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場面陷入一陣尴尬的沉默，曲今昔張了張嘴，最終又慫慫地垂下腦袋。

然後又是一個噴嚏。

沈聽的瞳孔忽然一縮，因為曲今昔坐着的地面，溢出來的水漬中，摻雜着淡淡的紅。

源頭是她肩膀。

右肩淡黃色的面料氤氲出一片紅意。

沈聽閉了閉眼睛，随後睜開，說：“你受傷了？”

曲今昔經他這麽一說，才感覺肩膀火辣辣的，變成小奶喵時，耳朵上的那道小口子并不怎麽疼，變成人時，傷在肩膀，疼痛成倍增長。

她“嘶”了一聲，把肩膀的衣服拉開，白皙的皮膚上劃開一條口子，大概被水浸泡，泛着不正常的慘白，有淡淡的血漬浸出。

她擡頭看了眼沈聽，那是含痛的控訴眼神，仿佛在說要不是你我能變成這樣？

沈聽默了瞬，然後擡起自己的手，手背上三條血淋淋的貓抓痕。

曲今昔：“……”

行吧，扯平了。

沈聽轉身出了浴室，曲今昔抖着身體站起來，她有點不知所措，身上衣服是濕的，這樣的天氣不應該冷才對，但她的每個毛孔仿佛都在呼吸着冷氣，令她不由自主瑟縮。

這樣的情況太熟悉了，令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不換幹淨的衣服，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感冒。

可是……沈聽那麽厭惡她，向他要幹淨的衣服，他給嗎？

唯一讓她欣慰的是，變回人後，不再會對沈聽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舉動，更不會興奮激動，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Advertisement

不管了，這個時候臉皮厚一點，大不了賣個慘求求他。

正當曲今昔準備出去求人時，沈聽重新出現在浴室門口，手裏拿着一套幹淨的睡衣，沒有看她，只是把睡衣放在架子上，轉身出了浴室，并關上了門。

曲今昔愣了會兒，旋即在心裏嘀咕：難不成是剛才那聲“爸爸”起了作用，所以沈聽才這麽好心？

擔心萬一沈聽陰晴不定又反悔，曲今昔三下五除二，用最快的速度沖了個澡，沒敢動沈聽的東西，換上幹淨的睡衣，在心裏做了點準備後，方才拉開門步出浴室。

沈聽坐在沙發上，身前茶幾上放着醫藥箱，手背上的傷已經處理好了，他拿着手機在滑着什麽。

曲今昔等了會兒，見他沒有反應，忍不住主動出聲：“那個……謝謝啊。”

沈聽視線移開手機屏幕，落向她，不知為何，曲今昔緊張得頭皮都麻了起來。

沈聽朝旁邊的沙發指了指，這是要她坐過去的意思？

曲今昔便試探地走過去，見他沒有異樣，放下心來。

只聽沈聽道：“傷口會處理嗎？”

曲今昔誠實地搖頭。

沈聽對這個回答毫不意外，他看向曲今昔。公寓沒有其他人來過，只能将他自己沒有穿過的睡衣給她。

睡衣穿在她身上大了幾圈，令她坐在那，顯現出異樣的嬌小。他想起老爺子的話——“你這頭一直冷着，今昔那頭熱着，她一個小姑娘，肯定會委屈。”

從一開始，因為曲今昔的半夜爬床，讓他心生厭惡，從而愈發不喜她的接近。

如果她能一直保持現在的安靜和安分，他不至于容忍不了她。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我讓人過來接你，送你去醫院處理你傷口，二是，我替你處理。”

曲今昔想選第一個。

沈聽又開口了：“從今天你身上發生的情況來看，你變人變貓似乎并不能控制，此時你恢複正常，不能代表過一會兒不會又變成貓。你是爺爺喜歡的人……”他頓了頓，“醫院裏爺爺說的話你也聽到了，離婚這件事，暫時擱置，等爺爺病好之後再說。”

“如果你到了醫院，又變成貓，出現其他意外，我無法向爺爺交待，而他也經不起刺激。”

曲今昔明白了，沈聽這會兒之所以這麽好說話，全是為了沈老爺子。

“當然，選擇權在你身上。”雖然沈聽說了一大段話解釋為什麽會有第二個選擇，但看他的表情，曲今昔覺得他說不定更希望自己選第一個，現在就離開，免得礙他眼。

可沈聽說得有道理。

誰知道會不會又突然變貓，她還是很寶貝自己這條小命噠。

“那就麻煩……沈先生了。”曲今昔說，“我坐過來？”

免得她突然過去，他又露出之前嫌惡的表情，好像她要對他做什麽似的。

那種怪異感再次從沈聽心間冒出來——以往曲今昔每次見到他，總是想方設法靠近他，并且流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神态。

用秦桑私底下吐槽的話：“曲小姐每次見到先生，都想将先生吃了似的。”

從前幾天在酒店見到她和孟天昊一起待在房間裏時，她的表現，似乎就有了些許不一樣。

不但不接近他，反而還主動提出離婚，甚至只提出要一個女主角的要求。

太不像曲今昔的行事作風。

他之前認為她是演的，有目的，但經過剛才一番情況，又似乎不像。

念頭想到這裏，驚覺自己對曲今昔投入太多關注的被沈聽生生止住。

曲今昔将肩膀的衣服拉開，洗完澡時，擔心會弄髒衣服，她往傷口上蓋了兩張洗臉巾。

她看到沈聽拿出酒精，手指不由自主攥了起來。

沈聽靠近，不得不說，他有一張連女人都會嫉妒的神顏，擔心沈聽不喜她的盯視，曲今昔只好撇開眼神，一邊在心裏數羊轉移注意力，一邊又被傷口處傳來的疼痛拉過去。

這個時候，她看到沈聽随手放下的手機，屏幕向上，還是亮着的。

原主有一副好視力，因此曲今昔可以清楚看到屏幕上的網頁寫着什麽——

“被貓抓傷後需要打狂犬疫苗嗎”

下面回複的是：

“為了安全，打。”

“當然得打。”

“不管是貓還是狗，被抓了就要打，千萬不要抱有僥幸心理。”

……

再後面的看不到了。

曲今昔看了看自己的手，腦海裏想起沈聽手背上的抓傷，憂傷地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令沈聽手中一頓，曲今昔卻沒注意。

幾分鐘後，傷處理完好，用紗布包好——拍戲時經常會受傷，而且沈聽演過醫生的角色，特意花時間學了些醫理知識，一般的輕傷都會處理。

沈聽收拾藥箱，曲今昔拉好衣服，找不到話說，只好再次說了聲“謝謝”。

沈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曲今昔想了想，又道：“你手上的傷，要不要……打疫苗？”

沈聽答非所問：“我這裏沒有多餘的房間，你在沙發将就一晚，到明天你還沒有變成貓，說明沒什麽問題。”

“離婚是你提出的，我也同意，現在因為爺爺，只能耽擱。答應你的試鏡機會，過兩天我會讓秦桑通知你。”

沈聽說完，将藥箱放回原處，随後去了二樓，那應該是他的卧室，整個客廳只剩下曲今昔，安靜得仿佛沒有人在。

沙發很寬，也很軟，和床沒什麽區別，只是……能不能給條毯子。

她吸了吸鼻子，又想打噴嚏了。

□□靜了，又沒有手機，曲今昔不得不開始胡思亂想，想着想忽覺不對，沈聽對她從貓變成人一事，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卧槽。

這家夥該不會是在別墅就知道她是曲今昔，然後又故意裝出被她糊弄過去的樣子吧。

而她完全不知道，還沾沾自喜自己把他騙過去。

曲今時頓時為自己的感人智商落淚。

當曲今昔準備躺上沙發，用抱枕當被子數綿羊睡覺時，公寓的大門咔噠一聲，有人進入。

“先生。”

是秦桑。

他手裏提了個袋子，當和客廳的曲今昔對上眼時，這位跟着沈聽多年的沉穩助理不禁回頭看了眼門口，确認自己并沒有進錯門後，臉上的表情迅速從震驚恢複平靜。

“曲小姐。”他彬彬有禮道。

曲今昔不知作何反應，維持着淡定的表情對他笑了笑。

一個小時前，秦桑接到沈聽的電話，讓他帶一條毯子，以及去疾控中心購買疫苗。

秦桑有親戚在疾控中心上班，可以行個方便。

以沈聽的身份，大半夜不好親自去疾控中心打疫苗，若被發現，指不定網上會出現怎樣難聽的黑料，只能采取這種措施。

再者，自己打也更方便。

只是沒想到，一進門居然會看到那個車禍失蹤的曲今昔。

關鍵是，先生還把曲今昔帶回了公寓，并且身上穿的明顯是先生的睡衣！這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令人驚訝。

不過震驚歸震驚，秦桑面上平靜無波，看得曲今昔內心贊嘆。

果然，能當沈聽的助理，不是一般人。

沈聽從二樓下來。

秦桑放下東西，說了下疫苗怎麽打後，識趣地離開了。

沈聽拿着疫苗上了二樓，留下那個袋子，曲今昔打開，看到裏面的毯子時，心內五味陳雜。

第二天，曲今昔睜開眼睛，感覺肩膀好了許多，她起身，發現二樓沒有聲音，估計沈聽還沒起。

她餓了。

餓得前胸貼後背。

曲今昔蹑手蹑腳來到廚房，她想得很簡單：沈聽起床也是要吃早餐的，她昨晚在這兒睡了一晚，人家還幫他處理了傷，那她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來補償？

一頓早餐剛好。

她拉開冰箱，謝天謝地，裏面不是她以為的空蕩蕩，各種食材都有，十分豐富。

她廚藝不說頂好，但也還将就。

拿了幾個雞蛋和番茄，準備做簡單的番茄雞蛋面。

沈聽睜開眼睛，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時間，已經八點，他昨晚睡得晚，導致醒來也比往日晚。

拉開門時，他聽到樓下傳來聲音，這才想起，公寓裏除了他自己，還有一個人。

她又在做什麽？

沈聽眉心擰了起來，轉身下樓，一股食物的香氣傳來，曲今昔從廚房出來，看到站在樓梯口的他，冷不丁有點心虛。

“我不是故意要動你東西，我想着你起來要吃早餐，所以煮了點面，以此表示我的感謝。”曲今昔眨着靈動的雙眼，真誠地說。

當然，如果她的肚子不咕嚕咕嚕響的話，這句話很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