是還什麽都沒做嗎!”

以前不覺得這小鏡子的存在有什麽問題,但是接受了“系統”的記憶之後,玄厲可以思考的角度變得更加廣闊,特別是在知道所謂的“劇情”之後,很多細節他都能感覺到不一樣的訊息。

小鏡子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就差沒抱着玄厲喊冤了:“我看出來了!你就是想把我放進陣眼裏!我都知道!這陣法說的好聽不需要陣眼的祭品,可依然需要有東西在陣眼裏壓制!我都知道的!”

就比如戰神殿裏那個陣法,說得再好聽,也需要有鎮壓之物放在陣眼裏,作為“祭品”,只是這裏的祭品沒有什麽生命危險,不用在成為祭品的一瞬間就化作大陣的力量魂飛魄散。

但是吧,被困在陣眼裏,那是無數年孤寂的歲月。

沒見魔尊時淵被困得腦子都不好了,有事沒事就把自己切一片出來搗亂嘛!

小鏡子才不要被困在這裏!

可不管它如何哭喊,玄厲都無動于衷,只默然地看着被困在光暈中無法脫離的漂亮手鏡,等着它的哭聲一點一點的弱下去,最後變成特別形象的抽噎聲。

哭得就跟真的一樣。

玄厲都被小鏡子這精湛的演技逗樂了:“怎麽,謊話說多了,你自己都信了?”

小鏡子抽噎着:“什,什麽?”

“還是扮演鏡靈的時間久了,連你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鏡靈了?”

小鏡子的抽噎聲突然凝固:“我……”

“魔尊時淵,你不會真的切片太多,把自己腦子切得不好了吧?”

小鏡子:“……”

重新梳理身為“系統”的記憶之後,玄厲想明白太多問題。

就比如在落入天衍溯回鏡的幻境中時,為什麽桃夭能夠保持清醒,就因為“系統”的力量嗎?

單純只用“系統”的強大來解釋好像并不夠,似乎從某種方面說明,這天衍溯回鏡的弱——畢竟身為系統的時候,那點力量除了帶着桃夭進行各種時空穿越,并沒有其他功能,也是弱得夠嗆。

其中更關鍵的一個點,“系統”能夠擁有這個力量,正是因為當初玄厲在“撕掉”記憶扔進輪回的時候,用了一個東西作為記憶的載體。

天衍溯回鏡的碎片。

就是這麽巧。

同樣都是天衍溯回鏡的碎片,即便眼前這個手鏡看樣子發育不錯,很快就能發展成單獨個體,可同樣的本源力量之間,互相克制實屬正常。

天衍溯回鏡的力量對“系統”不管用,也就很好理解了。

也只有這種情況下,能夠破除幻境,不被幻境影響的桃夭才能在幻境中擁有那麽高的行動自由。

小鏡子的聲音還是奶兮兮的,但語氣卻有了那麽一點不同:“我和他不一樣!”它還想垂死掙紮,“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和他不一樣,我是無辜的!我明明什麽也沒做!”

它不過是魔尊時淵在一次又一次進入天衍溯回鏡之後,留下的執念,化作這一枚小小碎片的鏡靈,慢慢掌控鏡子的力量之後,它自己都快忘記自己是如何産生的。

可它和魔尊時淵不一樣的,它又沒做過任何壞事。

從時淵得到它開始,就只是在幻境中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自己。唯一對外使用的一次,還是用它困住了桃夭他們。

也正是在那一次的針鋒相對之中,魔尊時淵遭受到打擊再次縮回封印深處,而它卻難得享受到自由的滋味,頓時拼命地扒住了帶來這一系列改變的桃夭,希望能從她身上得到改變自己命運的契機。

能夠成長到這種地步,不得不說是它的機緣,見識過更廣闊的天地,它當然會生出更多的奢望來。

它好不容易才擺脫時淵的控制,這才沒多久就要在這時候成為陣眼的祭品,再次被困在這方寸之地,它不願意啊!

當然玄厲也沒有問它意願的可能,知道這小鏡靈的來歷之後,玄厲就沒想着要放過它。

小鏡子哭了半天,發現玄厲神色未變,還是那麽默然地看着光影變幻,魔氣肆意的陣眼。

“真的必須我去嗎?”知道事情已經沒有轉圜之地,小鏡子已經有些認命。

玄厲則是笑道:“你誤會了,我需要的是天衍溯回鏡,并不是你。”

小鏡子都吓傻了:“什,什麽?”

這樣的消息比玄厲要把它扔進陣眼還更可怕。

有了這樣的對比,小鏡子就覺得只是在陣眼裏孤獨地被關上不知道多少年,好像已經是很好的選擇了。

可玄厲需要的不是它,而是天衍溯回鏡,而且聽玄厲的語氣,大有直接把它從鏡子裏攆出去的架勢——也怪不得玄厲會點出它根本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衍溯回鏡的鏡靈——他需要的從來就不是它這個鏡靈,而是天衍溯回鏡。

意識到這一點的小鏡子這次是真哭了:“那我怎麽辦?我要怎麽辦?”

雖然它不是原生的真正的鏡靈,但它是依托天衍溯回鏡而生,不要它,它又能去哪兒?那它不就是連存在的可能都被剝奪了?

“不,不不不,你不能這麽做!”

這語氣,讓玄厲想到桃夭那驕傲的語氣。

“我能。”

小鏡子幾乎快要裂開:“那我怎麽辦!戰神殿下就為此要抹殺一個生靈的存在,就不怕妄造殺孽留下因果嗎!”

即便是戰神殿下,殺孽因果也是無法避免的。

小鏡子當然知道玄厲最在意的是什麽。

“殿下就不怕影響到桃夭嗎!”

玄厲所作一切都是為了桃夭,那這因果會有極大一部分會落在桃夭身上,這一定是玄厲不想看到的——小鏡子想的很清楚,與天衍溯回鏡相伴這麽多年,它都以為自己是天衍溯回鏡的一部分,從鏡子裏能了解到的細節,超出大家的想象。

“當然不怕。”

“那你……”

難道玄厲對桃夭的在意都是假象?

“小鏡子,你知道的不是挺多?怎麽就忘記了最關鍵的?你忘了這陣法最終的作用是什麽?”

小鏡子茫然:“不是你想借用這陣法的力量,幫忙桃夭複活……”誰嗎?

雖然它知道的挺多,但系統的存在對于小鏡子來說似乎是個難以觸及的話題,當然,察覺到小鏡子不對勁之後,玄厲跟桃夭提到“系統”的時候,也刻意屏蔽了它。

所以小鏡子知道玄厲想要複活誰來讨好桃夭,卻不知道具體是要複活誰。

它知道的細節裏面,只有極少部分跟桃夭有關,即便桃夭在天衍溯回鏡中逗留過,它也沒能攫取更多的信息。

這種“無知”讓它覺得很慌,在玄厲說起不需要它只需要鏡子的時候,這種慌亂達到了頂峰。

玄厲擡手,将囹圄中的小鏡子握在手中,一個接一個的法訣輕輕打在鏡面上,那種越來越強烈的剝離感讓小鏡子陷入極度的恐慌當中。

“你在做什麽!你這是要毀了我!你就不怕欠下的殺孽給桃夭帶來災難嗎?你就不怕我留下的詛咒反噬到你身上,讓你跟桃夭再也沒有想見的緣分嗎?”

小鏡子這幾乎支離破碎的嘶吼,小奶音也早就變成尖銳的嘯音——玄厲若有所思地停下了動作。

小鏡子那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沒來得及蔓延,就聽到玄厲的聲音帶着死亡的氣息靠近:“還真是戲演久了,自己就當真了。當然也有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不過是魔尊時淵的一個小手段。”

一個精分到自己都忘記是自己的小手段。

“到了現在,也不過是各歸各位而已。”

屬于魔尊的,那就還給魔尊,剩下的天衍溯回鏡碎片,就交給“系統”吧。

論和天衍溯回鏡的契合程度,同樣是碎片,相伴無數個世界的系統絕對比這小鏡子更加貼合。

要想給系統造一個身體,這天衍溯回鏡倒是極好的載體。只不過他送進輪回的碎片早已經和系統完全融合,那就只有手邊這塊幾乎進化完全的碎片,最為合适。

這是魔尊時淵饒盡心思才送到他們面前的,他當然要讓它發揮出最大效果,才沒白費了時淵的安排嘛!

合理利用手邊的任何資源,再順便給時淵添點堵。

在驅離“小鏡子”的最後一刻,玄厲笑着叮囑:“回去告訴魔尊,多謝他送的大禮,我就笑納了。”

沒這碎片,系統的事還真沒那麽容易安排。

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樣子。

小鏡子的尖嘯聲陡然消失,玄厲也不再耽誤,直接從識海中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小光點,揉入了鏡子當中。

眼見着原本缺了一小塊的手鏡,随着光點的融入,那殘缺的地方就像是擁有了生命一般迅速蔓延出新的花紋,正好補足了原本的缺口。

小小的手鏡終于擁有了完整的形體,在花紋填補完全的同時,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玄厲輕輕戳了戳鏡面,嘆息一聲,終究還是把這手鏡投入了陣眼之中。

他也就只能做到這程度,它能有什麽未來,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天衍溯回鏡落入陣眼的瞬間,進化版降魔大陣在原本的大陣之上再次觸發,詭異的光芒頓時照亮整個魔淵,牽動中魔淵中的魔氣,瘋狂湧入陣眼之中。

天衍溯回鏡的那一點光芒,在這其中毫不起眼。

從今往後,這大陣自成運轉,以整個魔淵的氣息為補給,以大陣之下的魔尊時淵為養料,蘊養陣眼之中的天衍溯回鏡,也是與天衍溯回鏡融為一體的系統。

當魔淵平息,魔尊時淵消亡,它終能歸來。

與此同時,魔淵深處一雙漆黑的眼睛緩緩睜開。

玄厲心弦頓時一動,似乎有些事失去了掌控。身形閃現,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戰神殿,看着那依然繁茂的桃花樹,他那一口氣還沒松下來,就感覺到了其中的差別。

原本沉睡在桃花樹中的桃夭,消失在了他的感知中。

就像她突然出現一樣,再次突然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玄厲漆黑的眸子裏閃過莫名的情緒,擡手捏住了萦繞在桃花樹樹心的一縷黑氣。

“魔尊還是如此有恃無恐。”

暗中動了手腳,還留下這麽明顯的線索,就擺明是想告訴大家這是他幹得好事。

他就是想明确地告訴玄厲,桃夭的再次失蹤是他的傑作。

“你也只有最後這一線可能,再看看這外面的世界了。”

改進後的陣法,不會再給時淵切片出來的可能,任何一個切片都會變成陣眼的養料。

“好自為之。”

玄厲根本不想去聽那細碎的魔音想在他耳邊念叨的細節,直接捏碎了那殘留的魔氣。

至于消失的桃夭——

“不就是再找她一次,現在的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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