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聽坐在保姆車上，随手翻着接下來的行程表，過了會兒，他的手機響起來，是醫院的護工打來的。

“曲小姐和往常相比，跟變了個人似的，也不說您的壞話，一直逗老先生開心。老先生住院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麽開心，精神好了不少呢。”

護工将曲今昔進醫院後發生的種種，概括一遍轉述給沈聽，說完後，發現沈聽沒有說話，她小心翼翼道：“沈先生，還有什麽吩咐嗎？”

“謝謝，辛苦了。”沈聽挂斷電話，揉了揉眉心。

他讓曲今昔有時間去看望沈老爺子，私心裏是不願意的，怕她刺激老爺子，但他知道沈老爺子喜歡曲今昔，後者去的話，老爺子會高興。

所以他特意叮囑護工，如果曲今昔去了醫院，一旦出現亂說話刺激老爺子的行為，就進去把人趕出去。

至于曲今昔會不會去醫院，沈聽也沒抱太大希望，曲今昔此人甚是涼薄，沒什麽目的，不會主動去醫院看望老爺子。

因此，從護工口中聽到這些話，他第一反應曲今昔又在演戲，而且是換了方式演，轉而又否認了。

她主動提出離婚，協議他已經簽好，只剩下她簽，從剛才和她的通話中，他甚至能聽出她語氣中的雀躍。

既然要離婚了，以她的性子，沒必要演這麽一出。

“先生。”秦桑打斷他的思緒，“莫律師發信息說曲小姐還沒有回去，需要再給她打電話催一下嗎？”

沈聽眉心微擰，道：“你打吧。”

秦桑看出老板心情不太好，只好用自己的手機撥通曲今昔的號碼，片刻後，他铍眉道：“關機了。”

沈聽目光瞬時冷了下來。

而此時，這個打不通電話的曲今昔，已經被警察帶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發生車禍，車身損壞嚴重，然而車內卻沒有人，只有一只小貓。副駕駛有個女士的愛馬仕香包，裏面除了一些化妝品之外，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有個手機，屏幕被撞壞，開不了機。

暫時無法得知确切情況的警察，只好先将現場“證物”之一的小貓版曲今昔帶到派出所，并去往交通局調事發時的監控視頻。

作為一只小奶喵，一到派出所，倒是受到不少歡迎，尤其是女警。

“看起來剛滿月吧。”一位女警接過曲今昔，“瞧這小可憐，去超市買點牛奶給她吃。”

帶曲今昔回來的年輕警察叫陳晉生，他自己養了貓，對于養貓一道頗有心得，搖頭說：“小奶貓不能吃牛奶，會拉肚子。”

女警沒養過貓，自然不知道這些：“那喂什麽？”

“我去超市買點羊奶。”

這時，和陳晉生一起出警的年長警察在遠處喊：“陳晉生，你把那只貓帶過來。”

曲今昔再次落入陳晉生手中，他走過去：“王隊，查到車主是誰了嗎？”

王隊眉頭皺得很緊：“根據車牌號，車登記在一個叫秦桑的名下，可留的電話號碼打過去是空號。”

陳晉生：“那監控呢？”

王隊臉色變得格外怪異起來：“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車子為了避讓一只貓，撞上護欄……從頭到尾，沒有人離開過這輛車。”

他把從交通局調過來的監控放出來。

陳晉生看完後，驚訝道：“車裏的人憑空消失了？”

王隊沉重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陳晉生看看王隊，又看看手裏幾乎沒怎麽動過的小奶貓，“這只貓是唯一的目擊證人？”

太離奇了。

視頻是從交通局調過來的，不可能存在被減去一段的可能，發生車禍後，怎麽車主不見了呢。

人會去哪？

又或者說……車禍發生後，車主避開監控離開了？

可那段路上空空蕩蕩，車暴露在監控當中，縱使想離開，再怎麽樣也躲不開監控呀。

辦公室一名警察打了寒顫，搓着胳膊一臉詭異地說：“不會是遇鬼了吧。”

他的話迎來好幾雙白眼。

“幹嘛這樣看我，我說得沒錯呀。”該警察摸摸鼻子，“不然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該怎麽解釋？除非當時車裏面沒人。”

“好了。”王隊看向陳晉生，“這貓怎麽不動？死了嗎？”

曲今昔：“……”

她無力地揮了揮爪子，表示我還活得好好的。

下一秒，她的身體淩空——王隊拎着她的後脖頸把她提了起來。

！！！

曲今昔四肢僵硬，動也不敢動，莫名的恐懼打心裏傳來，只能直愣愣地看着王隊。

陳晉生慌忙把她搶回來：“王隊，這貓還小，不能這樣拎，她會不舒服。”

王隊有些發福，警服穿在他身上，繃得很緊，他搓着自己的雙下巴，微微彎腰，和曲今昔目光相對：“小貓，你看見什麽了？”

衆人：“………………”

問一只貓，王隊莫不是腦子瓦特了？

似乎聽見衆人心中所想，王隊直起身，咳了一聲：“不要小看這些動物，也不要忽略任何細節，這小貓一看就是名貴品種，一只剛滿月的貓，為什麽會出現在車裏？如果是車主在外購買的，怎麽沒有在車裏發現籠子？”

“如果是自家的貓，車主為什麽要将這麽小的貓帶到車上？你們不覺得這只貓出現在車裏，很不合理嗎？”

說可能遇鬼的那名警察率先發言：“你該不會是想說，是這只貓開的車吧！”

王隊：“………………”

“你腦子裏裝的豆腐渣嗎！”王隊氣得大肚子颠了颠，“我的意思是，這只貓有可能是被人為的放進去，也許這場車禍并不簡單。”

“還記得嗎？”他轉向陳晉生，“車內有血，而且出血量不少，這貓就耳朵上面有條小口子，怎麽可能流那麽多血。”

陳晉生臉色微變：“王隊，您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命案？”

大家都不吱聲了。

他們這個派出所，平時接到的都是雞毛蒜皮的事，難得遇到大事，一個個暗藏興奮和激動。

曲今昔看了眼王隊，心想：您這想象力，不去寫小說真是太浪費了。

“手機拿去修了，等修好後再看看情況。”王隊說，“陳晉生，你家有貓，你有經驗，這貓你先帶回你家養着。”

陳晉生打了個響指：“好嘞。”

曲今昔回過神來，打了個寒顫，她怎麽能跟陳晉生走！

離婚協議還等着她簽，沈聽要是聯系不上她，只怕又會以為她提出離婚一事是在搞幺蛾子，到時候一怒，萬一劇情順着原著走，那她不就又有領盒飯的危險了？

再者，她現在這模樣，跟一個陌生人回家，對方家中有貓……想像着和一群貓生活在一起，曲今昔頭皮發麻，整個人都不好了。

“喵！！！”她奮力一叫，自覺很有氣勢，殊不知在別人耳中，一只奶喵的叫聲，哪怕鐵石心腸之人，聽了也會不由自主軟上一軟。

“她要做什麽？”

自從被陳晉生抱在懷裏後，曲今昔一直是挺屍狀态，這會兒忽然變得活力滿滿，令在場衆警察有些好奇。

陳晉生見她想掙開他，想了想，善解貓意的把她放在會議桌上。

幾雙眼睛盯着她。

會議桌上有筆和紙，曲今昔走過去，她的爪爪很小，力量也不太大，只能盡力用兩只爪爪把筆拿起來。

幸好筆帽揭開，不然她還得用嘴把筆帽咬開，省了她不少力。

“她……要做什麽？”

“好像是要寫字？”

“？？？？？？”

“陳晉生，我記得你家貓挺聰明的，他會寫字嗎？”

陳晉生也有點懵，下意識道：“我家貓會幫我拿紙巾，還會認錢。”

“……”

“真的在寫字！！”

“噓，別說話，別吓到她！”王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不僅他，室內的警察都把身體傾過去，想看看這只貓到底要寫什麽。

曲今昔寫得很吃力，爪子受力不好。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突然會變成貓，原書根本沒有這樣的情節，想來想去，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是不是因為自己主動提出離婚，改了劇情，于是就變成貓了？

所以不管怎樣，她必須找沈聽。

至于一只貓動爪寫字這種事，雖然會讓人驚訝，但是有些聰明的動物能認字，那貓會寫字，也沒什麽不可能的。

只是這理由……

總不能寫“我老公是沈聽吧”。

曲今昔腦子一轉，費力的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寫完後，爪爪一軟，筆落下，她趴在桌上不停喘氣：累死貓了！！！

她把紙往前推了推，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陳晉生，後者拿起紙，仔細辯認：“我爸爸是沈聽，電話18080889988。”

得虧沈聽的號碼好記，曲今昔記了下來。

“喵！！！”快打電話。

曲今昔歇夠了，用爪子扒拉幾個警察中她最熟的陳晉生。

陳晉生和她圓溜溜的大眼睛相對，莫名的，他從她眼中明白了她的意思。

打不通曲今昔的電話，沈聽取消原來行程，轉而讓司機開往盛錦灣。

“曲小姐的公司沒有給她安排任何通告。”秦桑查完後報告。

“也許是有什麽事耽擱了。”秦桑蹙眉，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只是曲今昔到底要做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碰先生底線，簡直……簡直是作繭自縛。

同時，他又為自家老板有些抱不平，如果不是老爺子，老板何必與這樣的女人牽扯。

沈聽沉默不語，半靠在座椅，閉上眼睛，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沈聽的私人號碼，知道的人不多，一般陌生號碼打進來，他一律不接，因此第一遍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挂斷了。

如果是騷擾電話，對方不會再打。

但是，同樣的號碼再度打了過來。

目光将陌生號碼掃了一遍，沈聽心中一動，接通。

是一個陌生的男音。

“請問是沈聽沈先生嗎？”

狗仔？

沈聽：“有什麽事？”

“是這樣，我是XX派出所的民警，”陳晉生瞄了眼眼巴巴看着他的曲今昔，“麻煩過來接一下你……女兒。”

沈聽：“……”

沈聽挂斷了電話。

“……你的貓。”——陳晉生話沒說完，電話已經被挂斷。

秦桑道：“先生，狗仔打來的？”

沈聽搖頭，面無表情地揉着眉心：“詐騙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