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傅言恒蹲在绮羅面前半晌,绮羅不但毫無反應,還小小聲打起了呼嚕,跟剛才那只貓兒的示威聲很像,奶呼奶呼的。

睡眠不好他沒發現,只發現這丫頭越喝咖啡睡得越香。

他擡起手,伸出食指,緩緩伸到绮羅臉蛋旁。

二樓走廊後的林寶貝和三寶提起心髒掐住了牆。

然後……那修長手指落到绮羅肩旁,毫不留情地戳一戳,“醒醒。”

林寶貝揪着在她下方的三寶頭拍了一巴掌,“注孤身!”

三寶蒙着頭,“林姐姐你這麽兇怎麽嫁得出去!”

林寶貝縮回頭靠牆上,橫三寶一眼,“我這不是恨鐵不成鋼嘛!看他倆多配!再說我們七七可不是誰家都願意住的!”

這死丫頭種了傅嶠的蠱,能讓傅言恒幫她走出來她真是謝天謝地,這個高富帥怎麽都比那個危險人物強啊!

三寶似遇到知己,眯眼笑成一朵花,“真的嗎?程小姐是不是對我們老大有意思?我們老大人真的超好哦!”

林寶貝冷哼,“我們七七不為人知的好處才多着呢!你們家傅總還這麽冰山她可要被人娶走了!”

程绮羅不知道有人在為了她的婚事憂心忡忡,迷迷糊糊一睜眼,眼前是一張在夢裏出現過許多次的臉。

漆目如星,濃眉似劍,一管鼻挺拔得有如峭壁陡岩,臉龐線條瘦削而分明,唇薄而平,下颌略寬,有青色的胡茬點點,腮骨若隐若現,冷峻絕美的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吸引着她靠近,像飛蛾在迷霧濃夜裏遇見一盞孤燈。

她迷迷蒙蒙地伸出手,纖細如蔥的手指輕輕落下,滑過那張隽美的臉頰,輕觸,再緩緩落下,撫摸上他的下颌,喃喃道:“有胡須了哎。”

好真實啊……連胡茬的觸感都那麽細膩……

绮羅眨了眨眼,鼻端鑽進熟悉的香薰氣息,腦子逐漸清醒,然後,觸電般縮回手,彈簧一樣坐直身子,“啊!幾點了?我睡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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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言恒若無其事坐下,摸了摸下巴像自言自語,“該刮胡子了嗎?”

绮羅有種想挖個坑把他埋起來的沖動,她顧左右而言他,“寶貝呢?還有三寶呢?我們剛剛說到哪兒啦?”

“四寶睡覺去了。”傅言恒簡單把那倆人做了個加法,起身拿起電腦,“你也回去睡吧,明天再說,哦對了。”

他轉身,“監控設備被調角度的記錄已經找到,是去年5月25日被人做了手腳,但對方是誰還要再查,不過範圍應該能縮小很多,可以看看那天誰來過華園。”

“5月25?”绮羅擡起頭,滿臉驚詫。

“嗯,怎麽了?”傅言恒停下腳步。

“那天是我媽的祭日,謝立來過。他們家人每年都來。”

又是謝立。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一下,傅言恒果斷轉身大步回來在她身旁坐下,打開筆記本,“你平常會跟謝立聊天嗎?用什麽,電話,視頻還是微信。”

“會。”绮羅還有些懵,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一般發微信,有急事才打電話。”

“現在剛十一點。”傅言恒擡手看一眼腕表,“你給他發張照片過去,他如果點開,我就能跟蹤查看他的手機或是電腦。”

绮羅反應過來,不可思議盯着他,“帶病毒的照片?”

這人到底是幹嘛的?

傅言恒手指點一點,淡然道:“不算,只是鑰匙,就像穿上隐身衣潛入對方的秘密基地。”

他斜眼睨着绮羅,“違背你的道德感?不是懷疑謝立嗎?不這樣,難道一邊喝咖啡一邊問他?”

绮羅緩緩靠回沙發,“查。”

她吐出一個字。

除開林寶貝外,她現在幾乎不信任任何人。

以她目前的情形,常規手段永遠得不到答案,她早就明白這一點。

只是有些怕窺探謝立的隐私世界,人心都是潘多拉,一旦打開盒蓋,不知道會跑出什麽妖魔鬼怪來。

她一向尊敬幹爹,但程蘊告別式上的監聽器以及調監控的可能性,讓她不得不把謝立列為一號可疑人物。

“發什麽照片?”她問傅言恒。

這人腦子确實好使,每每一有點線頭,他就能想方設法拉扯出一串線條來。

傅言恒在鍵盤上敲一陣,十個手指輕盈飛舞,電腦屏幕熒光明暗閃爍,片刻後選一張圖片,放大道:“這個吧,你就說是朋友拍的,覺得不錯就留下了。”

绮羅湊過去一看,是告別式那天送賓客的照片,她和謝立。

謝立正跟她說這什麽,微微俯身,目光很憐愛。

她眼睫低垂,緊繃的背脊透着絲緊張,身體微傾斜,刻意地保持着和謝立的距離。

那時她剛奚落了傅言恒一頓回場地,對于監聽器幾乎百分百肯定是謝家人動的手腳,所以對謝立有些顧忌。

照片是從兩簇白花中拍攝出去,前景模糊,她和謝立站在屋外,身後是茫茫山雪,也一片模糊,唯有兩個黑色人影清晰而突兀,算得上一張好照片。

“你拍的?”她問,心裏犯嘀咕,這人偷拍她照片做什麽?

“嗯。”傅言恒簡單答,并不解釋。

“我們老大不擅長記人,所以喜歡拍照記錄,不過幸好有我過目不忘哦。”剛剛就去睡覺的三寶從沙發後鑽出來,笑眯眯朝绮羅擠擠眼。

“你是夢游過來的嗎?”傅言恒頭也不回,冷冷扔來一句。

三寶嬉皮笑臉,“老大不睡,小兵怎麽能脫崗呢?”

“幹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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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羅發了照片過去,謝立很快點擊,回複一句,“拍得很好,還沒睡嗎?”

绮羅回:“馬上就睡啦,幹爹也還沒休息嗎?”

——“人老啦,覺少,睡四五個小時就夠了。在那邊住得習慣嗎?等周六你過來跟你商量一件事。”

——“挺好的,這邊安靜。”绮羅回。

“周六你去找他?”三寶問。

“周六是他五十八歲壽宴。”绮羅一邊打字一邊答。

——“打扮漂亮些,周六我讓明鑫帶造型團隊去找你,再接你過來。”

——“不用啦幹爹,我自己準備好了就過來。再說本來就很漂亮啦。”再配了張貓咪吐小粉舌的動态表情。

傅言恒餘光瞥了她一眼。

他沒想到空洞洞像沒有靈魂的程绮羅也有撒嬌賣萌的一面。

但,似乎僅限于文字上,打出這些字的程绮羅依然神色平靜,像個AI。

他又想到她在程芮面前乖巧唯諾的樣子。

或許,是她應付生活的面具吧。

裝點枝葉與繁花,用欣欣向榮的假面騙過關心她的人,然後她躲在樹洞裏睡得暗無天日。

撕開僞裝才知道,這棵樹早已幹涸枯死。

謝立與绮羅又閑聊幾句,才互道晚安。

傅言恒接過筆記本迅速操作起來。

“怎麽樣?”绮羅問。

“他把照片保存了。”傅言恒聚精會神盯着屏幕。

他一看電腦,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成倍速聚焦。

绮羅看着屏幕上一大串飛速跳躍奔跑的字符,越看越困。

“你先去睡吧。”傅言恒察覺她在旁邊點頭,嘴角微微上揚。

也幫不上忙,不知道在這裏幹熬什麽。

“哦。”绮羅迷迷糊糊看一眼手機,“十二點半了,你們還不睡嗎?”

“我們再等會兒。”傅言恒又摸出一支煙,在手指間搓了搓,又放下。

“那明兒見。”绮羅站起來揮揮手,揉着眼睛上了樓。

等她走遠,三寶才把筆記本端過來跟傅言恒并排着。

“老大,她都看見了喂!”三寶指着傅言恒的屏幕急得臉都快抽筋,“這都讓她看啊?被她知道了怎麽辦?!”

傅言恒靠在沙發上,點上煙,深吸一口再吐出來,眸子映着火星幽幽,“正大光明,我又沒什麽要隐瞞的。”

“可是,也沒都說啊!”三寶咕哝,“哎喲我真是,不造你什麽狀況。程小姐是個好姑娘,如果你們情投意合,那将來她知道你騙過她怎麽辦?”

“哈。”傅言恒輕笑出聲來,一巴掌拍三寶頭上,“還記不記得賣矛盾的故事?”

三寶悻悻然白他一眼,從沙發上摸過他手機往他懷裏一拍,氣呼呼,“那你用她做背景幹什麽?”

傅言恒愣了愣,然後兩根手指拎起手機在眼前晃了晃,眼縫眯起,“好小子,破解我密碼了?”

三寶一個魚躍靈活地翻到沙發背後,堪堪躲過雷霆一拳,邊跑邊叫,“老大,你說過破解了有獎的哎!老大啊啊饒命啊老大!我是擔心哎!嗷嗷……”

倆人繞着中庭跑了個兩公裏,同時癱沙發上。

蠟燭已經熄滅,透過玻璃幕頂,能看見夜空裏的疏星。

三寶喘着氣,低聲問:“老大,說真的,你是不是有一點點動心,這麽一點點……”

他比起指甲蓋。

傅言恒沒答,過了好久才說:“我把她照片設置成背景,是想記住這張臉,怕自己見到她時認不出來錯過。畢竟現在她是唯一的線索。”

三寶終于松口氣,“那就好,程小姐人是好,聽林聒噪說她對你的臉根本沒有免疫力哎,我好擔心她愛上你。不過別說她了,只要是女人對你都沒有免疫力吧?可是你們,現在根本不可能嘛……小星還等着我們,不能再節外生枝,找到芯片我們就趕緊撤吧……”

傅言恒在他的碎碎念中沉默,他剛剛的話說了一半,還有一半沒說。

他雖然不擅長記別人的臉,但程绮羅,他看了一眼,就怎麽都忘不掉了。

這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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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羅回了房,鎖好門,站上露臺,撥通一個電話。

“Hello,森,嗯我很好,謝謝。”

“有件事想找你幫忙。”

“你知道有種病毒嗎?通過照片傳播可以侵入對方電腦。”

“嗯我知道有很多種,不過這個我知道部分代碼。”

她說了一串單詞和數字符號,是完完整整背下來剛才傅言恒屏幕上的一大段代碼。

那邊又說了幾句,方挂了電話。

她手撐在露臺欄杆上,迎着夜風吐出一口氣。

謝立的潘多拉盒子裏,又藏着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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