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河溝不深,但冬日裏枯水,岸邊一路怪石嶙峋,跌跌撞撞沖下去的大G估計撞了油箱,濃濃的汽油味兒。
傅言恒每根神經都繃緊了,扔下摩托手腳并用連跑帶爬的摸索過石堆往半頭紮在河底翹着屁股的大G沖去。
剛沖到一半,就見火光熊熊猛然在眼前騰起,然後耳朵才聽見“轟”一聲響。
他眼前一黑,心髒驟然被死死掐住一般沒來由地慌得喘不過氣,瘋了一樣沖着火光撲過去,不管煙火騰騰往臉上燎,抱起石頭“咣咣”使勁砸副駕駛車窗。
火舌蔓延得越來越烈,油蔓延上水面,滋滋作響,越來越危險。
忽然一個微弱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傅先生!”
他沒聽見。
绮羅力竭,用盡最後力氣再喊出一聲,“傅嶠!”
傅言恒終于聽見身後斜坡上有動靜,猛地轉身踏着石頭往上搜尋兩步,绮羅一臉血,正坐靠在一棵樹幹邊上。
他停窒的心髒終于又開始跳動,二話不說一把抱起程绮羅往上跑去。
“轟隆”,汽車在身後炸開,一卷熱浪洶湧襲來,傅言恒立即倒地,将绮羅抱懷裏護在身下,等熱氣過後再一口氣跑到安全地帶,氣喘籲籲,找到一片草地,半跪着小心翼翼将绮羅放下來。
绮羅緊閉着眼,臉靠着他胸膛,一動不動,似乎暈了過去。
“绮羅?”傅言恒低聲喊。
沒反應。
“七七?”他試着喊她小名,“七七沒事了。”
绮羅頭是暈的,恍恍惚惚不知自己是清醒還是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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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溫柔地低低喚她的聲音撥得她心口如草尖被微風一陣陣拂過,顫顫發酥。
她繼續閉眼。
就當她是真暈在做夢好了,為什麽喊他傅言恒沒反應,一喊傅嶠他就來了呢?
為什麽連抱着她的感覺都那麽像傅嶠呢?
誰讓他騙她呢?
活該她把他當成傅嶠抱一會兒。
傅言恒沒放下她,幹脆就那麽抱着她席地而坐。
她真輕,又軟又小,抱在懷裏像只小貓兒。
他撥開她頭發看了看出血的位置,在太陽穴旁邊,半指長的外傷,好在不深,血已經自動止住。
圍巾被勾破了,大衣應該還留在車裏,身上只穿着那條旗袍裙,纖細的腿從旗袍下露出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就那麽撫在她皮膚上,忙往後縮了縮。
往下一看,這丫頭鞋也掉了,裹着薄薄絲襪的一雙玲珑腳露在風裏。
傅言恒小心翼翼把绮羅平放在腿上,摘下她的圍巾替她簡單包起傷口,再脫下外套搭住她雙腿,覺得不夠,又脫了毛衣裹在她上身,自己只剩一件單襯衫,再重新将她斜抱在臂彎中。
剛抱好,遠處車燈就掃過來了。
“老大!”
“七七!”
三寶和林寶貝同時跳下拖車沖過來。
“七七怎麽樣?受傷了!艹那是我車???”林寶貝先看看绮羅,再看看不遠處燒成一團的大G,怒得七竅生煙。
三寶去接绮羅,“老大我來,田先生帶我們去大路找車,我報警了,警車應該也快到了。”
绮羅微微睜開眼,手撐着地緩緩做起來,“嗯?你們都來了?”
傅言恒不動聲色松開攬着她細腰的胳膊,抿了抿唇把一抹笑意藏在眼角,看了看拖車副駕駛的眼鏡兒男,半扶着绮羅起身,“上車再說,先去醫院。”
三寶留在原地等警察,绮羅三人上了拖車上的豐田。
田太太抱着小孩兒坐在最後排,仍是一臉驚恐看着他們,小孩兒這會兒倒是不哭了,虎頭虎腦瞪着一雙圓眼,好奇又精神地盯着傅言恒看。
“我自己跳車逃的。”绮羅虛弱地回應幾人的關切,然後眨了眨眼,意思是有外人不便多說。
林寶貝先松口氣,“人沒事兒就好。你放心,我跟我二哥說了,今天晚上絕對就把那倆孫子祖墳都給刨出來!”
傅言恒也點點頭,轉頭看向田太太,“您剛剛說,車裏鬧鬼是怎麽回事兒?”
田太太抱緊孩子,努力平靜述說,“我們家車白天還好好的,平常也沒出過毛病。晚上二寶發燒,他爸說去醫院看看,一路也都好好的,進了這小路就開始不對勁兒。
“一開始是電臺自己調臺,我先生還笑說車有主見了啊還會自己選節目了。我還說,是不是哪兒接觸不好?”
她說着臉色又蒼白起來,“然後我先生就說方向怎麽有點不太對勁兒,像方向盤自己有股勁兒跟他擰着似的,他要往左車要往右。剛說完,自動駕駛模式就自己開啓了,踩油門踩剎車都不聽使喚,沒跑多遠就直接拐進溝裏。”
她往後坐了坐,似乎試圖離詭異的駕駛位遠些,“那會兒我們也沒想太多,就以為是自動駕駛系統失靈,我先生手動關閉了自駕模式,報了修,然後下車就遇見了你們。
“結果就在拖車時候,自動駕駛模式又自己打開了!後來我先生下車跟你們說話,前排根本就沒有人啊!電臺又突然打開,唱歌,我,我真的覺得有問題!這跟自動駕駛都沒關系了呀!”
她就是那會兒跳下車的。
三人不約而同看前頭駕駛位,黑漆漆靜悄悄的。
拖車上了大路,一排車打着雙閃威風凜凜停在路邊。
林寶貝跳下車,沖着領頭過來那人喊一聲,“二哥!”
林沖三十來歲,和林寶貝一樣的濃眉大眼,一張夾克被他撐得豪氣粗曠,叉着腰往車裏張望,“七七呢?”
傅言恒扶绮羅下車,“我跟車走一趟,有什麽事兒電話聯系。”
下了豐田,拖車離地還有大半人高的距離。
林沖手一伸準備來扶绮羅下車,擰着眉心又心疼又兇悍,“流血了?傷重不重?沖哥回頭給你整兩隊保镖跟着!你放心,不管誰特麽想動你,今天晚上就給你把人頭拎來!”
手卻接了個空。
傅言恒直接抱着绮羅跳下車,将她送到林寶貝身邊,五秒時間,抱起放落,全程行雲流水。
他朝林沖略微一點頭,冷淡道了聲,“多謝。”
然後跳上車。
林沖愣愣看着拖車開走,再回頭看看绮羅和林寶貝,嗓子一飙,“艹,這寸頭小子是誰?真特麽A!”
绮羅着實受驚不小,包紮完傷口打點滴的時候就睡着了。
等醒來時天已大亮,她迷迷糊糊一轉頭,看見床畔躺椅上睡着個人。
她沒動,也沒出聲,就那麽靜靜看着傅言恒的睡顏。
他離她也就兩尺,眉毛直直如劍,又濃又黑,睫毛很長,她甚至能想象出摸上去的觸感,山根高隆,鼻梁挺拔得讓人想滑滑梯,腮骨線條淩厲英氣,下巴颏有青青胡茬,和傅嶠一樣荷爾蒙旺盛,胡須一天不刮就能突突冒出來。
明明就是傅嶠啊,可眼尾那一顆痣……
門拉開,林寶貝揩着手進來,“醒啦?哎你真是睡神,昨天妝都沒卸……”
“噓——”绮羅指指傅言恒。
“睡着啦?”林寶貝驚訝,壓低了聲音,“我剛去洗把臉……”
“沒事。”傅言恒閉着眼開了口,“我沒睡。”
绮羅:……
沒睡!那他知不知道她偷看了他好久!
“傅先生……一宿沒睡?”绮羅撩頭發,一擡手就碰到傷口,“哎喲!”
傅言恒嘴角一抹笑迅速隐去,睜開眼坐起身淡淡道:“查到些有趣的東西,迫不及待就來了,先說說你昨天的情況吧。身體怎麽樣?傷得厲害嗎?”
林寶貝坐到床沿,“這家夥一躺下就着了,給她換衣服做檢查全不知道!骨頭沒事兒,外傷不少,腿上背上胳膊上全是紅一片青一塊的,哎你怎麽逃出來的?”
“這得多謝你給我的那把袖珍屠龍刀。”绮羅朝林寶貝比了個大拇指。
傅言恒暗哂,虧這倆人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
“我艹!”林寶貝激動,“你又捅人了?”
這個“又”字,傅言恒目光閃了閃。
“我一對二,哪打得過啊!”绮羅沒注意傅言恒的反應,繼續道:“當時我也慌了,問他們要幹嘛,說可以給錢,但那倆人的反應是嗤笑,說明他們的目的要麽不是錢,要麽就是篤定我願意拿出的沒有對方給的多。我想到傅先生昨天的一句話。”
傅言恒眉心一跳,“哪句?”
“你說。”绮羅目光轉向他,“芯片可能根本沒有備份,那只是我爸希望我被保護的一個謊言。”
“如果對方是沖芯片來的話……”她拿手比劃了一下,“我就試了試,拿刀抹自己脖子。”
“我說呢!”林寶貝吸口氣,“你脖子上怎麽也有道傷!真下手啊!”
傅言恒昨晚沒注意,這會兒绮羅拿手比劃他才看見,鎖骨上頭果然有道細細的血痕。
“但是真管用了。”绮羅覺得值,“至少我試探出他們真的是沖芯片來的,那倆人一看我要自殺就慌了,開車那個還沖後座的喊,說別讓她死,死了拿不到錢。他自己也來奪刀,我才趁亂開了車鎖跳了車。”
林寶貝皺眉,“你也真是命大,要晚幾秒跳車指不定啥樣了。那倆人一死一傷,傷的那個在樓下。我二哥已經确認他倆身份了,都是南城的混子,地位還不算低,傷的那個以前開歌廳,去年垮了,有個小女朋友,正好在金陽高爾夫上班,她說這人前些日子喝多了說過,最近有個大買賣,做完就可以帶她出國。說明對方是買兇,那線索可就斷了……”
“沒斷。”傅言恒站起身,手插兜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看了看,又在病房裏上上下下打量好幾圈,才道:“對方在田先生一家的豐田車裏留了尾巴。還有。”
他轉頭看向绮羅,“金陽高爾夫,是謝立的産業。”