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曲今昔被沈聽塞進桌下時,腦袋不小心撞了下,及至秦桑再把她的腳推進來,這才終于讓她從茫然的狀态中解脫出來。

她看着自己的手,十分不解,為什麽突然就變回來了?

一點征兆也沒有。

也不能說沒有,那一陣突如其來的灼熱便是反應。

可之前從貓變回人時,沒有特別的感覺啊。

曲今昔百思不得其解,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也就沒管外面,直到聽到沈聽加重的聲音:“徐小姐!”

沈聽常用這種語氣叫她,代表他現在情緒不高,是為警告。

曲今昔趕緊豎起耳朵,聽到徐楠楠似乎是被吓了一跳,接着有些尴尬又委屈地說:“……我想着如果你掉東西了,我幫你撿。”

曲今昔明白過來,徐楠楠要掀桌簾,這要真被她掀開看到自己,那可真是修羅場了。

她只能暗自祈禱沈聽能把徐楠楠打發了。

“先生并沒有掉東西,只是剛才我提醒先生鞋上有灰而已。”秦桑适時的把話接了過去,“多謝徐老師的關心。”

副導演是人精,察覺到氣氛尴尬,立刻打圓場:“徐老師還是這麽喜歡幫助他人,我記得上次和徐老師見面……”

話題轉走,徐楠楠借了臺階下,臉上表情未變分毫,然而心中的疑惑卻并沒有消失――她剛才明明看到沈聽似乎把什麽東西推進了桌底。

從剛才對沈聽的試探便可得出他并不想讓她知道桌底下藏了什麽,她要重新攻略沈聽,自然不會逆着他的心思。

大不了等會兒悄悄掀開桌簾看看,這麽一想,徐楠楠笑得更妩媚了。

等這波敬酒潮過去後,大家重新落座,在徐楠楠坐下時,沈聽用腳踢了踢桌簾後面的曲今昔,他微微低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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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今昔相信沈聽不會無緣無故叫她出去,趕緊小心鑽出去,蹲在沈聽和秦桑座位之間,有椅子擋着,只要其他人不特意往這裏走,不會發現她。

而在她剛從桌簾後鑽出來時,那廂徐楠楠手一個失誤,杯子掉在地上,彎腰去撿,借這個機會掀開桌簾,空空如也。

徐楠楠皺眉:難道她真的看錯了?

秦桑忍不住頻頻看向曲今昔,注意到他的目光,感激他揣了自己一路,曲今昔遂對他甜甜一笑。

秦桑:“……”

手一抖,手中的筷子差點落地。

曲今昔又把目光轉向沈聽,後者卻并沒有看她,偶爾搭兩句場面話。

沒過多久,曲今昔腳蹲麻了,拉了拉沈聽的褲子,指向桌簾,做口型:“我要再進去嗎?”

沈聽看過來。

曲今昔:“?”

倒是說話啊。

下一秒,讓曲今昔始料未及的是,沈聽居然遞了一只小龍蝦下來,他難道不怕人發現嗎?

曲今昔懵懵接過蝦,接着又是兩只手套,曲今昔完全摸不清沈聽的想法,但既然他這麽坦然,那她似乎也沒必要害怕,給她她就吃,正好餓得不行了。

這可苦了秦桑,硬是拿出堪比沈聽的演技,才對旁邊一個遞一個吃的畫面無動于衷。

直至飯局結束,徐楠楠有心想留下來和沈聽再待一會兒,卻又找不到合适機會,而且意途太明顯,容易被沈聽看出,反正兩個合作拍戲,來日方長。

待所有人離開包廂,曲今昔終于有機會站起來,她先前一直蹲着,後來蹲不住,幹脆就坐地上了。

她身上穿的還是在別墅穿的睡衣,濺了點辣椒油在領口,趕緊扯桌上的濕紙巾擦手和臉,地面上有一小堆龍蝦殼,都是沈聽遞給她的。

雖然沒有吃飽,卻也填了幾分餓,就是有點辣,曲今昔倒吸着氣,想找水喝。看來看去,沈聽杯子裏剩下半杯紅酒。

她猶豫了下,倒不是嫌棄沈聽喝剩下的,只是覺得喝沈聽喝過的東西,好像有點怪怪的。

旋即又想着剛才都吃了沈聽遞過來的小龍蝦,喝一口剩下的半杯紅酒解解辣似乎沒什麽。

曲今昔剛剛端起酒杯,門口傳來腳步聲,沈聽和秦桑去而複返。

曲今昔:“……”

沈聽的目光落向她手中的酒杯,曲今昔觸電似地放下,結結巴巴解釋:“我、我有點辣。”

“車上有車,走吧。”沈聽道。

曲今昔明白過來,沈聽之所以返回,是特意來接她的。

“謝謝沈先生。”她忙跟上去。

察覺到有視線落在身上,曲今昔往旁邊擡頭,對上秦桑的目光,後者立刻移開。

此地無銀三百兩喂。

曲今昔忍不住對秦桑鄭重道:“我不是妖。”

“我知道,曲小姐。”秦桑很助理範的回答。

見狀,曲今昔也不好再說什麽,秦桑是沈聽的人,嘴嚴,自然不會亂說。

如此,她放下心來。

上車後,曲今昔一口氣喝了半瓶水,渾身舒坦,喝完後擡頭,發現沈聽在看她,看得她心裏毛毛的,讪讪放下瓶子。

“去醫院。”沈聽忽然道。

曲今昔驚訝:“你哪裏不舒服嗎?”

沈聽瞥了她一眼,倒也解釋了:“帶你去檢查。”

曲今昔:“?”

既然秦桑已經見到曲今昔從小烏龜變成人,說話也就不用避着他,沈聽交握着雙手,再一次連名帶姓地喊她:“曲今昔。”

她條件反射挺直腰背,氣沉丹田:“在!”

開車的秦桑想笑,腦海裏閃過大學時期的軍訓畫面,先生是教官,曲小姐是學生,很是帖切。

沈聽也被曲今昔這一聲字正腔圓的“在”給震了下,他眼角抽了抽,道:“你剛才變回來時,有什麽異樣感受嗎?”

曲今昔仔仔細細描述了一遍,綜合感受就是:熱。

“上次呢。”

秦桑耳朵悄悄豎起來,想起上次先生讓他帶疫苗和毛毯,當時在公寓看到曲今昔時,他便疑惑不已,現在也有了解釋。

那只會寫字的貓就是曲今昔變的。

真是神奇的變化,他想。

曲今昔搖頭,老老實實把心裏話說出來:“上次就是不想讓你幫我洗澡,所以除了急之外,沒其他感覺。”

沈聽低頭,手背上的抓痕已經消失,片刻後,他目光往前一掃,悄悄看後視鏡的秦桑冷不丁對上他的眼睛,立刻撤回,專心開車,不敢再分神關注後面。

車廂內沉默下來,沈聽沒有說話,只是垂着眸,不知在想什麽。

曲今昔打量他,靜坐的沈聽猶如一座完美的雕像,只可遠觀,不可近玩焉。

她已經明白沈聽讓她去醫院檢查的目的,毫無規律的變成動物又變成人,說不定是身體哪方面出現問題,及時發現及時診治。

“沈先生。”

沉默的雕像有了反應,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曲今昔有些緊張地摳着衣角,組織了下語言,方道:“關于我夜半穿吊帶去餘制片房間的事,我想向您解釋一下。”

“不用。”沈聽淡淡,“去年我和你還不認識,你做什麽都與我無關。”

曲今昔堅持:“但我還是想解釋。”

兩人目光相對,沈聽眸光微閃,道:“好。”

其實就在剛才,曲今昔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畫面,畫面裏有剛剛包廂裏的那位餘制片。

她确實穿着吊帶敲響了餘制片的門,但她并不是特意去敲,只是走錯方向,敲錯門了。

伴随着這段畫面的還有當時原主身體的感覺,她處于高燒之中,渾身都不舒服,連神智都迷迷糊糊。

這種情況下,原主真的會有心思去獻身?

結合餘制片所說,大冬天,湖裏面全是冰渣,在場丫鬟中只有原主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在寒冷的天氣中浸了冰水,幾乎可以注定會感冒,而像她們這種沒什麽戲分的小配角,住酒店肯定是和別人同住。

曲今昔通過這些畫面,加上屬于原主身體的感受,大概可以推斷出:當時原主感冒發燒,神智不太清,她可能出門拿藥或者做其他,然後在回來時走錯方向,所以才會有半夜穿吊帶敲響餘制片門的事情發生。

曲今昔簡單明了道:“我當時感冒發燒了,錯把餘制片的房間認成自己的,不是故意去找他。”

不管沈聽信不信,她至少解釋了。

原主為了往上爬,是會不擇手段,但絕對不會選擇獻身這種方法。

小白臉孟天昊就是最好的證明,原主舍得花錢養小白臉,卻不準他碰她,說明在這方面很保守。

不管什麽性格的人,總會有一些堅持的東西。

經過這兩天被沈聽“飼養”的日子,曲今昔認為沈聽是一個外冷內軟的人,不然也不會在讨厭曲今昔的情況下,發現她變成小動物沒有自保能力時,還願意幫助她。

如果只是看在沈老爺子的份上,他只需要保證她不會出事即可,沒必要精心喂養她。

所以……她潛意識不想讓沈聽那麽讨厭自己,才想解釋這些。

曲今昔腦子亂嗡嗡地閃着各種念頭,半晌聽到沈聽淡淡地嗯了一聲,心裏忽然有點高興。

不管,他既然“嗯”了,在她這裏就代表信了。

到了醫院,曲今昔主動道:“沈先生,您去忙吧,我自己去檢查。”

沈聽用一句話讓她臉上的笑容消失。

“你有錢嗎。”他說。

曲今昔深吸口氣,告訴自己沈聽并不是在怼她,只是在陳述事實。

最終,秦桑陪曲今昔進的醫院,沈聽沒有下車。

――這是公立醫院,不像私立醫院,人多眼雜,沈聽進去後,極易被人認出。

沈聽滑動手機上的聯系人,指腹最後停在備注為“許醫生”上面。

作為經常會高強度工作,拍戲時情緒會大起大落的演員,許多藝人拍完一部戲,短時間內很難走出來,需要心理醫生疏導。

許醫生便是沈聽的心理醫生。

“沈先生,你許久沒有找過我了。”沈聽拍完一部戲,并不會在戲中陷入太久,但每拍完一部,他都會和心理醫生聊聊,加快恢複。

距離上次找許醫生,已經有半年時間。

簡單的打了招呼後,沈聽直奔主題:“一個人如果有兩種不同的人格,通常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許醫生很驚訝沈聽的問題,他道:“你遇到疑似有兩個人格的人了嗎?”

沈聽遲疑了下:“……大概是。”

這幾次和曲今昔的相處,與之前他印象中的曲今昔,完全是兩個人。

剛才在車上,曲今昔看着他的眼睛堅持要向他解釋時,眼底的執拗讓沈聽有種錯覺,眼前的人是曲今昔,卻又不是原來的曲今昔。

而她的解釋,他竟莫名相信了。

所以,他才懷疑曲今昔體內是不是有兩個人格。

“你具體說一些情況。”

沈聽随口說了幾點,許醫生聽完後,沉默幾秒,旋即問:“我冒昧問一下,你口中的這個人,和你是什麽關系?”

沈聽:“……”

突然不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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